狂風夾著雨滴湧入屋內,吹得書頁翻動、花草亂舞。 李太太和那中年婦女全都慌亂不已,抱在一起。老人伸手從桌上挑起一道黃符,在屋內神龕前點燃。紙灰飛揚,老人雙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 突然,屋內的燈熄滅了,四周也突然陷入了沉寂。 黑暗之中,李太太突然感到身旁的中年婦女變得一沉,接著,她整個人朝著地上滑倒。李太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用力扶著那名中年婦女,可不管她怎麼叫喊,那名婦女竟然沒有發出任何聲息。 這時,燈再次亮起。 李太太驚愕地發現,那名中年婦女兩眼大睜,七孔流血。她一驚,手便放開,那名婦女頓時倒在了地上。她再一扭頭,眼前景象讓她不由得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隻見站在神龕前的老人渾身浴血,胸腹處血肉模糊,內臟都露了出來,咽喉處也有一個深深的切口。他把口一張,噴出了一道血箭,用最後的力氣支支吾吾地對已經嚇得癱坐在地上尖叫的李太太說:“快……跑……”話沒說完,便倒在地上氣絕身亡。 窗外風雨交加,屋內的燈又再次熄滅,在李太太的尖叫聲中,隱隱夾雜著一陣冷笑聲…… 次日上午11時45分,江元市公安局,會議室。 副局長兼刑警支隊長賀斌做完了報告,局長季萍帶頭致以熱烈的掌聲。 季萍今天有點小小的激動,從她進入刑警隊到如今身為市局一把手,到今天整整滿三十年。而就在前幾天,市局刑警隊破獲了本市有史以來最大的一起毒品走私案。而負責偵破這起案件的都是年輕的警員。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江元市公安局新一代的警察隊伍的成長與走向成熟。身為刑警隊裡走出來的老大姐,她怎麼能不感到激動? 鼓掌完畢,季萍欣慰地說:“這次5·26特大毒品走私案的成功破獲,充分說明我們新一代的年輕警員的成長是迅速的,也說明團結的力量是巨大的。從接到舉報到破獲案件,我們隻有短短的四天,這四天,刑警隊上下通力合作,偵破案件,打擊了犯罪分子的囂張氣焰。特別是一隊和二隊,通宵達旦,在有效的時間內掌握了確切線索和毒販的行跡,為我們實施抓捕行動創造了條件。上級領導經過研究決定,給一隊和二隊記集體一等功。” 二隊隊長吳慶笑著說:“我這先謝過領導。不過,季局,既然是集體一等功,那為啥不給整個刑警隊記功?眾人拾柴火焰高。這次也不光是一隊和我們二隊出力呀!別的不說,賀副這次也沒少費心思呀!” 賀斌擺了擺手:“別別別,領導給的你們榮譽,啊,我可不截這個胡。”辦公室裡頓時笑聲一片。 季萍笑道:“小吳你集體意識還挺強,很好,不過這是上級領導決議的,我也隻是負責傳達。我估計也不光指這次的案子。這兩年,一隊和二隊帶頭破了那麼多大案要案。成績大夥都看著呢!你和小趙這次就別謙虛了,該領紅花那就該受之無愧。”說完又對坐在不遠處低著頭的一隊隊長趙武說道:“我說的對不對,小趙?” 趙武低著頭,沒反應。 季萍感到有些奇怪:“小趙,趙武,我問你話呢!”她稍微一低頭,得,合著趙武用手撐著個腮幫子低著頭不是在那悶聲聽話,是睡著了!季萍這火“噌”地一下就上來了,抄起手裡的筆記本就扔了過去,正好拍在趙武的腦袋上。 趙武一個激靈坐直了,嘴裡喃喃地說:“散……散會了?” 除了季萍,其他人頓時哄堂大笑。 “散會?還散夥呢!”季萍瞪著他,手裡的筆戳得會議桌咚咚直響,斥責道:“趙武,你可真行啊!你說我在這哇啦哇啦說了半天,你倒睡個香。我看這集體一等功你們一隊是不想要了是不是?” 趙武這才反應過來,急忙辯解:“不是不是,季局,我這剛才就是……犯困,折騰好幾天了,這還沒緩過勁來呢。” 季萍搖了搖頭,說:“我以前就和你們說過,再忙活也得把自己照看好。你說自己折騰躺下,犯罪分子就能伏法嗎?家裡人又該怎麼辦?別不拿自己當回事。我當初進刑警隊那會兒比你們還拚命。結果到了現在,老了老了,病找上門來了。現在要我和劫匪搏鬥,估計沒等動手,腰先扭了。” 趙武嗬嗬笑著:“謝謝領導關心,以後一定注意。” 季萍也笑了,繼續說:“小趙,聽我說,這次破案上級領導還評價先進個人模範,你和吳慶位列其中不用多說了。楊海還被評為個人二等功。這孩子進警隊也就兩年多,可表現突出,這次行動也是沖鋒陷陣。以後這是咱們重點培養對象。小趙,別人也就算了,楊海可是你親外甥,你可不能往溝裡頭帶!要不——”季萍說到這兒,似乎想到了什麼,急忙閘斷話語,咳嗽了一聲,繼續說道:“要不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趙武說:“季局放心,於公於私,我也得好好培養楊海。這是咱警隊的後浪啊!” 會議結束後,差不多到了中午飯點兒,趙武借著吃飯的當口,先把隊裡麵的幾個骨乾湊到一起,重申了一下會議精神,又談了一下接下來的工作。就在這時,趙武剛要說話,手機一響,就接到了報警中心轉過來的報警訊息:元昌區迎春路十八號四棟五層出現重大刑事案件。幾個人急忙把筷子一扔,招呼隊裡其他人往外趕。這時,一個平頭、國字臉,劍眉長目的青年警察正端著飯走過來。 “楊海,這邊!”刑警梁鬆沖他說,“早叫你快點打飯你慢騰騰的,來案子了吧!得了,我車上還有麵包,路上墊一口吧。” 元昌區分局的刑警、刑偵技術人員已經趕到,正在案發現場勘查。 元昌區是江元市的老城區,案發所在樓也是一棟有著三十年歷史的老樓。今天上午,有一名快遞員前來送包裹,但是到了樓下打電話也沒有人接。於是,那名快遞員便打算將包裹親自送上門。不想到了五層就發現那戶人家的門虛掩著,他喊了幾聲沒人答應,試著打開門,就此發現了兇案現場。 趙武他們趕到的時候,樓門口被聞訊而來的居民圍了個水泄不通,派出所的片警和分局刑警正在拉警戒線維持秩序。 分局刑警隊的大林在樓門口向趙武簡單匯報了基本情況。趙武聽得有些意外,問:“這個宋槐就是那個挺有名的‘大師’?” 大林點了點頭,說道:“就是他,這裡是他給人批命卜算的地方,有時也會住在這裡。他和那些有錢的關係不錯,什麼找墳地看房子,批命斷字的都會。誰成想,沒算到自己和他侄女能有今天。” 楊海抬頭看了看眼前的略顯老舊的樓房:“現場怎麼樣?” 大林咧嘴道:“別提了,慘不忍睹啊!老爺子的侄女還算死得體麵,像是心悸死的,那老爺子讓人開膛破肚,內臟淌了一地,喉嚨也被割開了,血從地上噴到了後麵的墻上。目擊現場的快遞員看了一眼,現在片警還在給他做心理疏導呢!不過線索目前得到的不多,昨天晚上有暴風雨,雷聲雨聲都很大。左右鄰居什麼異常情況都沒發現。” 趙武皺眉道:“下手這麼狠,會有什麼深仇大恨呢?” 大林冷笑:“那咱們就不知道了。這老爺子名聲在外,認識的都不是普通人。興許忽悠了誰,人家惱了找他算賬也說不定呢!擱過去,乾這行的都算江湖中人,社會關係復雜著呢!” 梁彬說:“你說他侄女是心悸死的。難道說是兇手當她麵把老爺子殺了,她嚇死的?” 大林搖搖頭:“這個目前不清楚,反正身上沒有任何傷痕,也不像被人控製住,法醫老胡在上麵呢,可以問問他。” 趙武指了指樓層:“咱們先上去吧。” 一行人上了五樓,遠遠地,趙武他們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梁彬驚訝地說:“好家夥,血腥味這麼重。” 屋內的地上全都是玻璃碎片,還有兩條已經乾了的金魚,客廳窗戶的玻璃全都沒有了,地上到處都是已經乾涸的血,有一麵供著神龕的墻幾乎被噴上了一大片血跡。 現場有不少警察在忙碌著。死者遺體都被蒙上了白布單,等著運回局裡進行進一步檢查。胡法醫正在將手上的白手套褪下,看到趙武他們上來了,和他們打了個招呼。 “老胡,情況怎麼樣?” “死亡時間是昨晚的十點到十二點之間。宋槐是被銳器割開喉管和腹腔,造成臟器破損和大量失血而死的;他侄女宋彩芳的死因是心悸。” 楊海問:“是因為外出回來撞見行兇所以造成心悸的嗎?” “不是,”一旁的痕檢員說,“現場沒有宋彩芳外出回來的跡象,應該是一直待在這間屋子裡。而宋彩芳也沒有被人控製的痕跡。” 楊海感到十分奇怪。按理說,如果是外出回來,恰好遇到兇手行兇,由於現場太慘烈,出現心悸死亡是有可能的。但既然不是,又沒有被兇手控製,那就是說宋彩芳親眼看著叔父死亡然後嚇死?還是說,她才是兇手?但那也不對,既然有膽量做案,萬萬沒有被嚇死的可能。” “她也不會是兇手,”痕檢員繼續說,“這屋子裡隻有三件銳器,一把菜刀,一把剪刀和一把水果刀一樣大的短刀。再就是那邊墻上掛著的一把金錢劍。可這些東西都不是造成宋槐死亡的兇器,而且屋內也沒有什麼搏鬥的痕跡。隻不過,那個魚缸和窗戶是怎麼碎掉的還要進行檢查。目前沒有發現打碎它們的東西。” 趙武走到那個神龕前仔細觀察著,隻見整個神龕幾乎都被血覆蓋了,供奉的關公像也隻剩下了半截,地上全都是碎片。 楊海問:“趙隊,你在看什麼?” 趙武說:“我很好奇這個兇手,為什麼要把神像打碎呢?” 楊海想了想,說:“按照犯罪心理或者說迷信心理,一個在做壞事的人害怕有神明觀察。” 趙武笑著搖了搖頭,道:“那麼打碎了神像,神就不知道了嗎?” “自欺欺人唄!” “或許是吧!” 趙武突然問:“那個目擊的快遞員在哪?” 大林回答:“在對門。實際上他當時都嚇蒙了,手機都撥不了了,還是對門的大爺大娘聽到他的喊聲後出來發現現場後報的案。片警給他心理疏導呢!” 趙武嘆道:“這麼慘烈的現場,一下子被刺激到,沒幾天可是緩不過來。楊海,你跟過去看看,一會兒帶去局裡做筆錄。注意要安撫目擊者的情緒,不要讓他再受到刺激。” “明白!” 楊海來到對門,和對門的老夫婦打過招呼後,便朝正在進行心理疏導的警察和那名快遞員走去。那名快遞員二十六七的年紀,麵容略顯清瘦,長著一雙鳳眼,滿臉驚惶不定的神情,想來受到的驚嚇不小。然而,楊海看著這張臉就覺得有些熟悉,突然一個名字脫口而出:“高銳!” 那名快遞員一愣,轉頭望向他,楊海這下更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你真的是高銳!” “你是……楊海?”那名快遞員也認出了楊海。 這一下,做心理疏導的警察大感意外,他沖著楊海問道:“你們倆認識?” 楊海點頭說:“認識,小學、中學我倆都是同學,隻不過有好幾年沒聯係了。” 高銳詫異地看著楊海,說:“你這是……” 做心理疏導的警察說:“他是我們刑警隊的。” 市局刑警隊勘查現場的事暫且不表,話分兩頭,再來說說陳詩豪他們這邊的情況。 “嗯,嗯,好的,大姨,你就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野外,唐卿瑤嬉皮笑臉地對電話裡說,“等我回去給你帶些這邊的好東西。” 她剛一撂下電話,陳詩豪便說:“看來季局長是真不放心你呀!這又有什麼指示啊?” 唐卿瑤笑了笑:“哪來的什麼指示?是擔心我在外麵吃穿不好。年紀大的人就是這樣!” “要我說呀,季局真的是疼你呀!”陳詩豪嘆息著,“可你瞞著你大姨乾這行,是不是有點太不地道了?” 唐卿瑤略感沮喪地說:“我自小父母就沒了,全是大姨把我養大的。對我就和親閨女沒啥兩樣。我呀,一是覺得她不相信,二是怕她擔心。所以我就一直瞞著她。說起來,也真是覺得有點對不起她。” “算你有良心,”陳詩豪癡癡笑道,“你看你大姨對你多好,不光是給你買吃買衣服,就連你在少年宮教小孩兒彈琴,她還變著法拉同事家孩子給你當學生。上次還給你物色個男朋友,這親媽也不過如此吧!” “什麼男朋友啊?” “就半個月前吧!開車送你去少年宮那警察,車是普通車,可他警服不還沒脫嗎?喲,長的還挺像某個明星。你大姨對你真好啊!” “什麼亂七八糟的!那是楊海,趙隊的親外甥,我那天差點遲到。他正好去局裡,路上碰巧遇到了,他就送了我一程。”說到這裡,唐卿瑤一推陳詩豪,“你怎麼看到的?哈,你跟蹤我!” “別發花癡,什麼跟蹤。我也是碰巧,碰巧看見的。” “鬼才信你!” 陳詩豪眨了眨眼睛:“趙隊的外甥,那不就是關係戶嗎?” “你別胡說,人家楊海是正經八百公安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唐卿瑤說到這裡,語氣一轉,“楊海身世比我還可憐呢!” “這話怎麼說?” “楊海他爸原先也是刑警,還是模範呢!結果,打擊的壞人太多,反而遭到了別人報復。楊海上初二的時候,他媽媽被人綁架了。開始的時候,局裡是按綁架案件處理的。誰知綁架是個幌子,這夥匪徒真實目的就是為了報復楊海他爸。耍了警察兩次後,匪徒就切斷了聯係,他媽媽從此就下落不明了。楊海他爸發了瘋地去找匪徒,不知怎麼找到些線索,嗯,我大姨說那是故意引他去的。他當時悲憤交加,都沒怎麼匯報就獨身一人去了。趙隊和吳隊發現後急忙帶人去支援,誰知道去晚了一步。後來在水庫邊找到楊海爸爸的時候,他渾身是血,頭部受到重擊。雖然經過搶救命保住了,但是人卻瘋了。至今還在精神病院裡呢!” 陳詩豪聽得感慨萬分:“好慘啊!那過去了這麼多年,他父母的案子沒破?” “一點線索都沒有,他媽媽的下落也沒有。這事,我師父當年得知後私下裡算了一卦,結果你知道是什麼嗎?” “什麼?” “魂無所依,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晦昧不明!” “那下頭有什麼線索嗎?” “師父通過冥文聯係下頭探查,得到的結果是,他媽媽根本就沒去陰間報到。” “魂無所依,又沒去陰間報到。那就是成了孤魂野鬼。可是孤魂野鬼怎麼又說晦昧不明呢?有人乾涉了這件事,所以卦象受到乾擾了?” “師父也是這麼猜的。” “還真是奇怪。他爸爸估計是得罪什麼會異術的高手了吧!” “有這種可能。哎呀,”唐卿瑤回過神來,“東拉西扯說了這麼多,把正事快耽誤了。喂,你看出什麼了?” 陳詩豪指了指遠處的一團雲,說:“依照望氣之術,這大晴天卻有一朵烏雲凝聚,雲色黑帶微紫,這便是兇兆。雲氣對應的地麵上必定有不好的東西。你再細看一下那團雲像什麼?” 唐卿瑤仔細一看,微微一愣,隻見遠處天上的那團濃重的黑雲中間,隱隱地呈現出一張人臉的形狀,雙眸的部分似乎因為風吹而擺動著。 “像一張人臉。這麼說,已經成型了?” 陳詩豪點了點頭:“他大爺的,怕啥來啥。” 唐卿瑤從隨身的包裡拿出一個文件夾,翻看裡麵的資料:“六天前,有豬羊遇襲,用手戳死的,然後吸了血。四天前,撕裂了一頭耕牛。三天前,有四個人在晚上8點的山林邊上遇到,當時是抓傷了一人,咬了一個人。按目擊者描述,應該是個剛死了不久的女人。可這麼短的時間內,一個行屍,就成氣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