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距離王家村不遠,卻也不近。 這一路走來,陳詩豪的雙眉都要擰成了一個大疙瘩。 此時的後山方向,已經不是濃鬱的陰氣籠罩那麼簡單了。 一縷縷猩紅的血氣已經能以肉眼可見的程度在凝聚、盤旋於後山上空。 說真的,陳詩豪心裡還是很緊張的。 他也是人,是人就會有恐懼,遇到這個棘手的情況,說他穩如泰山風雨不驚那是胡扯。從村裡出來時心裡就亂得如麻了。 可再亂,他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麼多人去死。 前麵的情況到底惡劣成什麼樣,他不敢想,但他寧願相信所有人都還活著。 起碼,能救一個是一個。 自從離了家門乾這行起,陳詩豪自問這是他遇到的最惡劣的情況。真的,毫無準備,疑點還沒全解開,自己孤軍奮戰,對手實力不明。 種種對法術界人士不利的條件,今夜都占全了。 你說,他能不緊張嗎?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著一個大竹筐……”想要緩解點心理壓力,唱唱歌吧!唱了幾句,陳詩豪感到很無聊。這邪氣沖天的,哪個小姑娘敢來采蘑菇?背筐出門的不是妖怪就是老巫婆了吧! “正月裡來是新年啊,大年初一頭一天。家家那個團圓會啊,少的給老的拜年啊……”想了想,來段二人轉吧! 死一片寂靜、陰森的山道上多了一份喜感的氛圍。 陳詩豪的精神也好了一些。 這人啊,遇到可怕的事物,得自己想辦法壯膽,不然的話,真的是舉步維艱! 走著走著,一股凜然的寒意迎麵襲來。陳詩豪立刻心生警覺,停足站立。 下一刻,發生的事讓陳詩豪都懷疑自己是否中了幻術。 一陣微風吹過,幾片樹葉隨風落下。 然而,舞動之間,那幾片翠綠的樹葉卻漸漸變成了紅色。 血一樣的紅色! 陳詩豪的瞳孔瞬間收緊。 因為,就在那幾片變紅的葉子即將墜落之際,整座後山全都變紅了! 所有的花草樹木全都變成了紅色。 血一樣的紅色! 漆黑的天空,血一樣的山,構成了一幅詭異的畫麵。 風陣陣吹來,落下的樹葉也越來越多,全都是紅紅的,如楓如火亦如雪,竟然有一種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妖異的美。 血氣霎時濃鬱到了極點,陳詩豪不用深呼吸就能聞到那刺鼻的血腥味兒。 四周全是血紅的一片,山上的植物全都化作了血海中的一景,就連地上的石頭也被染上了片片緋紅。 “當啷,當啷……” 遠方傳來陣陣短促的聲音,聽上去似乎是鈴鐺,但陳詩豪卻知道這並非鈴鐺聲。 “當啷,當啷……” 短促而清脆,這是錫杖發出的聲響。 與此同時,山道兩側的樹叢內,緩緩走出了一群人。 這些人大概有上千人,有男有女,身穿古代服飾。男戴梁冠,身穿寬袖青衣赤裳;女穿黑色褖衣。每個人都手持竹笏,腰懸玉佩,額頭處用墨寫著一個篆書“祭”字。 隻是這些人個個目光呆滯,仿佛沒了魂靈。 陳詩豪上山途中就開了眼,此時仔細觀察,發現這些人都是活人,隻是魂魄不全,此時身上隻有兩魂六魄。 “難道是王家村的村民?”陳詩豪這麼想著,卻沒敢上去攔著這些人。隻見他們分成兩隊,一左一右朝著後山鏡子湖的方向走去。陳詩豪站在中間的位置,見這群穿著古代服飾的人,舉著笏板,邁著端正的四方步,如虔誠地朝聖祭天般列隊走在黑色與紅色充斥著的世界中。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似乎站在了時空裂縫間或是陰陽兩界。 一切都是那樣地不真實。 錫杖聲陣陣傳來,似乎是在召喚眾人前往。 陳詩豪穩住心神,大步朝著鏡子湖的方向走去。 十幾分鐘後,當他來到鏡子湖前時,不禁感到一驚。 整片鏡子湖此時已經是一片暗紅,風吹過,帶來一片腥氣。陳詩豪暗想湖水此刻隻怕已經變成了鮮血。 湖畔此時點起了一些火把,站滿了人,也是和路上來的這群人一樣,身穿古代裝束。不同的是,站在湖畔的人大多手裡拿著喪家使用的白紙幡。另有三十多人分列兩排站在湖邊,各自手持兩股十二環錫杖,正在紛紛將錫杖不停地杵在地麵上發出聲響。 從山中走來的人群依舊一左一右站成兩排,來到湖邊人群前停足站立。 再看湖畔的人群中走出二十來人,十二人持排簫,其餘八人分別持有鈴、鼓、磬、塤、鑼、鑔、琴、瑟。 仿佛沒有看見陳詩豪,這些人自顧自地繼續著。 人群中一個老人走到湖邊,高舉笏板,朝著湖麵躬身行禮。 隨即樂器起鳴,而那些拿著錫杖的人也將錫杖一齊杵得更快更響。 在場舉著白紙幡和笏板的人齊聲念誦道:“以我血肉,饗於靈神。以我之魂,祀於靈神。佑我子嗣,福祿臨門。五穀豐登,風調雨順。” 行禮的老人高聲喝道:“跪!” 除了演奏樂器的人,其餘人全都跪倒在地。 “拜!” 眾人將白紙幡、笏板放置於地,雙手在胸前擺成一個奇怪的手勢,接著叩首於地。 一連拜了九次! 陳詩豪正在詫異,忽聽湖中傳來波浪翻騰的聲響。 水聲響動中,一條長長的青石鋪成的路自湖中浮現,從湖中央延伸到湖畔。 陳詩豪定睛一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隻見這條青石路上滿是人的骨頭,頭骨、琵琶骨、腿骨,青石路上也到處是暗紅色的斑點。 刺鼻的血腥味兒越來越重,陳詩豪隻好用手捂住口鼻。他舉目環視,想看看唐卿瑤他們是不是也在這群人中間。 鏡子湖的湖麵湧現出一層猩紅色的霧。 突然,湖中央傳來水聲,一個高大的黑影從湖水中緩緩升起。 刺骨的寒意襲來,陳詩豪將目光移向了那個黑影。 “又有外來者闖入了?”獰笑聲傳來,那個東西用一種極其沙啞的聲音說道。 陳詩豪也不回避,徑直往前走去,朗聲道:“聽了你那麼多的傳說,總是要來看看你的真麵目不是?靈神,你搞出這麼大的場麵,難不成就是在湖裡待膩味了,想唱唱戲?” 靈神陰森森地一笑:“小子,你還真是有趣啊!” 說著,它緩緩地沿著那條青石路朝著湖畔飄來。 當火光照亮那個黑影時,盡管之前在王進家的密室裡看到過浮雕,可是親眼目睹它的真麵目時,縱然是陳詩豪也是感到一陣難以言表的恐懼。 真的是太可怕了! 那是一隻巨大的水母,傘蓋加上觸須足有七八米高。 在那個透明的傘蓋底下,有一個一米多高的人形狀的東西,看上去漆黑一團,似乎被火焰燒過。那東西有著一個很大的腦袋,宛若骷髏,體積占了那個人形狀東西的一半。最可怕的是,水母那些毒刺密布的觸須頂端竟然是一隻隻人的手掌。 這就是王家村供奉並祭祀的靈神的真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