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臘哲學家伊壁鳩魯在認識論上強調感覺主義,認為理性來自感覺,並且認為感覺是可靠的,不可靠的隻是人對感覺的判斷。顯然,他的這種對感覺和理性的認識並非後世“感性認識上升為理性認識”的觀點,而且由於時代局限性存在著一種拔高感覺作用、貶低理性作用的味道。伊壁鳩魯的觀點對於糾正極端的懷疑主義論調是有作用的,然而這並不意味著他的觀點完全正確。 事實上,感覺並不可靠,基於感覺產生的判斷也並不可靠。 就比如人在夢中的所見。 無論怎樣用夢中所見是人的記憶碎片在腦中的重組這種觀點來詮釋,都無法否認一點:夢中所見所感並非真實的。 因此,夢是人腦產生的一種特別的幻境,對記憶信息的重組包含了大量潛在信息。 老爸傳給陳詩豪的這個夢境,就屬於這麼一種情況。 為什麼不直接說發生了什麼? 老爸告訴陳詩豪,這件事裡麵很復雜,因此爺爺才根據前人敘述構建了這個夢境,希望能用沉浸式的經歷去感悟當年親歷者的所見所感,進而讀取出更多的消息。但是,前人留下的文字資料畢竟沒有形象,構築的夢境也必定與歷史有偏差,有些內容可能就需要入夢之人去自行揣摩了。 朦朦朧朧中,陳詩豪進入了夢境。 他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蒿草遍布的荒野中,頭頂的天空烏雲密布,陽光很是暗淡,四周則是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白霧,百十米外的事物便如同披上了薄紗。 陳詩豪看了好一會兒,才一個激靈反應過來:這裡,分明是蒿裡之鄉啊! 蒿裡之鄉有千裡,陰陽莫辨人鬼迷。 陳詩豪正在詫異,突然自己開口說了一句:“罪過罪過,人生百載不過一瞬,又何苦癡恨交織,萬世不滅呢?” 陳詩豪感到很奇怪,他可沒打算開口說話,而且這腔調也不是他的。 這時,他抬起了右手,掌中有一個羅盤,然而指針卻是亂轉,方向莫辨。 “罷了,朝著前方行進便是。”“他”又開口說道。 陳詩豪試著抬起左臂,卻發現根本做不到。這下他總算明白了,在這個夢境裡,他並不能自行活動或者言語,而隻能做一個旁觀者。隻不過,他這個視角是屬於眼前這個人的。 那人往前走了幾步,見蒿草叢中有一條溪流,便在溪流裡洗了洗手,陳詩豪借著水中倒影看清楚了:眼前之人是一個戴著純陽巾的中年道士。 蒿裡之鄉,陳詩豪並沒有來過,知道的事也大多是來自長輩所說和家傳的資料。 此番,他算是親眼目睹了這陰陽交界之地的景象。 蒿草綿延,一望無際,愁雲慘霧遍布。 這景象,光是看上一眼就夠讓人覺得壓抑了。 盡管也有日光照來,但那照不亮乾坤的昏暗光芒反而更添了些許愁苦的意味。 道士緩步前行著,走了大概有十裡地,沒有遇到一個人和一個鬼,倒是經過了不少高聳的山峰。 陳詩豪感到奇怪:“蒿裡之鄉在陰陽交界,怎麼連一個人和鬼都沒遇到?” 正在詫異間,前方出現了一個城鎮。 重簷細瓦,青石板道,盡是古代的房屋。 街上的行人個個頭梳發髻,或著長袍,或穿短襟,也都是古人的扮相。 陳詩豪心想:“看這打扮,這些人怎麼著也是明朝時期的人吧!” 道士攔住一人:“福生無量天尊,打攪施主了,不知此地可是集賢鎮?” “正是,道長可是雲遊經過此地?” “非也,貧道乃是受人之托,來此辦事。不知徐記綢緞莊怎麼走?” 那人為道士指明了方向,道士謝過後便朝著目的地走去。 過不多時,一間關著門的綢緞莊便出現在眼前。 遠遠地,陳詩豪就聽到綢緞莊裡傳出一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 道士在門前停下腳步,掏出一個銅鈴,搖鈴道:“福生無量天尊!” 吱呀一聲,綢緞莊的門打開了,一個愁眉苦臉的青年走了出來,一看見道士,雙眼頓時一亮:“啊呀,道長,您這是……” “貧道碧塵,從青城山而來,特來了結貴府之難。” “道長,您總算來了,快快請進。”青年說著,急忙將道士請進了門,同時高聲喊道,“掌櫃的,青城山的高人來了,小少爺有救了。” 後堂跑出來幾個人,為首的是一對男女,男的穿著錦服,女的則是一臉淚痕。 這兩人一見到碧塵道長就立即跪下,女人哭著說:“道長,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 “二位施主快快請起。”碧塵道長急忙摻起二人,“貧道此次前來正為此事。日前送往青城山的書信簡短,有些事貧道還不清楚,還望施主相告。” “你們還愣著乾嘛,快看茶!”男人大聲嗬斥著身後幾人。 “施主,茶水不必了。隻消將事情告知貧道即可,貧道立刻動身前去救援令郎。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碧塵道長說道。 話雖如此,但徐掌櫃還是讓人給碧塵道長端上了茶水。 雙方於後堂落座,徐掌櫃說:“半個月前,從正南方鳴蟬峰的方向刮來一陣黑風,眼看著這方圓百裡就被烏雲遮住了。然後就聽外出回來的人說,說鳴蟬峰那邊有鬼出現。鎮東邊靈空寺的師傅說去看看,誰知道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鎮上的人心裡著慌,誰也不敢再往那邊去。五天前,犬子晚上在門口玩,家裡人要把他帶進來。誰知道,平白從天上落下來一團黑氣,裹著孩子就朝著鳴蟬峰的方向飛去了。裡正甚是著急,卻也無可奈何。這時,在下想起先父曾與青城山的碧雲道長相識,因此傳書求助。” “善哉,碧雲師兄近日與弟子主持法事,分身乏術,特此托貧道前來施以援手。實不相瞞,貧道於鎮外二十裡處便已發現集賢鎮方圓百裡陰氣濃鬱,鳴蟬峰方向尤為嚴重。想來此間定然發生了什麼異變。待貧道前去探查一番,倘若事態嚴重,少不得要請同門下山,共伐邪祟。” 陳詩豪聽到這裡,犯起了糊塗。 怎麼?這裡難道不是蒿裡之鄉? 這道長是青城山的,到了這個什麼集賢鎮。若是這個鎮在蒿裡之鄉,他哪能那麼容易進來呢? 而且這愁雲慘霧也不是一直都在的,聽徐掌櫃的意思,是被邪祟弄出來的。 蒿裡之鄉的雲霧可是一直存在的呀! 但那鎮外的蒿草、雲霧與山峰的景象,與資料上的圖畫、描述別無二致。 難道說,隻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