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了卻心事(1 / 1)

朝陽府,仙丹閣。   琉璃屋簷淩空半遮雲,在閣樓四角分別掛有銅鈴,寒風拂過,便有“叮當”聲響起。   鈴聲清幽,敲走滿天白雪,卻敲不開百姓的愁眉,以及老道士歐陽石的煩躁。   此時他依舊穿著那身淺藍色道袍,望著桌前那些骨瘦如柴的凡人,眼中全是不耐。   “霜鬼食魂,導致神魂有缺,請符兩張,白銀五十兩。”   身前的病人嘴中感謝,趕忙遞上銀子。   歐陽石看都沒看銀子,嘴中說著“收錢”,便有兩名道童將白銀收入儲物袋中。   “仙師您幫忙看看我家孩子。”一個抱著孩童的黝黑男人,艱難地行了一禮。   而歐陽石卻置若罔聞,眺望眼天色後轉身離去:“休息一會,下午再診。”   身後男人的哀求聲,卻引不起他半點情緒。   小道童也是如此,麵無表情地關好閣門。   閣樓內。   “多少了?”歐陽石詢問。   小道童口念道訣,打開儲物袋,看上幾眼後,回答:“師尊,總計白銀九十萬兩,可以向白玉京兌換九十顆靈石!”   “辛辛苦苦一年才賺這點,小修士賺錢難啊。”老道士哀嘆一聲。   “師尊,要不咱們悄悄漲價吧,雖說白玉京製定過價格,但那些天師高高在上,怎會來檢查咱們這小分部。”   “閉嘴!”   歐陽石厲聲嗬斥,“我們散修能獲得一處仙丹閣的經營權,已是天大福源,比以前四處漂泊,好了不知多少倍,此事莫要再提,退下吧!”   兩個小道童自然是不敢還嘴的,俯身告退。   歐陽石見徒弟離開後,便準備打坐養神。   可他才剛閉眼,兩個道童又折返回來。   歐陽石眉頭微皺:“怎麼了?”   道童回答:“知府來信,城外鬆柏林有一官員昏死,想請師尊前往救治,報酬豐厚。”   ......   鬆柏林,木亭下。   此時,官員與書生們都已退走。   原本熱鬧的現場,隻剩易寧與昏死過去的聶郎。   “全身抽搐,心律不齊,嘔吐,看狀況下的劑量剛好。”   易寧觀察聶郎癥狀後,用力將對方身子從平躺變為側躺,免得嘔吐物卡到喉嚨裡,發生意外。   此時聶郎還有些模糊意識,半闔的眼眸中,求救意思分外明顯。   “無事。”易寧說道。   他自然不會要了聶郎的命。   甚至一開始,易寧對這他還有些同情。   在沙場上奮力拚殺,衣錦還鄉,卻發現那種場麵,換誰也冷靜不下來。   但是,   易寧不信對方冷靜下來後,沒有去調查事情原由,又豈能不知采兒穿著嫁妝,含恨自盡之事。   可如今,對方連麵對都不願,讓易寧覺得,采兒這姑娘死得很不值得。   可惜,他是醫者,不是判官,不可能因為私人情緒,就隨意取人性命。   所以聶郎是死不了的。   此時,神經毒素導致校尉身子還在劇烈抖動。   易寧並不著急,他是有了解了的,這個世界的武將,大多有武夫的底子。   和修百家大道的修士不同,武夫並不需要什麼天賦,全靠持之以恒的訓練,激發肉身,精煉出一口武夫真氣。   並且武夫也有境界之分,易寧隻了解到前期的三個階段。   泥胚境、木胎境、水銀境。   一般情況,木胎境便能與剛入門的修士比拚了,如果從軍的話,大多都能在朝廷身居要職。   因此,以這聶郎官職,不可能是木胎境之上。   易寧便有了對下藥度數的把控。   治療雷公藤中毒的方法有很多,最直接的就是洗胃,易寧是沒這條件的。   他用的是最讓病人難受的方式——灌羊血。   山羊血大量灌服,有解毒急救之效,而且血氣腥臭,入胃後,也會有垂吐作用。   易寧從衣袖中拿出一水袋,擰開後,立馬就有血腥味傳出。   他將聶郎的頭偏向一側,並輕輕按摩著的舌根處,以免分泌物誤吸到氣道內,導致窒息。   之後易寧少量多次,開始喂食羊血。   隨著他的動作,聶郎身體抽搐得更加劇烈,這是羊血引起了胃抽搐。   “嘔!”   聶郎身軀突然一陣抖動,而後羊血伴隨著食物,瘋狂湧出。   好在嘔吐後,聶郎也從昏迷中恢復了意識,隻是精神還很虛弱。   他眼神萎靡,躺在地上仰望著易寧。   易寧麵無表情,俯視著對方。   聶郎:“您是......仙師嗎?”   易寧沒有說話。   聶郎:“感謝仙師救命之恩,聶武行無以為報。”   易寧依舊沒有說話。   “......”   這位八品校尉開始有些煩躁,他討厭別人以這種居高臨下的目光看自己。   這會讓他回憶起小時候的窮苦日子子。   聶武行對以前單純的自己深惡痛絕。   也就這時,易寧終於開口了:“是不是心裡很不爽。”   聶武行被這話嚇了一跳,以為白袍仙人會讀心術,趕忙壓製心中煩躁。   他解釋道:“絕對沒有!仙師於我有救命之恩,我願以仙丹閣十倍!...不!二十倍的價格支付診費,望您不要嫌棄。”   “我不要錢。”   “那您......”   “還記得陳采兒嗎?”   易寧說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看向對方。   這位校尉此時眼眸中全是震驚,他想站起,但手臂像麵條一般,軟踏踏的,根本使不上力氣。   “看來你是認識的。”易寧自問自答。   聶武行這會腦袋很亂,被他拋棄的記憶重新湧上心頭。   他身子又開始顫抖,隻是這次是因為精神狀態。   聶武行將“我”字,來來回回念叨,卻說不出完整句子。   “害怕?讓我猜猜。”   易寧看著對方反應,接著說道,“你是怕被權勢滔天的新老婆知道過往?知道你還有個青梅竹馬,知道那位姑娘因你而死?”   此言一處,聶武行顫抖得更加厲害,目光開始閃爍與逃避。   見到這一幕,易寧輕嘆:“采兒心中那位勇敢善良的聶郎,想來早已死去,放心,你的那些事與我無關,我來隻是為采兒姑娘帶句話。”   “她說,   她從未負你。”   易寧說完轉身離去,沒有再看聶郎一眼。   亭中恢復了寂靜,隻有有麻雀的叫聲在林中回蕩。   “嗚嗚!”   許久,聶武行才發出聲音,是他的嗚咽聲。   他恨。   恨那個農家女,即便死了還不讓自己清凈。   他慶幸。   慶幸白袍仙人沒殺自己,慶幸在場沒有其他人。   那自己回去,還是人人艷羨的將軍。   想到這,   聶武行發出嗬嗬聲:“我隻是想爬到最高,我有什麼錯?我有什麼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