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初到怒江(1 / 1)

剛到怒江實習的時候,李成也懷有一顆火熱甚至躁動的心。那是環山繞水,一步踏入新世界的興奮,那是懷抱理想,救民於水火的大誌。那些人那些事仍歷歷在目,宛如剛退卻的潮水,猶如剛消散的煙霧,他身處於那些人那些事之中仿佛一切都由不得自己做主,每天做的事說的話都被無形的大手早已安排好,不由你爭辯,也不由你逃離,你能做的隻是吃飯、睡覺、上課,以及隨遇而安。   記得當時一同去的是同校的瘦高男,姓高,名守,李成叫他高手。高手戴一副金絲眼鏡,高高瘦瘦,看上去斯斯文文,人畜無害的樣子。其實高手和李成一個學校,但分屬於不同學院,李成是中文係,而高手則屬於是“萬花叢中一點綠的”外語係。   兩人到縣城教育局報到,辦完手續後,住宿被安排到教育局一樓的一間套間,裡外各一間,中間一道門隔開,有鎖。   整頓好行李,鋪好床,縣中學的負責人已經站在門口準備接他們到學校報到。負責人姓趙,在去學校的路上才知道他也不是本地人,老家是四川一處偏遠的山村,自己讀完大學後,隻身出來闖蕩,至今已經八年了,他是學校的辦公室主任,負責接待李成他們這些支教老師。   汽車沿著濱江路一路疾馳,怒江就在車窗外緩緩向前流動。這久負盛名的怒江,仿佛濃稠的咖啡被傾瀉在高山峽穀間,又好像一條棕色絲帶纏綿於群山巨峰的腳下,緩緩前移的姿態,溫柔而安靜,古老而沉靦,但在這平靜的表麵下隱藏著的是它遠古的猙獰,古往今來,不知多少忘歸客被它表麵的溫情所迷惑,葬身江底。   不久後,在車輛的顛簸中,一座鋼索懸掛橋赫然出現在視野裡,由於逆光,開始剛能分辨輪廓,慢慢地,黑影越來越清晰,這黑色的鋼製索橋橫跨江麵,橋與江麵垂直距離將近百米,遠遠望過去,李成心裡想到了那首《水調歌頭·遊泳》“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   待到近前,李成才真正看清楚這座橋的真麵目——橋身由兩根粗大的鋼索連接兩岸,在重力的作用下,呈現優美的倒“八”字,鋼索下又連接許多迎風搖擺的鐵鏈,鐵鏈下則是木板鋪就的橋麵,橋麵在江風中微微顫抖。整座橋用當下流行的審美,叫“簡約而不簡單”。   李成暗自心驚,不會要開車過橋吧!?   而就在這時,對麵橋頭剛好駛上一輛農用三輪車,由於橋麵寬度有限,每次隻能通行一輛車,因此李成他們的車隻能在這邊橋頭等待,也正因為如此,李成才能目睹汽車過鐵鎖橋的驚險一幕。隻見木板鋪就的橋麵隨著農用車車輪的滾動而呈現麥浪似的上下起伏,從橋的對麵看過去,農用車猶如海浪上行駛的船隻,而身下竟似波浪滔天的海水。   也許是洞察到李成一夥人的緊張和不安,趙主任忙解釋道:   “你們不用怕,這橋梆硬得很!”   接著他介紹說,以前怒江這個地方還沒有修這個橋,人們過江走的都是“溜索”,就是用一根鐵鎖跨江,人或牲畜綁在滑輪上溜過去,以前穿山越嶺的馬幫也是這樣溜過去的……   高手湊過來,一臉不可思議地插嘴道:   “馬也能坐溜索?”   “對啊,馬是馬幫的最值錢的資產,肯定要一起溜過去,不過一般情況下,馬幫如果馱著貴重貨物又不趕時間的話,都會選擇繞路走橋渡江,空馬或著急過江時才會將馬綁在溜索上溜過去。”趙主任似乎對當地風俗很了解,也很健談,“馬溜江跟人不同,首先要將貨物都缷下來,馬和貨物要分開,溜馬的時候為了防止馬亂踢亂動,要把馬的四肢都捆起來,在馬的眼睛上再蒙上一塊黑布,對麵還要有專門的人接應……”   說話間,對麵的三輪車已經晃到眼前,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車尾噴出一團黑色的濃煙,有驚無險地越上橋頭駛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