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1之稅(1 / 1)

晉周春秋 涼血青年 4095 字 2024-03-16

“國君,這公族大夫……”欒書硬著頭皮叫住國君,說出了他的疑問。   公族大夫,是趙宣子趙盾在晉成公時代創立的一種製度。簡而言之,由於晉國取消公族製度,國君身邊沒有嫡係親人,趙盾便讓卿族的嫡子當“公族大夫”,組成徒有公族之名的假公族。   這些公族大夫名義上是為了教育“公族子弟”,可實際上,公族大夫要從國君獲得土地田園。所以,公族大夫的存在目的是為了幫助卿族瓜分晉國公室的土地!   欒書叫住國君,無非是為了問清楚,這一屆公族大夫,誰上?   隻見晉侯周緩緩回過頭,問道:“正卿,君君,臣臣。那麼這公族大夫,它公族嗎?”   “這……”   眾臣有點恍然大悟的樣子,國君這就要搞事了?是要撤銷公族大夫?   也對,剛才國君那一席話,提到好幾次趙氏,好像頗有針對趙宣子的意思,公族大夫是趙宣子弄出來的假公族,看來是‘其不善者’,這就要改之了?   但這是直接從卿族嘴裡搶食啊!   晉侯周這時又轉過身,看著欒書,一字一頓地說:“荀家,荀會,韓無忌,欒黶,在先君厲公朝便為公族大夫,如今留任便可。”說著,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被點到名的這幾個鬆了一口氣。   晉侯周又何嘗不想一舉取消卿族的特權呢?   但是他也怕步子太大。在晉國,步子邁得太大,就不是扯蛋的問題了,還會把腦袋扯掉!   如今調子已經定下了,所有的細節,從長計議!   但晉周首先迎來了一位客人:與箕牧一起,從成周來的單公子儈。   麵對晉周的熱情迎接,護送著天子賞賜的工匠與民眾、遠道而來的公子儈,卻紅著眼睛,對著晉侯周行諸侯對諸侯之禮。   晉侯周大驚失色:“老師他……”   單公朝在晉侯周離開洛陽後不久就去世了,臨死前也沒忘了讓兒子多與晉侯周交往。所以,公子儈此時已經是單公儈了。   “謚號為‘襄’。”單公儈告訴晉侯周。   晉侯周捂著臉號哭了半刻,等把臉露出來的時候,還別說,鼻涕眼淚真不少。   他哽咽著對單公儈說:“單襄公對我多有謬贊,我不能不心懷感恩。我將為他老人家,將飲食降格到居喪時的飲食,以表懷念!今後,隻要我還在晉國國君的位置上,晉國就是單公的家!”   單公儈自然是感激不盡。   接下來一段時間,晉侯周忙著將五百家安排在新絳的公族之田附近,讓公室奴隸抓緊時間,開辟出一塊新的土地,好安置他們。那數百牛馬,也要修建新的馬廄、牛圈,妥善照管。   “這大冬天的,兩三個月真的能開辟上萬畝良田嗎?”晉侯周問道。五百家有一半是農民,按照一家一百畝來算,也需要兩三萬畝。   叔向和師曠對農事都不太熟悉,要不是晉侯周拉著他們,他們其實也不願意來迎接這些隸臣妾。但女齊看他們兩個麵麵相覷,趕緊說:“下臣以為,沒有問題。國君有所不知,下臣知道這附近的公室之田多有荒蕪,所以特意把移民安排在這,這裡有很多熟地,隻需稍加清理,就可以耕種了。”   由於叔向的推薦,女齊前幾日也得到了晉周的召見。晉周對他不太熟悉,也沒有提前送他《晉侯語》,所以女齊有點著急表現。   “哦?”晉侯周以女齊的字稱呼他,“叔侯,你懂農事?”   “下臣對商賈之事頗有興趣,關注過糧食販賣的事情,所以對新絳附近的農事有所了解。”   師曠卻不屑地說:“農事固然重要,但此事不必國君親自過問啊。所謂君君臣臣……”   “不然,國以農為本,寡人可不想每年在春耕禮上隻做個樣子。寡人不僅要親自關心農業,還要獎勵力田之輩,有能提出利農之策者,不論出身,皆有商,如果貢獻大的話,寡人還要提拔其為士。”   叔向說:“下臣卻以為,國君關心公田,重視農事,才是公族振興之道。”   師曠又反駁起叔向來:“我哪裡是說不應該重視農事呢?所謂君君臣臣,國君有國君該做的事,臣下有臣下該做的事,力田之事是農人該操心的,如果國君整天去耕田,晉國才反而會亂!”   晉侯周卻偏要摻和進去:“子野(師曠的字)!我聽說古代的聖賢沒有不親自勞作的。神農氏親自品嘗百草、為天下人治病療傷,舜年輕時要親自耕田、養活雙親,大禹要整日忙於治水、三次經過家門都不回,如今我隻是效仿他們罷了。”   “這,國君,這些故事都是從哪裡聽來的?晉國的史乘裡沒有這些記載。”師曠認真地說。   糟了,晉侯周暗想,我忘了這時候尚書、山海經都還沒成書,神農嘗百草、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的故事也沒流傳開來,他硬著頭皮解釋道:“我在成周時,博覽群書,見過許多遠古的記載,但一時也想不起來到底是哪裡的看到的了。”   師曠還想說話,晉周抬手製止了他:“罷了,說眼前的事吧,二三子可想過,改如何治理這五百家?”   如何治理?不就是讓農民先耕公田、再耕私田,讓工匠乖乖乾活,讓做什麼就做什麼?   晉周卻說:“不知二三子可曾聽說過,魯宣公十五年,魯國初稅畝?”   女齊趕緊跟上:“國君欲收五百家之田賦?”   “然。寡人在成周時,曾治屬下之民,以五家為伍,十家為什,伍有伍長,十有什長,負責各自什伍的稅收、勞役等事務,其上還有職官。每家一百畝,田各有其主,隻收十一之稅。”   叔向和師曠聽著晉周說話,也沒有表示反對。晉國早就曾經“作爰田”,把公田賞賜給民眾。雖然不是徹底的私有化,但也算個鋪墊。而且不止魯國,晉國有的卿家也采取了類似的做法。隻是沒有成為定法而已。   “不止如此,這辦法也要逐步推廣到所有的公族領地,就從收回的郤氏四個縣開始!”   君臣幾人邊走邊說,不知不覺走到了工匠安家的地方。一個穿著麻布粗衣的匠人看見晉周過來,居然興沖沖地往這邊跑來!   兩側的甲士見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立刻舉起手中的長戈,把這個粗人嚇得趴在地上。   “住手。”晉侯周抬手攔住了甲士,“子張!你終於來了?”   麻大麻子張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一眼晉侯周,剛想問公子安好,卻想起這位已經是國君了,趕緊叩首,嘴裡說著亂七八糟的問好的話。   “哈哈哈哈,趕緊起來吧!”晉侯周卻向老朋友一樣和他聊起了一路的見聞,麻大從來沒有出過這麼遠的門,興奮地向晉侯周匯報。   叔向、師曠和女齊三個人麵麵相覷,晉周卻向他們介紹到:“二三子可記得寡人與你們說過的造紙之術?這便是寡人欽點的工程師麻氏,有了它,那幾卷《晉侯語》很快就能換成紙質的了!”   就在君臣幾人一邊到處視察的時候,遠處在監工的皮鞭下修整土地的公室奴隸之間,一個麵容愁苦、心不在焉的奴隸,湊到一個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奴隸身邊,遠遠地望著他們,竊竊私語。   “清沸魋,你說那十四歲的小國君,他還記得咱們嗎?”   “吾不知。”   “你就甘願餘生都作為公室奴隸,死在田野間?”   “吾不願,可也沒法子。”   “吾等的妻子父母,也淪落到甿隸之間,做些縫補、舂米、喂牛的工作,這樣的日子,早知道和長魚矯一起逃到北狄去了,唉!”   夷羊五垂著酸痛的腰,對清沸魋說:“我看這國君居然親自來到田畝之間,好像還與一個隸臣交談?要是有機會為其所用,說不定還能再坐一次大夫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