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宇聽見領頭的晉人大吼著什麼,好像在叫自己的名字,即便是方言不通,也知道這是晉人勇士在挑戰。 陳無宇想擠到最前麵去,但是齊軍士卒已經聚集起來,把這幾十位武卒團團圍住,一時間竟然無法擠過去,隻能站在後排觀望戰局。 隻見這些晉軍士卒,好像與前幾日不同。他們身上的甲胄似乎更加厚實一些,不隻一層,而且看上去個個身強力壯,在城頭結陣之後,數量略占優勢的齊軍士卒竟然完全不是對手,很快死的死傷的傷。 “齊人羸弱,頂不住我等!向前!”狼賁吼叫著,又結束了一個齊軍的生命。 武卒幾個月來養精蓄銳,吃得飽喝得足,一天到晚都在訓練,力量、體能、武器熟練度都遠遠超過眼前的守軍。何況有功必賞,作戰欲望很強。 反觀齊軍,戰鬥力上的差距肉眼可見就不提了,按理說他們要保家衛國,應該不缺乏勇氣。可是前幾日在城門外上演的一幕慘劇,已經生動地告訴這些臨時被征召上墻、本來是一群庶民的士卒,汝等的生命在重丘大夫眼中跟本不算什麼,守城也不一定是為了汝等! 反倒是晉人收留了那些無處可去的難民。聽說晉國的國君也在軍中,說不定是個仁君,要是被晉人占據重丘,也不一定就比在齊國差到哪去? 這些細微的心態變化,也對戰局有微妙的影響。哪怕隻有一個士卒抵抗不堅決,就會傳染身邊的同袍。 所以守軍的抵抗是越來越不穩了。個別好勇鬥狠的所謂“技擊之士”,混在人群中,個人的武藝也派不上大用場。 “頂住!不許退!城破汝等都有罪,都得死!”陳無宇眼見形勢不妙,開始恐嚇起士卒,同時招呼更多的齊軍過來,爭取把晉人擊退。 這段城墻上的守軍多了,其他地段就會受影響。萊犁指揮的另一架對樓也已經靠上城墻,萊犁與狼賁一樣帶領武卒躍上城頭,開辟了另一片陣地。 “可惜啊,這次讓狼賁那小子搶了先。”萊犁嘟囔著,趁齊軍慌亂之際,指揮武卒擺好陣勢,牢牢控製住這段城墻。晉軍見狀,連忙將幾架雲梯靠過來,更多的晉軍源源不斷地湧上城頭。 與此同時,城門方向突然一聲巨響,是木頭破碎的聲音。緊接著是晉軍的歡呼聲響起。 “城門破了!城門破了!”齊人和晉人都在驚呼。 陳無宇聞言向後望去,隻見城中的大道上,重丘大夫和手下頭也不回地拚命向城東逃去。 “豎子也!”陳無宇心中罵道。但是城門既然已經被攻破,在城頭抵抗也沒有意義了,最後隻能被包圍,全軍覆沒。於是陳無宇命手下且戰且退,他自己則順著城墻內側的臺階退下城墻,準備跟隨重丘大夫,或許可以暫時守住東門,等待援軍。 “不要逃!”狼賁見陳無宇撤退,心急如焚,不顧身後情況就跟著追了下去。武卒們見旅帥沖進城內,趕緊跟上。同時,城門附近的齊軍稍作抵抗就被消滅,晉軍占據重丘西門,大批湧入城內。 陳無宇逃入城中之後,見後麵追兵緊追不舍,就七拐八拐地開始在邑中捉起迷藏來,可是晉軍數量太多,四麵八方都是晉軍的呼喊聲。陳無宇不得已進了一個死胡同,身邊沒剩下多少同袍了。 “陳無宇,逃什麼?你不是要與晉人勇士一決高下嗎?”狼賁出現在陳無宇麵前,身邊是嚴陣以待的武卒。 怎麼辦?沒想到晉軍戰力如此之強,本來想多表現一下好在國君麵前誇口,這下弄不好把命都得搭上。 陳無宇壓住心中的慌張,冷笑一聲,用雅言說:“以多欺少,算什麼本事?這樣吧,找一個開闊之地,你這晉人勇士與我決鬥,如何?” 狼賁勉強聽懂了:“哈哈哈哈,晉人之勇豈能在齊人之下?好,我狼賁答應你!” 二人與隨從來到一片開闊的路口,沒等站好,陳無宇就拿起手中的戈,大吼著向狼賁沖來。 “奸詐!”狼賁急忙舉戟相迎,二人戈戟相交,用盡力氣互相推攘,狼賁先後退了幾步,接著又把陳無宇壓得後退了幾步。 陳無宇右手連肘一起頂在戈上,用左手向腰間摸去,赫然掏出一把青銅短匕!接著突然卸力,狼賁正用力推擠,沒有防備,不由自主地向前撲去。陳無宇趁機左手向上用力,想借力刺穿狼賁身上的皮甲! 可惜陳無宇不知,武卒的三屬之甲,也沒那麼好破。狼賁整個人已經因為慣性撲倒在陳無宇身上,他餘光瞥見陳無宇的小動作,瞬間鬆開右手向下壓住陳無宇的左臂。 此刻匕首尖已經刺入狼賁甲中,陳無宇心中一喜,可狼賁的臉近在咫尺,呼出的臭氣已經噴在了陳無宇臉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為何沒有半點痛苦的表情呢?匕首好像也頂到什麼硬物,無法再深入了。 “嗬哈哈哈哈哈!”狼賁大笑,左膝跪在陳無宇腹部,右膝用力壓住陳無宇的左手,左手的戟還壓在陳無宇的戈上,用空出來右手照著陳無宇臉上就是一拳! “啊!”陳無宇吃痛,把口中的鮮血和被打落的牙齒吐在狼賁臉上,想迷住狼賁的眼睛,趁機逃走。可惜狼賁早有防備,頭一偏,隻是被吐到了耳朵上。 “你輸了!”說著,狼賁又是一拳,接著舉起陳無宇的左手往地上一摔,將他的匕首摔掉。武卒們見決鬥已畢,一擁而上,奪走了陳無宇的戈,將其五花大綁起來。 “陳無宇,你可認輸?”狼賁看著躺在地上的陳無宇,得意洋洋地問道。 陳無宇反倒笑了:“我今日已經疲憊,不是你的對手!” “嗬嗬,你想暗算我,像是個勇士該做的事情嗎?”狼賁恥笑道,接著命令武卒把陳無宇送回晉軍營中,要與國君報功。 整個重丘被晉軍占據。晉周命令箕牧帶領城外的武卒和公行甲士,進城維持秩序,禁止晉軍士卒肆意燒殺搶掠,違反軍令者,可持國君之符斬之。並下令,控製城邑之後,晉軍應回到城外大營中休息,隻由上軍、新軍各選出部分士卒,與武卒一起在城中維持秩序即可。 那重丘大夫根本沒想守住東門,而是帶著親隨一溜煙地朝高唐逃去。被俘虜的陳無宇從晉人口中得知此事,嘴上大罵:“豎子,不足為之戰也!”心中卻有點後悔,當初不如隨他一起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