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別碰我!”白朔一把推開胖小弟的手,“我自己能站起來!” 白朔撐著地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他的雙腳被綁住,上半身晃晃悠悠地,努力保持著平衡。 “不就是單挑嗎?我跟你可以打上一整天!”鬥誌不再是當代失傳的藝術,它在安東找到了傳人。 “你可想好了!咱們的賭注可沒變,”森哥說,“你贏了,我們走,我贏了,你把褲子留下。” 白朔佝著身子,左手捂著肚子,右手綿軟地垂著,就像電影中的僵屍,他感覺右肩很痛,應該是脫臼了,稍稍抬起便會鉆心地痛。 “隻要咱們不慫,再難的事兒也不叫事兒。”姥爺的話在他的耳畔回響。 白朔頑強的臉上沒有一絲屈服,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瞪著森哥,如炬的目光,一如當年在寒風中對著黃牛熬鷹的姥爺。 “不,我們的賭注變了!”白朔咬著後槽牙,氣勢洶洶地說,“我贏了,我要你的摩托車!” 森哥的臉上閃過一絲慍怒的抽動,他沒想到眼前的小子居然如此倔犟,如此自信,有那麼一瞬間,森哥竟然擔心起自己會輸。 “怎麼?慫了?”白朔挑釁地說。 怎麼可能呢?森哥笑了笑,是笑白朔也是笑自己。眼下自己的優勢是如此巨大,怎麼可能輸呢? “誰慫誰孫子!”森哥把球甩給白朔,不屑地說,“賭就賭,誰怕誰!說得好像你還有機會一樣!” 我當然有機會,白朔心想。右手不能用了,但還有左手,即使不能移動,左手蒙進個三分不難吧? 可是現實遠比想象來的殘酷。 被綁住雙腳的白朔,根本經不住任何身體對抗,森哥隻消輕輕一撞,他便摔倒在地,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就像一根立在桌麵上的筷子,一碰就倒。 森哥看出來了,白朔剛剛完全是在虛張聲勢,他現在可以放心地拿出自己的看家絕活了——捏軟柿子。 在防守時,森哥使出一招“人到球到”——在球發到白朔手裡的同時把他撞倒,然後輕鬆地從倒地的白朔手中奪回球權。 在進攻時,森哥先是撞倒白朔,然後並不急著得分,而是故意上籃不進,或是耍一個後仰中投精準打鐵,他不為取勝,隻為一次次享受撞倒白朔的快感。 而白朔即便拚盡全力,也無法避免一次又一次地摔倒。 媽的!怎麼辦! 難道我真的要光著屁股回家了嗎?成為全網的頭條,賣片哥的資源?簡直是世界末日! 白朔的心情隨著一次次摔倒變得越來越絕望,但他又一次次義無反顧地站起來。 不知這樣過了多久,大家開始覺得有些無聊了,三個小弟剛開始還哈哈大笑,現在笑不動了,冷冷的注意力也從場上轉移到了手機上。 森哥大概也有些膩了,他連進3個上籃,6比5反超比分,準備一波流帶走比賽。 “最後一個球了,”森哥對白朔說,“把褲腰帶鬆鬆吧,方便我們脫。” 媽的!真的沒辦法了嗎? “再難的事兒也不叫事兒。”絕境之時,姥爺的話再次在白朔耳邊回蕩。 哦!我真是被摔傻了!解決最困難的問題往往隻需要最簡單的方法!白朔靈光一閃,心中有了辦法。 “你也趕緊把車鑰匙從鑰匙圈上拆下來吧,方便我起走。”白朔露出了久違的自信笑容。 “少在這廢話!”森哥話音未落便再次發球並撞向白朔。 隻是這一次,森哥撲了空。 白朔像一隻靈巧的燕子閃過了老鷹的飛撲,他用左臂夾住球,一個跨步橫移,閃開了撞向他的森哥,片葉不沾。 森哥不敢相信地看著白朔,隻見他一隻腳上掛著2隻鞋,而另一隻腳從鞋裡金蟬脫殼,光腳踩在地上。 白朔仿佛掙脫了鐐銬一般,他腳踏輕雲直殺籃下,在三個小弟反應過來之前上籃打進。 7比6,再難的事兒也不叫事兒,白朔終於贏得了這場漫長的單挑。 “哈哈哈哈,我贏了!我他媽贏了!”白朔發出爽朗地大笑,他感到筋疲力竭但又如釋重負,隻留森哥和三個小弟錯愕地呆在原地,像是被雷劈傻了。 “好耶!太棒啦!” 冷冷和其他人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她開心地又蹦又跳,快活地跑到白朔身邊,狠狠地親了一口他的臉頰,然後又快活地跑開了。 白朔厭棄地一把擦掉冷冷的吻痕,他覺得惡心,感覺被玩弄。他和森哥隻是冷冷豢養的兩隻鬥雞,他們鬥得越精彩她就越高興,獲勝的那隻鬥雞能得到她的獎勵,但也永遠隻是她的玩物。 “喂,”白朔指著森哥說,“如果你算個男人,那就說話算話,把車給我。” “我給你媽!老子揍不死你的!”說著,森哥和三個小弟一擁而上,沖著白朔一頓拳打腳踢。 白朔早就料到了會是這樣的結果,但他不在乎,他隻在乎球場上的輸贏,超過一切。 “你們盡管打吧,輸了就是他媽的輸了,懦夫!”白朔被打得鼻青臉腫,滿臉是血,但他毫不在意,“反倒是你們,現在揮出的每一拳,將來會變成監獄裡的一天刑期,付給我的一筆賠償,新聞裡的一句惡名!” “你敢威脅我!”森哥怒不可遏地沖到場邊,從包裡拿出一把折疊刀,他完全失去了理智! “慢著!” 一個渾厚而從容的聲音從球場另一端傳來。 “打夠了沒有?” 眾人扭頭看向聲音的方向,隻見那人身高1米9,身材強壯,頂著一頭鋼絲般的短發,一對如炭的粗重眉毛倒刻在一張黝黑的大方臉上,身穿一身黑色麵包服,遠看就像一頭大黑熊。 白朔一眼便認出這人——鄧剛,他初中最好的哥們。 “這兒沒你的事兒!”森哥對鄧剛說。 “你知道這兒是誰的場子嗎?”鄧剛不慌不忙地說。 “我管他媽誰的場子!” “我很欣賞你張狂的樣子。”鄧剛笑了。 “我剛剛發了條消息,”鄧剛晃了晃手機,“這場子的主人們很快就到了,你現在逃跑還來得及。” “你別唬我了,”森哥並不相信,“奉勸你一句,趕緊滾,不然連你一塊兒揍!” “來不及了,他們到了。” 鄧剛指了指眾人的身後,眾人轉身看去。 在高架的另一邊,一支浩浩蕩蕩的人馬正穿過馬路,向球場走來。這個超過50人的隊伍,穿著統一的製服,邁著整齊的步伐,每人手裡攥著一根棒狀的東西,不是棒球棍但打起人來絕不遜色——折起的扇子。 不錯,他們就是城市球場無解的存在:廣場舞大媽。 森哥和他的小弟們一時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大媽們從球場大門魚貫而入,他們想走也走不了了。 忽然,森哥像看見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頓時臉色煞白,兩腿嚇得發軟,險些跌倒在地。 他一把推倒兩個小弟,沖向摩托車,他現在什麼也不顧了,哪怕攆著人也要沖出去! 鄧剛早有預料,他邁開大長腿兩步追上森哥,一腳踹在他的膝蓋後麵,森哥直接跪了下來。 “這時候知道跑了?”鄧剛冷嘲熱諷地說。 森哥抬起頭,眼前的正是那個把他嚇得魂飛魄散的人,女人。 你永遠可以從人群中一眼看到這個女人,無論何時何地。她不穿統一的衣服,穿著狐皮大衣,腳踩細高跟,年齡比旁人年輕許多,她冷峻的臉上鼻梁高挺,下頜線棱角分明,眼神如刀般鋒利,讓人不敢對視,散發著非凡的氣場。 “周姐對不起!我實在不知道這兒是您的場子啊!”森哥丟了魂兒似的求饒,剛剛耀武揚威的勁兒已經徹底不見了。 “誰家孩子誰管一下。”周姐沒有提高嗓音,但人群完全安靜下來,一個燙卷發的中年大媽怒氣沖沖給地跑了過來,一把揪住森哥的耳朵,破口大罵。 “王樹森,你小子活膩味了?!”從用詞和語氣可以看出這是森哥的媽媽。 “你敢在周姐的場子惹事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還見了血!” 他三個小弟的媽媽也如復製粘貼一般沖著他們的孩子大吼大罵,而冷冷此時已經消失不見。 周姐毫不在意地離開他們,走到躺在地上的白朔身邊,冷若冰霜地問。 “沒事兒吧孩子?” “沒事兒。”白朔答道。 周姐看著落在湖藍色地麵上的血滴,像是在欣賞一幅畫。 “和我講講剛剛發生了什麼?”聲音依然冷若冰霜。 “怎麼?”白朔支撐著坐了起來,他知道麵前的這個女人來頭很不簡單,但在摸清對方意圖前他要保持謹慎,“你要幫我報警嗎?” 聽了這話,所有在場的人頓時大吃一驚,但又立刻收回了表情。 周姐笑了,這世上敢當麵反問她的人屈指可數,更別說還提“報警”二字,而白朔一石二鳥。她看著白朔,就像看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 “這在於你,孩子,這是你的權利。”周姐在白朔的身旁蹲下。 “現場證據確鑿,事實清楚,我相信警察可以給你一個公正的結果。”周姐擦了擦白朔臉上的血,“警察能做到的事兒我做不到。” “但同樣,我可以做到警察做不到的事兒。” 白朔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摩托車,他的處境已經非常清晰了:報警,能把那幾個混蛋送進看守所;向周姐交代,他能得到那臺摩托車。 “您好,110報警服務臺,請講。” 周姐撥通了110,把手機交到白朔手裡。 “選擇權在你。” 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