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亭,你感覺怎麼樣?”柴屋大院中的水井旁,金燕看著正自坐在地上,全身淌水的人,口中關切地問道。 “師姐,”聞言,柳月亭從頭發上捋下來一灘水,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地上的水灘,生無可戀般地道,“我覺得如果你有什麼計劃,可以事先給我說一下。” “可是我已經給你說了啊。”金燕放下了此時手裡拿著的一個木桶,隨後言道。 柳月亭道:“什麼時候說的啊?” “昨晚啊,我說了會幫助你的啊。”金燕說道 著,隨即話頭一頓,格格而笑,又在道,“事到如今就告訴你吧,這個蠟燭陣啊,是我以前修煉真氣的時候用過的妙招呢!” …… 過得一些時分後,屋子裡的木床上。 肚臍稍下,丹田之前,左掌半弓朝上,右掌半弓朝下並覆於左掌之上,雙手如此而呈太極之形。當下,柳月亭閉目盤腿而坐,同時手上做著這樣一個動作,便即正是天墨門功法“炁清劍道訣”的煉氣體式了。 除了周圍的一圈金燕重新擺放好的蠟燭陣以外。 算上木象功法,“炁清劍道訣”是天墨門所有六道功法的基本煉氣法門。當運氣修煉這套真法之時,體內內息環流兩個周天而行。其中,內息沿著全身經脈氣穴運轉一周,是為一個“裡周天”;此外,內息渙於體外,繞周身環繞一周,是為一個“表周天”。 內息作“表周天”運轉時,體內氣息散發於外,環繞周身運轉,同時可融合天地間自然萬物之精氣。隨後在“裡周天”運轉中,這道融合於內息中的天地精氣隨內息回流,進入體內,在人體“先天五行”的親和作用下,精煉並充盈於丹田氣海。 在提煉天地精氣的過程中,丹田內的“先天五行”氣海最初經歷從混沌到凝煉,並在以後的每次提煉過程中變得更加精純,同時也愈發充盈。 “這個蠟燭陣可以在身邊凝聚自然五行之氣,我就是這樣練成火象真氣的。”柳月亭的腦海中,此刻正不禁回蕩著剛才金燕口中的這句話語。 但煉氣之時,如此這般地在身旁放著東西,是否真的能夠有所助益呢,對於這點,他其實心中也並沒有幾分篤信…… “月亭,你感覺怎麼樣了?”未久,金燕推門進來,問聲道。 柳月亭睜開眼睛來,苦澀一笑,卻是欲言又止。 “那就先來吃飯吧。”金燕微笑一聲道,隨後便帶上門出去了。 柳月亭搖著頭,吐出一口氣來,收拾好蠟燭,翻身下床。隨後來到大堂,早飯中,一時間胃口也有些不佳,遂停筷下來,向著席間的郭守田問道:“大師兄,你當初是怎樣練成真氣的呢?” 郭守田和金燕二人互相望了望,隨後他用手揉搓著後腦勺,有些沒頭沒腦地道:“這個,我現在也忘了,反正就是自然就練成了吧……” 柳月亭頓感疑惑,道:“什麼是自然練成的呢,是師父告訴你的嗎?” “不是,”郭守田說道,隨後又想了一想,續道,“是我自己一次打坐運氣中看見的。” 柳月亭愈發詫異了:“運氣的時候不是閉上眼睛嗎,這要如何看見?” “這個……呃,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要不你問問你師姐吧……”郭守田思量未果,訕訕地道。他本就不是多麼聰慧機敏之人,如此這般被連番追問下,隻覺得似乎頭都大了一圈。 聞言,柳月亭遂又望向金燕,問道同樣的問題。 金燕眉頭一皺,撇撇嘴道:“哎呀,這個我也說不上來嘛。反正要是你煉氣行了的話,你自己就會知道的。” “好吧。” 柳月亭不禁就嘆氣一聲,從師兄師姐處也並沒有問出個所以然來,些許茫然之感湧上心頭,過得一會兒,才又神色黯然地道:“師姐,要是我一直無法煉氣……” “不能練氣就練劍吧,我們天墨門中的金象劍道不也是一道十分厲害的劍法嗎!”金燕爽脆大方道,隨後又轉頭朝郭守田看去,眨眨眼笑道,“你說對吧,大師兄?” “啊,對對,我看柳師弟筋骨上佳,也許正適合這純劍之道呢……不過,”郭守田慌忙應道,中間話頭一轉,續道,“話說我們這裡金象劍法用得最好的就是周師弟了,等他這幾天忙完了,也許就可以好好指點一下柳師弟……” “好吧。” 眼見現下似乎也沒有什麼其他路子,柳月亭無奈一聲道,繼而又皺眉著:“不過,周師兄他這幾天怎麼人影都見不到呢?” 郭守田朝向金燕那邊看了看,隨後又向著了柳月亭,乾笑道:“哈哈哈……周師弟他不是經常和落仞峰的奚常他們一起下棋嗎,奚常他作為落仞峰上大弟子,安排一兩間屋子給他也很正常吧。另外,一天再順便安排兩三頓飯也很合理吧……” “好吧。” 柳月亭口中訥訥應道,一時間有些心不在焉著了。 大堂之內,一頓再平常不過的家常便飯,眾人正在家長裡短地話聊著,唯有其中的一個心緒重重的人始終眉頭不展。 早飯過後,柳月亭在蠟燭陣中坐了一整天。 夜裡,身在床上,輾轉未眠。 “呲--” 一小段輕微的金屬摩擦聲響過,一柄鋼劍從劍鞘中被拉出了一截來。青銅劍柄,白鋼劍身,一柄很尋常的天墨入門弟子佩劍了。 此刻,柳月亭躺在床上,從雙手間拔出來的一截反光寒刃中,看著自己的眼睛,思緒湧上心頭。 想自己白天,在金燕師姐的那“妙招”下一整天,似乎也依舊沒有什麼進展。她後來還說什麼“練氣不行就練劍”,但凡天墨門人,原本除了最基本的金象劍法之外,每人都還能使得一套禦氣的招數。如此,人人皆是身兼兩道劍法,想必禦敵之時方才能夠更加遊刃有餘,成為一名真正的天墨弟子。但倘若是隻能純練劍法,又有什麼別的劍法路數能代替那“四象劍道”呢…… 思緒至深重時,不覺間眉頭愈緊。 如此過得一時,仿佛是驀然之間就有所設想一般,他忽而臉上愁容一舒,眼中隱然有光,跟著“錚”的一聲合劍於鞘,翻身起床,匆匆穿好了衣物後便出了門。 當下,他往右出小院,又徑直地穿過了山水庭院,來到一處與自己對隔的小院。此時院內一側的屋子裡,窗紙上正映著一個雙手舉杯,小口啜茶的女子身影。 眼看著窗戶中的那道身影,柳月亭稍一夷猶之餘,輕扣門問聲道:“師姐,能借你的劍用一下嗎?” 在他的話音剛落時,那道窗戶中的身影便放下了手裡的茶杯,開始起身走動。 “月亭嗎,你現在要練劍嗎?”隨後一道言語回應聲中,屋裡的人已然拉開了門來,再接著時,金燕的身影便出現在了門下。大概是要準備休息了的緣故,此時的她已褪下了外衣,隻身著鵝黃內衫,庭風輕拂中,姣好的身段若隱若現。 二人對立中,金燕一雙妙目看著了柳月亭,口中輕咦了一聲,訝異聲道:“你不是帶著自己的劍嗎?” 當下與她如此麵對,又若有一道淡淡的輕香融在了微風中,柳月亭呼吸之間,隻覺自己的眼睛有點不知道往哪裡看好,視線飄忽不定之餘,心頭一緊,口中隻徑自言道:“嗯,我剛才想起一套雙劍劍法,正想試一試手,大師兄的劍又有些重了。” 而觀之金燕,此時卻並不見她如何有扭捏與不自在之態。 “原來是這樣。”聞言,她笑逐顏開道,隨即便回身進去,拿過了自己的佩劍,出來往柳月亭手中一塞,沖他眨著眼睛道,“那你可要好好練習哦!” “好。” 柳月亭強自一笑,應聲道。隨後,也不如何再多作言語,向著門口的金燕略一頷首微笑,之後便徑自轉身行去了。 今夜,月圓依舊。 帶上了金燕的佩劍,柳月亭進入到蘊秀峰屋宇外麵的鬆林中,一路之上步履輕快,穿過了林間那些藍幽幽的霧氣之後,便來到了昨晚那處白巖小丘處。 此刻,他在小丘旁駐足而立,眼中閃動有莫名光芒。 本來天墨門中的金象劍法是一道不講求修煉先天真氣的劍法,對於柳月亭這種原本就難以修煉真氣的弟子來說簡直再適合不過,隻是如今在這煉氣之道蔚然成風的天墨門內,純劍之路卻似乎並不好走。 此外,自從開山創派以來,天墨門一直即是憑借著“以劍禦氣”的水火土冰四象“炁清劍道”,立足揚名於神州大地,尤其是二十年前憑借一門之力重挫了為孽天下的魔教之後,天墨門“炁清劍道”劍法更是數十年間名聲在外。 如果說那“炁清劍道”是一顆巨樹,那作為基石劍法的金象劍道就好比是那紮入了地脈之下的深根,為四象劍道這一參天樹乾提供著養分。 “炁清劍道”講求氣為本,劍為輔;氣從劍,劍從人;以人禦劍,以劍禦氣。使用這套劍法禦敵之時,首先需憑借著攻守兼備的金象劍法在戰鬥中占得先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隨即再尋找到合適的時機使用出四象劍道絕技,如此方能奠定勝勢,這便是所謂“氣為本,劍為輔”。 所以,又如果說作為輔助之道存在的金象劍法是“炁清劍道”這顆巨樹之上的無私葉片的話,那四象劍道則實則是那枝頭之上的耀眼華實了。 但如今柳月亭所憂慮者卻是在於自己並不能煉氣,倘若隻憑借會使這一道金象劍法,難免將來會在門中持續惹人非議。 “既然不能像其他弟子一樣,在金象劍法中加入四象劍道,那就退而求其次,加入一些純劍招也未為不可。” 柳月亭方才的心中如此盤算,後來他又靈光一現般地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和爹娘一起住在村莊裡時,曾經有看到過一套雙刀流純劍法,或許可以融合進這金象劍法之中也未可知。 而原本那卻是由他當時旁觀來的,一套由他父親親手傳給他娘的劍法。 一道“嗆啷”聲響中,柳月亭將金燕的佩劍從劍鞘中拔了出來。有那麼一瞬間,鬆林間的月光竟都仿佛突然間暗淡一下,為那劍刃上泛著的幽幽寒芒奪去了許多光華。此刻在他的一隻手中,匯聚到了劍刃之上的月華清暉瑩瑩蕩漾著,映出了那劍身之上靠近劍柄處刻著的二字--“白虹”。 明月清風之中,柳月亭揮舞動雙劍,眼中灼然有躍動之光,仿若正欣喜於這一曾經讓自己深陷於苦惱中的癥結終於有了一劑良藥。 而此刻,在那另外一邊的蘊秀峰牌坊石柱旁,一個女子慵懶倚靠著,望向那林間之人的眼中似也泛有盈盈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