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謔喲,這不是仇兄嗎,兄弟我這些年來可也是沒少惦記你啊,隻可惜一直無緣拜會,竟沒想今日在此得見。”比武臺上,那裴萬三循聲回頭,出言招呼道。 “你少在那裡惺惺假意!”那怒目男子口中再起喝罵,直有睚眥欲裂之勢,“當年你厚顏無恥,拐跑我妻兒,我仇乾雲與你勢不兩立!”言罷,當即氣勢洶洶,朝向臺麵一躍而上。 裴萬三怪笑一聲,道:“嗬嗬嗬,對於此事,想來該是她的心中要愛我更多一點,再說我也沒見你們拜堂成親,我這樣可也不算是奪人所愛。” “卑鄙無恥之徒!”仇乾雲一副雙鐧但執於手,身子因怒意而顫栗,“天幸今日讓你撞於我手,這些年來我日夜苦練這套雙鐧,所為就是要破你劍法,廢話少說,拿命來!” 話音落罷,仇乾雲再不拖遝,當即手起雙鐧,朝向對麵直沖過去。再看那對麵裴萬三,顯也是一副不甘就此認命的模樣,拔出腰間長劍便與來人交起手來。一時之間,比武臺上陣陣金鳴撞擊聲不斷。 而在這時,見此狀況,正站於比武臺一角上的那藍衣男子也不多言,隻是徑自麵帶了一絲笑意,從容而立。 柳月亭望去的雙眼不由抽緊兩下,此刻正默然無語的他,自從剛才那藍衣男子出場開始,便就一直暗自詫異。 那人跟之前見到時的模樣有些不一樣,收起了先前身上的那份兇戾邪魅之氣,似乎讓大家在不覺間已然為其所誤導。 正陷入這般思量,他轉頭朝向在場的三位天墨門主那邊看去,想到就在先前師父問起此事,自己也曾經向師父道出過這一顧慮。倘若那人果然不是正道中人,憑借師父和兩位師叔的廣聞博識,其人定是再難隱匿,卻不想三位門主至今仍舊毫無所動,這難道竟會是自己多心了嗎? 心中的疑慮難解,他於心下數度暗生揣測,不經意間,目光劃過那臺麵對向一側的某處,看到那邊的一位可算是新近相熟的同道女子,見她雖然時常看向臺麵上的情況,但也仍舊會不時地展露笑顏,與身旁的夥伴玩笑一番,仿佛永不倦怠一般。 “好!” “好!” …… 校場上突然爆發出一陣喝彩聲。 這一聞聲,柳月亭也不禁朝向比武臺上看去,隻見就在那仇乾雲剛才事先撂下一番狠話,後麵他與那裴萬三對上手來,果然招招皆是壓製,雙方拚鬥中,那裴萬三一度落於下風,狼狽已極,眼看再有數招就要勝負揭曉。 果然就在頃刻間,乍聞“嗆啷”一聲巨響,那裴萬三手中長劍的一招劈擊、為仇乾雲的重鐧蕩開,不由倒退兩步站定,怪眼一翻,口中大聲喊道一聲:“仇兄可當真是要如此相逼?”隨即時,於手中指點著對方的兵器,“就算這眼下,我的劍法為你這雙鐧所克製,但那也不代表我不能勝你,我是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這才不忍下手。” “呸!”仇乾雲口中重重一唾,喝罵聲道,“卑鄙無恥之徒,你我早已恩斷義絕,今日就來拚個你死我活!” 接下來,眼看對方立馬又是招招進逼,毫無留情之意,裴萬三匆忙間,肥胖的身形在臺麵上連連騰挪轉閃,竟頗有幾分出乎意料之外的靈活。隻是這一幕,卻怎麼看怎麼古怪,叫人實在有些忍俊不禁,頓時周圍的人群中便發出不少笑聲。 這想來也是該怪那“卓劍門”在江湖中本就名聲不佳,更何況那裴萬三又剛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曝光乾出了這等齷齪無恥之事。一時間裡,場上眾人的心中,倒是多向著了那位忍辱負重、苦練功法隻為得報奪妻之仇的仇乾雲了。 隻是這比武之事,似乎卻也並不關乎民心所向。那裴萬三一開始被仇乾雲逼迫得接連倒退,終於回旋無地,眼看就要掉下比武臺去,但這時的他卻突然變幻了打法。 原本他最初時使用自家宗門中的劍法,各路劈斬切削的招數,盡皆為那仇乾雲手中的一副雙鐧所克製,砍落下來的劍刃常常是為那鐵鐧一架,便卡在了鐧上的凹槽,由此而屢陷被動。不過後來時,他一旦改變打法,拋卻那所有包含劈砍動作的招數盡皆不用,轉而招招直刺,雙方的形勢便當即立轉。 轉而再看那仇乾雲,他見那裴萬三,此刻使用起這般“卑鄙無恥”的招數,完全不敢與自己正麵過招,自己這邊攻去時,他就隻在場上不斷扭轉身子,各種躲閃,然後看準自己雙鐧之間的空當,舉劍從各種刁鉆的角度刺近身來,一時間更是罵不絕口了。 …… “裴萬三,你恁地無恥!” “有種堂堂正正與我再戰!” 形勢急轉之下,隻須臾間,比武臺上,仇乾雲怒不可遏,接連喝罵幾聲。此刻但見有汩汩鮮血從他肩上、腿上的數個血洞中流出,雙鐧撐地,已然是幾乎站立不能。 “哈哈哈哈,”裴萬三一聲長笑,得意道,“仇兄,兄弟我今日也可算是留情了,我與內人這些年來過得很好,就不需你操心了。” “你!”仇乾雲口中怒吐一聲,奮力想要再度支撐,但卻隻是一頓徒勞。 “這位前輩,”在這時,方才那於一旁觀戰的藍衣男子走近過來,向著仇乾雲道,“眼下勝負已定,我看前輩還是無須再行勉強,此間恩怨,盡可留待他日再做了結。” 聞聽此言,眼下雖則心中尚有百般不甘,不過也屬實已然有心無力。偌大的比武臺上,仇乾雲仰天自嘆一聲,終是恨恨而去了…… “你們誰都不要攔我,這種無恥敗類,看我不把他打得滿地找牙!”突然間,一道咬牙切齒的聲音響起於一旁。蘊秀峰眾人紛紛驚愕轉頭,目視相向,但見此刻的自己這邊,金燕一副氣憤憤的樣子,正捋起袖子,眼看頃刻間就要沖上臺去。 “師妹你冷靜點,這種場合你可別亂來,師父他正在看著呢!”眾人中,靠得最近的周斛最為眼疾手快,連忙阻攔了,曉之以理道。 “是啊,師姐,”緊接著,一旁的程銀也附和著道,“今日我們本是隨了師父而來,隻是為了我們門中的那柄七星劍,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金燕兀自氣憤憤地道:“那就更要上啊,把那些敗類通通都打敗,劍不就到手了嗎?” 隨即時,在又一次阻礙了想要沖上臺去的人,周斛麵上賠笑,訕訕而道:“總之,金燕師妹啊,我看我們最好還是,一切聽憑師父他老人家的吩咐行事吧……” 眼看仗義之舉被兩度阻撓,金燕乾脆回過身來,朝向二人嚴詞斥道:“我說你們兩個,這種時候還要等待師父發話,到底能不能有點主見,能不能有點身為正道弟子該有的擔當啊?” 周斛乾笑兩聲,道:“想金燕師妹你,自然是師父眼中的優等弟子無疑了。不過我等,”說著,他朝向身旁之人看去一眼,麵色古怪著道,“其實最近這段時間,並不怎麼想讓師父為我們操心了……” 金燕言行一滯,當即想起眼前的這二位、近段時間來種種不自律的行為。白了一眼,正要加緊斥責一番,不料就在這時,忽然聽到外麵的某處人群間起哄一聲。一看去,原來卻是那邊已經有人跳上了比武臺去,正向那裴萬三口出不滿,也道著一些“要清除江湖敗類”之言,更眼看緊跟著就要拔劍相向。 一時遂也就隻好作罷。 接下來,比武臺上再度生起一片錚錚作響的打鬥聲響。滿場遊移的刀光劍影下,臺地中心的一處方寸之地,那裡,天權劍依舊靜靜地插於地麵,略帶著了幾分孤零零。 “師兄,”時下,已然朝向那柄半截沒入的劍看了許久,韓東滄視線不移,口中徑自言道,“你認為那天權劍是怎麼回事,為何竟會是那般模樣?” “這也正是一道蹊蹺之處,”袁迎舟略作思索,頷首沉吟道,“七劍在當年遺落之時,便已均是沾染上重重煞氣,但如今,竟得以以原初的樣子現於世間。” 韓東滄皺眉而道:“想我們天墨門中,師兄你手中的那柄‘開陽劍’,多少年來邪氣難除,曾經憑借我們門中清殊與清機兩位師叔之力都無法化解,難道這世間,竟會有比兩位師叔修為更高之人?” 袁迎舟繼續凝眉思索一陣,道:“我看也未必盡然,或是使用了某些珍奇法門也是難說。” “總之,我看不管怎樣,”這時,韓東滄轉而去看向前方比武臺上的那個藍衣男子,口中續道,“我們門中這北鬥七星劍,可斷不會隨隨便便就有那‘偶得’之說。我想,我們應該能從那個人的身上再找到一些線索。” 袁迎舟聞言未語,隻是略微輕點一下頭,望向那臺麵去的雙目中,不經意間流動起一絲光芒…… 一道“撲通”聲響過,在將又一個想要“伸張正義”的對手打落下臺,裴萬三愈顯春風得意,從懷中掏出來一塊帕子,在手中擦拭了兩下,隨後在臺上踱起步來。 “諸位,”那藍衣男子站到臺地中間,口中提聲而道,“可還有哪位英雄願意上臺顯露兩手?” 人群中散開去一陣交談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過一時之間,卻似乎並沒有哪位人士想要站出來、再行打抱不平的跡象。剛才那裴萬三接連挫敗好幾位頗具身手的俠士,一手宗門劍法使得十分純熟,倒是有些不容小覷了起來。而眼下,倘若要說這處校場上最有資格站上那比武臺去的,便是要數那一直未有所動的天墨人眾了,但即使是麵對眼下的這般狀況,天墨門那邊依舊還是毫無動靜,讓人徒生琢磨。 人群間的這一陣談論聲起伏之餘,許多朝向天墨門那邊轉視過去的目光中,正不禁流露出愈發深沉的思疑。 “哈哈哈哈!”比武臺上,裴萬三忽而大笑幾聲,隨後轉身朝向天墨人眾這邊,抱拳豪言道,“袁掌門,我裴萬三今日雖則不才,但倘若袁掌門以及門下的諸位高徒,今日終究不想在我這粗陋之人的身上弄臟了手,那這天權劍我可就要承蒙相讓了,反正貴派也是不差這一兩把劍,就且容我裴萬三在此先行謝過了!” 聞言時,袁迎舟笑笑未語,但周圍的天墨弟子間卻不禁一番大是皺眉,稍微有些交頭接耳起來。 蘊秀峰眾人間,此刻似乎已然被數落得再也抬不起頭來,周斛和程銀二人雙雙垂首一旁。金燕回轉過身來,麵向前方的那座半人多高的臺地,眉目舒展,正作勢就要踏將上去,卻怎料眼前一陣人影閃動時,再看那比武臺上,已然是又多了一人。 有幾分相熟的一身黑色長袍與相配的一頂黑色鬥笠,而其人她也正好是識得,便是先前,她與柳月亭在那鏡花樓中遇到的那位怪異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