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層……

第五層……

……

一路向上，敵人果然越來越多，實力也越發強勁。

沐遊一次次的用受傷試驗規則，再用擊殺怪物後從怪物體內取出的秩序為自己修補身體損傷。

隨著時間推移，沐遊漸漸忘記了清點樓層，也忘記了統計擊殺數量，總之就是麵前出現一個敵人，他就乾掉一個。

而每擊敗一個敵人，他就會多掌握一條殺敵的規則。

隨著掌握的規則越來越多，他殺敵變得越來越輕鬆，但同時，他體內的紅色秩序符文也在快速擴散蔓延。

沐遊本能的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他已經無法停下。

在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時候，他已經逐漸沉淪在用秩序之筆輕而易舉毀滅敵人的感覺中。

這不起眼的一支毛筆，卻比之前他擁有的所有力量都要更為強大，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切開最堅實的盾牌，進而毀滅掉敵人體內的秩序。

但是，還不夠！

他對秩序規則的掌握速度，遠遠不及樓層提升的速度。

隨著樓層不斷向上，敵人越來越強，沐遊遭遇的阻力也越發強勁，直到再也無法寸進。

直到某一層的通道內，沐遊已經數不清這裡是第幾層，總之，一條條毒蛇吐著信子包圍在他身周。

沐遊已經盡可能快的屠殺沖過來的毒蛇，但還是經常顧此失彼，毒蛇從各個刁鉆的角度躥來，攀附在他身上，朝他撕咬而來，不斷撕扯下他的血肉。

深入骨髓般的痛苦忽然潮水般的湧來，毒素入體，沐遊隻感覺視線模糊，意識混沌。

周圍毒蛇們吐信的聲音，好似沒電的錄音機一般無限拉長，眼前的景色也在不斷扭曲、遠離。

沐遊感覺精神和靈魂被徹底剝離開來，內心積壓已久的仇怨和憤怒都被勾了出來，他的麵前似乎出現了一副畫麵，那是兩年前，父母出車禍的當天，他在太平間裡，見到了父母冰冷的，殘缺不全的遺體……

與此同時，他身周的毒蛇似乎變成了一隻隻厲鬼，如索命的無常，在不斷糾纏著他，在他耳邊狂笑著：下一個下地獄的就是你！

“該死的是你們！”

沐遊忽然雙目通紅，不知從哪兒爆發出了力氣，伸手抓住頸前的一條蛇，送到嘴邊，一口啃咬了下去。

毒蛇吃痛，瘋狂的掙紮，一口咬在了他左眼上，將他眼球咬了下來。

沐遊毫無所覺，他把咬死的毒蛇揉成一團秩序，粗暴的塞進了自己缺失的左眼中，左眼瞬間恢復如初。

沐遊緊跟著又抓過來另一條，繼續撕扯啃咬，然後塞進自己身上殘缺的部位裡……

隨著不斷的擊殺毒蛇和修補身體，沐遊體內的紅色秩序符文越來越多，越來越密，仿佛一個剛從血池裡撈出來的人。

不知何時，沐遊終於清理完了這一層所有的毒蛇。

然而他已經殺紅了眼，根本沒有停留，獰笑著直奔下一層而去。

“不夠，還不夠！我需要更多的秩序！”

奔入下一層，沐遊徑直沖進了前方密集的怪物群，開始大開殺戒。

剛才的瘋狂過後，他索性放棄了一個個嘗試符文規則的麻煩做法，轉而選擇了直接破壞！

既然他手中的筆可以修改一切規則，那就不必管好的壞的，一股腦全部破壞掉，然後將殘餘的秩序，塞進自己體內，融合為自己的力量，這才是最快的提升途徑！

隨著越來越多的雜亂的秩序混入體內，沐遊漸漸感覺自己變得力大無窮，一舉一動都快若閃電，那些怪物在他眼中也變得奇慢無比。

殺！殺！殺！

沐遊雙目通紅，已經失去了所有理智，如同一臺絞肉機般碾過狹窄的通道，兩邊的怪物沒有一隻能在他手下活過一個回合。

“力量，需要更多的力量！”

“毀滅，破壞，摧毀一切！”

“秩序的力量，即是毀滅！”

粘稠的鮮血，絕望的哀鳴，不斷在他身周迸發，沐遊毫無所覺，隻顧不斷地撕裂怪物，再組合為自己的一部分。

此刻他全身體表的符文，已經通紅如血，大量的紅色秩序，還在朝著他內裡更深處蔓延，不斷地占據，侵蝕，越來越靠近他的內心。

但，隨著紅色秩序越來越靠近中心，蔓延的速度也開始迅速減慢，一直到中間最核心的那一小部分，終於無法寸進，那一小塊核心，宛如在血海之中翻騰的一艘小舟，任憑如何飄搖，始終翻不了船。

這是一種極為怪異的感覺，讓狂暴中的沐遊感覺到了一種無法言喻的別扭。就好像站在蹦極的山崖前，明明整個人已經懸空，背後卻莫名其妙的連接著一根繩子，在將他拚命向後拉扯，不讓他踏出那最後一步。

這怪異的感覺讓幾乎沐遊抓狂，他狂躁的撕扯下大把的頭發，怒吼著想要擺脫那根繩子，獲得完全的自由，徹底沉淪進秩序的世界中，體驗那真正隻屬於神明的力量。

而隨著他的拚命掙紮，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還是掙脫了枷鎖，血海中的小船悄然傾覆。

體內最後一到白色的符文，也在逐漸轉為紅色……

“咚！”

就在這時，後腦忽然被某種東西砸擊了一下。

隻這一下，周圍那些扭曲的幻象和線條，耳邊一切紛亂的聲音，都在瞬間消散。

沐遊有些恍惚的睜眼，發現自己正盤坐在一片青草地上，麵前是炸著黑煙的坩堝，清風徐來，將草葉和泥土的芬芳送入他鼻中。

“……專心，冷靜，切勿貪功好進，一個魔藥師必備的品質……說了多少次的東西，就是記不住……”熟悉的嘮叨聲從他肩上傳來。

這場景對他來說無比熟悉：之前學習魔藥學的時候，每當他犯錯，薇薇安總是會像啄木鳥一樣啄他後腦，說要敲開他的榆木腦袋，看看裡麵都塞了些什麼垃圾……

“薇薇安？”

沐遊猛然驚醒，定睛一看。

周圍昏暗一片，什麼青草綠地全部消失，他依然停留在那片狹窄的走廊裡，周圍空無一人。

沐遊有些茫然，身上的戾氣漸漸消散，低頭看去，頓時吃了一驚。

此刻他的腳下，竟遍布著密密麻麻的怪物屍體，幾乎血流成河。

不過更恐怖的還是他自身。

現在的他早已不復人形，全身各處長滿了各種怪物的器官，蛇頭、蟹鉗、魚鱗、蛛腿……徹底變成了一個臃腫畸形，身高五六米的肉瘤狀怪物。

而在秩序的視角下，他全身更是徹底被猩紅混亂的秩序符文填滿，隻剩在心臟最深處的位置，還留有那麼一小撮的潔凈。

“我都乾了些什麼……”

沐遊驚出一聲冷汗，他剛剛，居然完全被殺戮暴虐的念頭支配了，沉淪在了秩序帶來的力量中。

內心那一絲白色的符文，代表著他僅存的理智，如果不是最後時刻薇薇安的提醒……

等等，薇薇安？

沐遊急忙轉頭四顧，整個通道內空空如也，隻有他一個站著的活人，哪來的薇薇安？

況且，之前進入神境的時候，薇薇安已經被他留在了林雪身邊，怎麼也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沐遊環顧四周，最後看向了手中的毛筆。

“所以，剛才是你在提醒我麼……”

此刻在他周圍，唯一有可能叫醒他的東西，也隻有這支筆了。

麵對他的詢問，手中毛筆毫無動靜，仿佛一根死物。

沐遊呼了口氣，沒有再多問，收起毛筆，轉身在周圍繞了一圈，清點了一下地上的怪物屍體。

結果讓他極為驚訝：居然有整整182具怪物屍體！

也就是說，他已經來到了182層！

雖然之前燈神說過，這裡被神筆改造過，但，就算是改造，能改造出一百八十多層麼？

看著腳下密密麻麻的屍體，沐遊忽然有種預感：就算繼續殺下去，後麵也隻會是無窮無盡的關卡和怪物，根本沒有盡頭。

剛才能一口氣殺到這裡，說明他已經完全掌握了用神筆破壞規則的方法。

但，這種用法是不對的。

他剛才的狀態，幾乎可以用走火入魔來形容，完全走上了錯誤的道路。

也就是說，之前遊吟詩人的聲音告訴他的信息有誤，這一次試煉，考驗的並不是讓他用秩序之力來殺戮。

“話說，當時那個聲音，真是遊吟詩人？”

經歷過剛才那一番驚險，沐遊忽然開始懷疑起這一點。

想到這裡，他索性坐了下來，開始回憶盤點剛才經歷的一切。

好在，雖然他剛才進入了狂暴的狀態，但途中經歷的每一幕，都如烙印般的留在他的記憶中。

沐遊從第一層開始，回憶著他所有破壞秩序符文的過程。

而越是回憶，他越是額頭冒汗。

他這才體會到他剛才全程是走在怎樣的一根鋼絲繩索上，距離墮入深淵，隨時都隻差一步之遙。

直到回憶完所有的記憶，沐遊才長長的鬆了口氣，忽然有些明悟：秩序之神，並非破壞修改秩序的人，而是守護秩序之人！

秩序之力，當然包括破壞秩序的力量，但每一次破壞，都會使自身產生一定的‘偏差值’，也就是紅色的符文，如果偏差值過高，就會像他剛才那樣，走火入魔，迷失在秩序的力量中，失去自我。

這還是在虛擬出來的幻象場景下，如果是在現實中，偏差值積累的隻會更快，意誌不堅之人，恐怕幾次濫用秩序之後就會淪陷！

想到這裡，沐遊已經聯想到了愷撒的情況。

或許，燈神當初的眼光並沒有錯，愷撒曾經也是一位真正品行優良的君主，他第一個化沙漠為綠洲的願望，是出於真心，希望改善國民的生存環境。

隻不過，在獲得神筆之後，他很快走上了錯誤的道路，淪陷在了秩序的力量中，外表依然是原本的樣子，但內裡已經淪為毀滅與殺戮的奴隸。

而剛才的遊吟詩人聲音，應該也是愷撒假扮的，這家夥進入燈塔後，利用燈神的神力掌握了一部分權限，或許是明知自己沒有通過考驗的能力，於是通過傳音來誤導了他，妄圖將他這個競爭者也拉下水。

如果不是他本心夠堅定，找書苑 ｗww.zhaoｓｈuyuａｎ.coｍ 同時最後秩序之筆也看不過去，幫了他一把，這才讓他恢復過來。

想到這裡，沐遊長出了口氣，拿起秩序之筆，在自己身上切割起來。

一道道的怪物符文肉塊被他切下後丟棄，直到將所有混亂的秩序排出體內，沐遊這才發現，他的本體早已千瘡百孔，不成人形。

不過沒關係，秩序的真正力量，不是毀滅和破壞，而是修復，是撥亂反正，將一切亂序恢復為本源的樣子。等他完全掌握了秩序的力量，哪怕破碎的僅剩一粒塵埃，也可以隨時恢復如初。

而這場考驗真正的內容，也不是讓他用秩序之筆擊殺怪物，而是讓他修復那些怪物體內亂掉的秩序，並在這個過程中掌握秩序的規則。

換言之，這其實根本不是一場考驗，而是一個教授他秩序法則的機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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