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朝野上下都被大軍南征之事牽去視線時,東海邊的江州也在悄無聲息地發生一樁樁事。 宣城上九坊內十數個鋪子半個月內竟然全換了新的掌櫃,江州知府衙門新招了一批差役,江寧知本堂祖宅內突然病死了一個少爺…… 那些事本都是極其不顯眼的事,唯獨有心之人才能把他們放在心上,聯係在一起。 進入普通百姓視線、成為茶餘飯後談資的不過兩件事。一件是二月初六晚上通濟碼頭的大火,另一件是二月十四白日袁若兒刺殺鄭家少爺案的重審。 前一樁也罷,後一樁著實引人注目。大家原本都道那袁若兒是鄭家生意上的對手派去的刺客,要殺了當家的大少爺——官府原就是這麼判的,誰知昨日鄭小爺當堂翻供,承認自己看中若兒美色,強搶民女不成便將其殺害,為掩蓋罪名才誣告袁家包藏禍心。官府當堂依新政改判鄭小爺死刑,全場嘩然。鄭家苦苦哀求,塞了不少銀子,愣是無法求動官府免去死刑。 無人知曉一貫和稀泥又趨炎附勢的官府這次為何態度如此強硬,連宣城首富、有晉中秦氏做靠山的鄭家都不放在眼裡。但有心人發現,袁家剩下的唯一的人、袁若兒的老爹自沉冤得雪後,就失去了蹤跡。 二月十五上午,當素來沉默寡言的皇太女與素來左右逢源的楚王在京城的茶樓品茗聽戲的時候,葉臻走進了宣城上九坊內自家開的福興茶館。 包間門關上,蘇冉給葉臻倒了茶,見後者咕嚕嚕一口氣喝完,越發心疼她奔波受累,又是苦惱。她嘆了口氣,說道:“趙九爺早上來過,要走了西市那兩個頂賺錢的鋪子。” “兩個鋪子,還一家清白不算虧。再說,九爺為我們擔著性命危險,鋪子又算什麼。”葉臻道。 難道要她眼睜睜看著七旬老人真去送死麼?那袁老爹就是拚了命也未必能近了鄭小爺的身,更別說報仇。趙九那邊軟硬兼施磨了三天,總算逼得鄭小爺翻了口。 這並非什麼道義的方法,不過對付鄭經,她覺得正合適。她深吸一口氣,續了杯茶又灌了下去,“不過,就算九爺那邊兜了底,鄭家到底還是會順藤摸瓜找到我們。他們背後有晉中秦氏的支持,這事兒沒完。” 葉臻一口氣說了這許多,垂下眼簾道:“抱歉,阿冉。我不該強出頭的。” “你有什麼好抱歉的?”蘇冉嘆了口氣,目光清亮而堅定,“這麼多年你路見不平,伸張了多少正義?你要是不出頭,就不是葉臻了!你放心,袁老爹已經安頓好了,鄭家找不到他的。” “謝謝。”葉臻由衷說道。這次為了救人,折出去兩個鋪子不說,還欠下了趙九爺的人情債,無疑是在給蘇冉的生意添麻煩。 “跟我客氣什麼。九爺說了,都是看在留仙穀的麵子上。”蘇冉擺了擺手,沉默了下,終究還是勸道,“不過,你還是要小心!我們在查葉家的事,已經惹了不少的仇家,那些權貴未必沒有認識你的。若是你身份暴露就完了。” 葉臻長出一口氣:“我會小心行事。九爺那邊我不好出麵,改天你代我請他在棲梧閣吃酒。” “鄭經畢竟是鄭家繼承人。鄭家眼下是忌憚著九爺的勢力,可未必不敢借著秦家的手來向我們尋仇。”蘇冉道,“原本也不怕的,可我們所謀之大,決不能跌在未竟之時。” “殺人償命,難道不該是天經地義麼?”葉臻眼神有些空茫,嗤笑一聲,“我還得怕人來尋仇?是我想的太好,那麼多年了,這世道還是這樣。” 蘇冉挪到她身邊,慢慢地扶著她靠在自己肩上,道:“你也不必多想。做能做的便好了。” 葉臻靠著她,垂下頭道:“袁老爹來求我為他女兒做主……他是走投無路了,聽說我之前幫過好幾個被錯判的人,才找上門來。可我也不過就是仗著有點身份地位,才能使喚的動人罷了。天下冤屈那麼多,我哪管的過來。這次是還能托趙九爺的關係,下次呢?我終究不可能為了別人那麼豁的出去。” 蘇冉撫著她的脊背,柔聲說道:“葉子,盡了力,便無需愧疚。終有一天,我們必能為葉家昭雪,活在陽光之下。你能像你夢想的一樣,行俠仗義,闖蕩江湖。” “謝謝你,阿冉。”葉臻感受到肩膀上的溫度,慢慢地收斂了情緒,說道,“我一定會努力。” 她這時全然冷靜下來,一掃之前的脆弱,目光也變得鋒銳。她望著窗外的陽光,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孩堤時代。 爹,娘,女兒定會為你們翻案,繼承你們的遺誌,追尋天下的公平與正義。 袁老爹的事至此算是告一段落,葉臻卻仍是緊鎖著眉。 她畢竟是江州黑白兩道有名的人,對那日通濟碼頭大火的內幕略知一二。聯想到近日知本堂的變故,不免猜測是有人要對陳家下手。 暴亡了一位管事的少爺,收下了十幾間鋪子,劫走貨物殺人放火,黑吃黑麼?好狠的手段! 寒軒在通濟碼頭也是頗有勢力的,二月又恰有貨物要出港,東西就堆放在碼頭倉庫裡,有專人看守。那日大火後,葉臻早便派了人去查看。葉臻於是問蘇冉道:“對了,通濟碼頭出事,查清楚怎麼回事了麼?我們可有損失?” “放心吧,我們的人都沒事,貨也好好的。”蘇冉站起身來,從高櫃的抽屜裡取出一本小冊子,“那幫人不知是什麼來路,直沖著陳家的船去的。他們劫了幾十箱走私的軍械,殺了看守的所有人,還把剩下的船連貨一起一把火燒了。這上麵寫的是我們事後查明的箱子裡的東西。” 葉臻見冊子上整整齊齊寫著手銃、煙草、刀劍等物以及詳細的數量,臉色便沉了下去,道:“果真是這樣見不得人的生意。好大的手筆。” “怕是黑吃黑。”蘇冉擰眉說道,“可惜官府擺明了睜眼瞎,那麼大的事,硬是給當門派鬥爭給壓下去了。” “陸鼎元那個老滑頭最是精明,哪裡願意他治下出現這種要殺頭的事情。說不定他還感謝這些人幫他暗中解決了禍患呢。”煙草也罷,頂多是個走私,可火銃、刀劍,分明就牽扯了謀逆的大事。葉臻抿了口茶,冷笑,“不過這批貨的損失也夠讓陳氏元氣大傷了。陛下既要打壓陳家,這可是極好的機會。倒不知那剩下的十幾箱軍械進了誰的肚子。” 她說這話的時候,不自覺透著不符合年紀的狠戾的殺氣。 這幾年,她查到一些證據,表明陳梁可能與安寧陳氏一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與陳梁有關,就可能與葉家滅門有關。 況且,寒軒也握著幾條賺錢的航線,葉臻幾個月前意外發現,陳家與南海做著隱秘的交易,買賣朝廷的違禁品,顯然是居心不軌。 那樣龐大的勢力,又有官府庇護,女帝雖早有心清算,受製於種種權衡,一時也奈何不得。這次倒是多虧了那個敢於和陳氏火拚的人。也唯有黑吃黑的法子,才能悄無聲息地拆解陳家勢力。不過那十幾箱下落不明的軍械倒是個隱患,也不知女帝那邊得了消息後,是否派出了人手去追回? 莫非那本就是女帝安排的人,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才做了這一場火拚的好戲?倒也不是不可能。 “證據我留存了。有物證,也有人證。”蘇冉從一邊鑰匙鎖著的小盒子裡掏出一把精致的手銃放在桌上,“這些以後沒準用得上。” 她為兩人續了茶水,想到什麼又蹙起了眉頭,“不過,陳家到底根基深厚,還有寧壽宮明裡暗裡保著。那陳婉寧也不是個簡單角色。而且我們隻接觸到知本堂,陳家最厲害的是安寧侯還有三清堂。葉子,我們至今還沒有摸到三清堂的底呢。” “寒軒成立才幾年,哪裡能和他們比。”葉臻認真思索片刻,說道,“三清堂立世多年,深不可測。我們如今能做的也不過是幫忙探聽消息,但難也得查。陳梁勾結南疆,三清堂肯定脫不了乾係。這次開戰之前,鎮南關內又出現了活屍,說明敵人仍在國內,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她又想到前幾日傳信托梁王去查的事至今沒有回音,頗有些懊惱,“也不知哥哥那裡找到阿玖的下落沒有。開戰在即,若那什麼阿玖真是南疆那位九公主,豈不是危險?哎,我當時怎麼就放她走了啊!” “你又不知她是公主。”蘇冉知道她是在自責,籲了口氣,“再說這未必不是好事。九公主手中握有王之令又下落不明,南疆內部想來也是亂作一團吧?一個連王位都沒確定的國家,如何能夠凝聚強軍來攻打鎮南關?” “倒也是。”葉臻這樣說著,敏感的政治直覺卻始終在提醒著她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她心中始終為自己輕易放走了一個關鍵人物而感到懊喪。那南疆九公主,似乎正是傳聞中的術法天才。對一個天才來說,操縱活屍簡直易如反掌。而且阿玖身邊還有一個讓她都不寒而栗的師父呢!這兩人若是懷著歹意的間諜,她就是萬死都難辭其咎了。 不過,從年紀上看,九公主應當與八年前的事情無關。那麼莫非是她的師父,或是南疆的某位高人?可他為什麼要與陳梁勾結呢?還是陳梁自己就會術法,會操縱活屍? 葉臻拿起桌上那本她已經翻看過很多遍的《苗疆誌》,有些沮喪地說道:“這麼多天過去,我還是沒想明白。即便用操縱活屍的方法,能夠做到讓守衛叛變潛入禁城,可是那麼嚇人的東西,如果有人見過,一定能回想起來的吧?為什麼沒有一個人提起過呢?而且,既然中階靈術就能夠消滅活屍,無極閣有那麼多精銳,陛下和母親都是高手,怎麼可能對付不了活屍?” “靈術的事情我不懂。”生來即為絕脈的蘇冉嘆了口氣,旋即說道,“可你前麵說的我是贊同的。即便是活屍,也不能全然不引人發覺吧?如今八年過去,人事變遷,何況大家對那件事諱莫如深,談虎色變,未必肯開口說出實情。依我看,不如仍舊從葉家內部下手。”說到這裡,即便是素來穩重如她,也不免出現了一絲顫抖,“且待叔伯們聚到一起,我們好好問問,說不定能發現一些端倪。” “嗯。”葉臻這次回答得格外簡短,便沉默下去。她是絕不願相信家中有叛徒的,即便她心中也早就有了這樣的猜測。但阿冉驟然提出,她還是心痛如絞。 葉臻漫無目的地翻著書,隻想借此讓自己焦躁的心平靜下來。偏偏事與願違,無數紛雜的念頭泉湧而至。 其實還有一個突破方向,就是陳梁兵亂的源頭以及梁王的冤情。 也許是出自血脈深處的本能,多年來,葉臻從未停止過對朝野大事天下大局的關注。 齊國萬丈高樓起於魏末腐朽的地基之上,開國高祖和後來的惠帝留下一堆爛攤子撒手而去,新舊製度和派係明裡暗裡的交鋒已經持續了很多年。 陳梁兵亂,沒準就是一次反抗,背後有無數股勢力助推。也許,某種程度上說,葉家不過是鬥爭的犧牲品。葉家雖為流芳百年的世家,但也是最先堅定不移追隨女帝的一家。 很有可能,是有人想要顛覆朝廷,所以除掉葉家來投石問路,斷去女帝臂膀!倘若沒有鎮國公府艱難斡旋,梁王隻怕也難逃葉家的下場吧?這大禍最終轉到了葉家頭上! 葉臻緊緊握住了拳頭,指甲刺得掌心生疼。她看了蘇冉一眼,終究還是沒能把這些可怕的想法說給她聽,可腔子裡的血卻被寸寸冰凍,刺得她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 越是查,她就越發感覺到為葉家昭雪的困難。以她之力,連為尋常百姓主持公道都尚且艱難,何況是為葉家平反這樣要撼動朝綱的大事? 或許即便知道了當年的兇手、兇手使用的手段,也還是遠遠不夠!就算她能夠把所有證據查得清楚明白,擺在世人麵前,或許也並沒有什麼用。 葉臻心中感到悲憤極了,天理昭昭,何來天理昭昭?她要尋找的,從來就不隻是真相而已。 她抿緊了唇,咬牙想道:且不管那些,眼下首先要弄清楚當年的前因後果;若連真相都不知,就是徹底被動了。 三清堂是安寧侯陳崇緒的大本營,也許其中藏著的東西會提示當年的線索,她必須要去一探究竟。另外,不知陳梁的屍首被扔在了哪裡,也許能找到一點線索。再有,便是弄清楚當年京中各大家族的立場。 隻是這些一旦查起來,免不了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招來殺身之禍,還得謹慎行動。 葉臻腦中思索著,慢慢打定了主意。 要去探三清堂,必然要做充足的準備。葉臻交代下去,讓寒軒去收集位於安寧的陳氏大宅的情報,自己擦著天黑趕回了留仙穀。 幾個被打傷的小弟子終於醒了過來,卻無人敢打包票說他們一定不會被感染,成為行屍走肉。留仙穀內氣氛低迷,連一向歡脫的老六君逸也怏怏的。 而君墨和君執這一去南疆至今杳無音信,關於活屍的來源的調查也一籌莫展。穀主青雲為了給弟子拔毒消耗大量靈力,不得不時時閉關修煉,穀中大事便落到了尚且年輕的老四君識身上。 君識越發地不茍言笑,這無疑加重了穀內凝重的氣氛。 葉臻這幾日忙著為袁若兒和她爹的冤屈奔走,隻道活屍風波已經過去,不想一回來才知道,穀內可說是人心惶惶。 她不禁為活屍的可怖感到冷顫。一麵聽了四哥的吩咐,趕去凝芳閣照顧被屍毒感染的女弟子堇安。 留仙穀女性成員少,自從梁王妃出師、蓉長老仙去後,穀中便隻剩下了葉臻和堇安兩個女孩子。二人平日裡互相照應,關係還算不錯。 葉臻解開門上的重重封印,走進屋去。那個柔弱如小兔的女孩子瑟縮在床榻的角落,見到她進來,眼裡一直打轉的淚就撲簌簌落下來:“師姐……” 女孩子吊著一隻受傷的胳膊不能動,葉臻走過去輕輕擁住她。 “沒事啦,別怕。”葉臻其實比堇安要小上半歲,此時卻儼然一副大姐姐的樣子,“乖乖吃了藥就會好的。” 堇安啜泣著,眼中滿是驚惶不安:“師姐,我真的能好麼?不會變成怪物?” “安安那麼可愛漂亮,怎麼會呢?”葉臻擦著她的手,溫柔地哄著。然而看到她掌心那一小團黑色的時候,目光還是顫抖了一下——那是拔毒多次後仍舊殘留的毒素,隨時可能沖破禁錮。 堇安在安撫下慢慢平靜下來,可是隻過了片刻,她還是顫抖著說:“師姐,我害怕……從前,我爹就是染了屍毒死的。他……還咬了我娘,把我娘也變成了怪物。我不要和他們一樣,那麼屈辱地死去。”她說著又流下眼淚來,揪著葉臻的前襟,埋在她懷裡無聲地哭著。 那樣隱秘的過往,讓葉臻忍不住起了疼惜之心。她輕輕拍著堇安的脊背,心思卻如電轉,話已經問出了口:“你還記得,那是哪年麼?” “我記得,死都記得!”堇安素來柔軟的語氣忽然帶上了鋒利,聲音中有著濃濃的恨意,“是葉家!他們勾結了南疆,帶著活屍,害死了我們全家。” 葉臻渾身劇烈震顫,險些繃不住就把堇安甩出去。她一時沒有控製住情緒,瞳孔放大,劇烈地喘息。 堇安察覺了她的異樣,不解地看著她,卻仍是極依戀這個溫柔的師姐,繼續說道:“我求穀主收留我,就是想要學好功夫。我聽說葉家還有餘孽活著,我一定要殺了他們,為家人報仇!” 葉臻抱緊了堇安,目光復雜極了,心臟也在狂跳。她想要嘗試安慰堇安,但對上她滿是被仇恨占據的雙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怔怔地抱著堇安,一顆心像是在火裡煎熬,又被剖出來踩在地上狠狠碾碎。 這隻是那年大禍中無數分崩離析的家庭的縮影吧?天下還有多少就像堇安一樣對葉家滿懷著恨意的人? 可憑什麼就要葉家擔下這個罪名!葉臻在這一刻幾乎就要忍不住破口而出,為葉家辯白。都是假的,你們恨錯人了啊!一切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在堇安看不到的地方,葉臻嘴唇失了血色,劇烈地顫抖著。 “師姐?你怎麼了?”堇安抓著她的手,惶然又驚喜地問,“穀主說,你也是那一年被他收養的。難道你也是……” “對,我和你一樣,也是受害者,我也想要報仇。”葉臻用指甲刺著掌心,眼底一片猩紅,勉強笑著,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平靜無波地說出了這樣的話。那樣深切的情緒,最終還是被她穩穩地收進了眼底。她艱難地喘著氣,說:“可是堇安,殺了剩下的人,真的能讓你慰藉嗎?” 堇安不解其意,愣愣道:“我不明白……什麼慰藉?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你說得對。可我是說……如果,葉家其實是無辜的呢?”葉臻小心翼翼地問。 堇安猛地推開了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可思議又充滿恨意地看著她,尖叫起來:“不可能!都是我親眼所見!你居然為殺人兇手辯護?” “你親眼所見?”葉臻語氣急切,一把抓住她,喝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我……我被追殺。”堇安被她嚇了一跳,哆嗦了一下,繼續說道,“殺手提著刀要殺了我們全家,還操縱著活屍咬人……我被砍了一刀,掉進了水裡,漂出很遠,這才活了下來。” 葉臻怒上心頭,一時口無遮攔:“就憑這些,你怎麼就篤定仇家是葉家?” 好在堇安心思單純,不曾生疑,隻是被她語氣嚇到,訥訥說道:“他們都這麼說。” “他們?他們是誰?”葉臻稍稍收斂了情緒,冷聲問道。 “救了我的人。官兵。”堇安隻道她也想知道真相,便說道,“還有京都百姓,大家都這麼說。” 葉臻心底冷笑,什麼親眼所見,原來不過是口耳相傳的汙蔑!這些家破人亡的幸存者,隻需隻言片語就能在心中滋生刻骨的仇恨,哪裡會去仔細思索其中真假? 等等……官兵? 葉臻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是想多了。當年連女帝都默認了葉家反叛的事實,官兵當然隻能照著說。 問了半天,也沒問出什麼有用的,葉臻不免有些失望,隻勉強安慰自己道:還好,當年是有人見過活屍的,無論他們對葉家有什麼誤會,都可算作人證。 可一麵又感到發堵,如今她知道了堇安的恨意,往後又該如何麵對這個如小兔般讓人不由自主想保護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