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臻在臺階盡頭停了一會兒,然後爬了出去,夜明珠的光輝倏地黯淡了。 眾人在後頭有些不安,很快感到一陣刺目,原來是葉臻點燃了這個房間裡的燈燭。他們挨個爬出去時,葉臻正蹲在地上拿著夜明珠仔細觀察,“這裡有人活動的痕跡,地上也有箱子拖拽的痕跡,腳印非常淩亂。” 燈燭點燃後,這個房間的全貌展現出來。這房間比之前那個略大一些,大約四十步見方,除了他們來的那個方向,東麵和南麵都有開口,通往的仍然是低矮窄小的而走勢向上的臺階。 接下來往哪走,葉臻一時沒了主意。她仔細地看著地上的痕跡,企圖從中分辨出一些方向的信息。 這時影衛中有人驚道:“小姐,這燈燭用的油,似乎是屍油!” 此話一出,隊伍中的人都有些驚懼不安。葉臻用靈力拈了一點燈燭所用的油在手中,皺起了眉頭,難怪進來之後空氣中好像一直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她看向說話的影衛,徑直問道:“你可了解崖洞墓?你覺得我們應該往哪走?” 霍楓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這個……崖洞墓沒有定式,墓室的排布可能按照先漢的一般墓葬規格,也可能是按照生前生活場景。宣和帝自己在北洞山上的墓,幾乎就是把他的宮殿復製了一遍。所以不好說這座墓有哪些墓室。”霍楓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這個房間看起來並不像墓室的任何一部分。” “這樣。”葉臻掏出繩子來,從隊伍裡點了兩個人,“你們綁上繩子,分別進去探路,這繩子長大概百尺,繩子放到盡頭,你們就回來。” 兩人領命前去,葉臻抓著繩子,盤坐在地上,開始思考,她主觀覺得往東會更接近於墓室。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定想要找到密室和墓道的關聯,但她能感覺到臥龍山中有無數股交織在一起的強大力量,正在驅使著她往深處走去。而她開放的靈識自從進入這個房間之後就像是被吸入了混沌,時靈時不靈。 正靜默間,東側有了動靜,影衛抓著繩子回來了,似乎有些難以言述,措辭片刻才回稟道:“過了二三十級臺階,是個暗室,屬下看了看,有……”他頓了頓,“十幾隻銅質的虎子,還有一口白玉的浴桶。” 虎子,就是恭桶。這…… 葉臻看向霍楓,“你怎麼看?” 霍楓說:“有一定可能性,我們快到主墓室了。”他頓了頓,說,“葛三看到的是主墓室旁邊的廁間。”他問葛三,“那邊的石壁,與這邊是不是有年份的差別?” 葛三訥訥點頭。 霍楓語速微微快了起來,“小姐,我們剛才走過的地方,墻壁上打磨的痕跡非常新,甚至可能是近幾十年才建造的。” 葉臻“嗯”了一聲,說:“我之前猜,是有人假借了這處墓葬,私藏火藥,掩人耳目。但是這座墓應非常大,也許不隻是囤積火藥的倉庫。如果這座墓被人占據,反倒不會有什麼危險的機關。我們就往東側去吧……”她戛然而止,眸中露出驚詫之色,倏然站起,臉色大變。 南側的繩子鬆了。 葉臻抱著一線希望往回收繩子,但事與願違,隻有繩子回來了,影衛不見蹤影。 眾人皆都變了臉色。 葉臻想了想,自己拉著繩子往南側走去,一麵吩咐:“若是我遇到危險,就搖繩子,你們趕緊沿原路撤退。” 眾人自然不贊同,葉臻則是堅持要自己去看,僵持間,南側臺階上忽地有了聲響。影衛們一個個都拔出了刀,緊張地護衛在葉臻身前。片刻,一人從通道內探出頭來,看到眾人劍拔弩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姐,繩子不夠長,屬下自作主張鬆開繩子往前走了一段。” 原是那影衛又回來了。 “你膽子倒大。”葉臻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看到什麼了?” “屬下沒走幾步,就覺得溫度開始升高。我就想,越往山裡應該是越冷才對,怎地倒熱起來了,也沒聽說這臥龍山下麵有火山呀。就往前走,爬了很高的臺階,就看到了一個特別高大的房間,您猜裡麵有什麼?”他賣了個關子,神神秘秘地說,“煉鐵爐誒!”他頓了頓,又說,“屬下也不知道那煉鐵爐為什麼無人看管,裡頭還扔著不少兵器呢。那些兵器要是煉成了,保管削鐵如泥!” “煉鐵爐?無人看管?”葉臻喃喃,想起他們進來的地方那些淩亂的痕跡,苦笑道,“恐怕他們不是在煉鐵,是在銷毀。”她忽然說,“你們在此等我。”說完便鉆進了南側的通道,不多時拿了一把半熔的寶劍來。 “那爐子無人看管,溫度不夠,沒完全化掉。”葉臻用靈力冷卻了劍,放到地上,點了一人出列,叫他帶著這把劍原路返回,順便報個平安,“盡快將此物呈給陛下。”她又說,“我們往東麵去。” 她心中愈發確定,那個淮安王的墓多半也已經被鳩占鵲巢,不大會有什麼小說話本裡寫的鬼怪之事,倒是可能有逆賊藏匿在此。接下來要做的,就是一路搜集證據,並弄清楚到底是誰在背後搞鬼。 當然,她沒有忘記一開始那個房間裡用來點燃燈燭的屍油。而且她之前還看到了類似活屍的東西,說明此地很可能有會製作活屍的人。活屍,就有可能與葉家的真相有關。她又有些激動起來。 一行人挨個進了東邊的通道,果然看到影衛說的虎子和浴桶。這些千年前的陪葬品已經覆蓋上了厚厚的一層灰。眾人穿過暗室,眼前一亮,來到了一個寬闊的開間。 這個房間是按照寢殿的規格布置的,應該就是霍楓口中的“主墓室”了。房間四周都有精美的團龍雕花,對應的位置安放著石製的桌椅、暖炕,玉石雕出的燈盞帷幔等物,甚至還有妝臺,可是原本棺床的位置卻既沒有棺材也沒有屍體,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金燦燦的龍椅。那龍椅沒有落灰,一看就是新近使用過的。葉臻上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觸手是真金的質感,感到有些匪夷所思,“就算想反叛,怎麼會在人家放屍體的地方放把龍椅?當屍王嗎?” 霍楓大膽猜測:“這把龍椅可能是熔化了陪葬品重新澆築的。” 葉臻感到一陣惡心,頓時收回了手。 霍楓的猜測很有道理,因為主墓室和兩邊的幾個耳室裡隻有少數的銅質、陶製的陪葬品,金銀則是一概沒有,但先漢盛行厚葬,淮安王墓不可能沒有金銀。 主墓室與他們來的方向相對的地方也是一個廁間。按照霍楓所言,主墓室旁雙廁間是給男女主人分別使用的。 主墓室前後都有通道,葉臻他們挨個看了看,後甬道通到一個巨大的圓形的房間,看裡麵石雕的花草樹木和假山魚池,應該是象征著王府的後花園。 前甬道通向一個更大的四方的房間,足有十來人高,百步長寬。四壁上都是精彩絕倫的壁畫,分別描繪的是王府盛宴、沙場征戰、朝堂爭辯、田園野趣,頂上則是極其繁復的盤龍銜珠藻井,四方矗立盤龍金柱,氣勢非凡。然而,這樣氣勢磅礴的大殿裡麵卻隻有一地寒酸的彩陶碎片。 眾人把碎片粗略地拚湊了一下,應該是一些樂舞俑和樂器。穿出大殿,再往南去,就是一個庭院,頂上高處還漏下來微微的星光。葉臻往上頭看去,猜測這是其中一個豎井。 而這中軸線上從北到南的後花園、主居室、大殿、庭院之間,又有許多條縱橫交錯的甬道,連接著其他小型的墓室和耳室,大大小小有幾十個空間。 這座墓穴過於巧奪天工,再加上一路走來並沒有遇到什麼危險,一行人不由得放鬆了些許警惕,開始由衷地欣賞起前人留下的瑰寶,並強烈譴責那些毀壞墓穴的賊匪。 但有一件怪事。 他們一路走來,除了各條甬道,墓穴裡時常會出現窄小的通道。眾人一開始以為又是有新的密室,小心地查看了卻發現,這些通道非常不規則,有的是從一個墓室通向另一個墓室,有的是穿出山外,有的甚至是斷頭路。 又一次發現了這種通道,葉臻的臉色也有些難看。 霍楓第一次看到這種通道時,就判斷這可能是當時即將殉葬的工匠為自己準備的逃生通道。然而,他們最終還是沒有逃掉,野史上說,封墓石落下後,宣和事先埋在裡頭的毒藥開始發揮作用,數千工匠無一幸免於難。後世第一批光顧淮安王墓的盜墓賊也有許多死於毒氣,幸存者逃了出來,寫下了野史上的傳說。那麼,這些工匠的屍體呢? * 玄天承在黑暗中滑了許久,洞穴的走勢才終於從近乎垂直向下轉成了平緩地向下。他握緊了手中短刀,做好了防禦姿勢。眼前微微有了亮光,繼而這點光亮逐漸放大,變成了一個寬闊的幽暗的大房間——通道到底了。 他抬頭打量,才發現所在的地方不能全然算作房間,而是一個天然的溶洞。十幾人高的洞頂有個空洞,漏下星光——那就是整個空間唯一的光源了。 這時洛逸等人也挨個滑了下來,點著了火把,周圍亮堂起來。有人驚叫出聲,旁邊人舉著火把去看,才發現一座足有七八人高的人像。人像著成套的冠冕服,閉目垂手而立,旁邊還立著一整套等身的石雕盔甲。人像微微麵向右側,讓出身後一扇開啟的朱漆大門。大門旁矗立一塊石碑,上頭是古文字,玄天承依稀認出“戰”字,沉了臉色。他跟葉臻一樣察覺到墓中有強大的力量,但靈識並未被卷入混沌。他察覺前方沒有危險,便拿過一支火把,當先向門後走去。 眾人跟著玄天承一同往裡走,不多時就齊齊驚住了。 門後也不是房間。他們進門後所站的位置,與對側的另一扇門有百步之遙,兩邊石崖中間隔著一條寬達四五十步、深達數十丈的深溝。頭頂的巖層被開鑿成北鬥七星的鏤空,周圍的巖壁上還燃燒著長明燈,照亮了整個空間。對側的石崖上,整整齊齊排列著二十輛銅質的戰車,每輛上麵都插著“漢”字錦旗,站或坐著陶俑的士卒。而旁邊本來或許是排列了幾個方陣的步兵俑,眼下大部分都已經被破壞,七零八落地碎在地上。 眾人走到崖邊,隻見深溝裡竟然是漆黑的流動的河水。兩側崖壁上各掛著一段鐵索橋,顯然是被人為砍斷的。 玄天承往對麵扔了塊石子。石子安穩落地,他又再度用靈力確認了前方並無障礙,才對洛逸道:“繩索。” 四五十步對於普通練武的士卒來說不可逾越,對於他來說卻不是難事。他把繩索一頭交給洛逸,自己抓著另一頭徑直往對岸飛身而去,穩穩落地。 兩人拽著兩頭,士卒們挨個抓著繩索過河。等所有人都過了岸,玄天承站在這頭,正準備把洛逸拉過來,山體忽地劇烈搖晃起來! 頭頂的北鬥七星圖案坍塌,巨石墜落,徑直砸進河水,激起巨大的水花。不知何處射來極快的一線光影,“嗖”地斬斷了繩索。於此同時,他們來的那扇朱漆大門處,倏地落下一扇石門,塵土激揚,封住了來路。 震動還在繼續,整個空間不斷坍塌,石塊不停掉落。兩邊的石崖也開始開裂,銅質車馬和人俑紛紛墜下暗河。 玄天承麵色驟變,讓士卒們都往身後的門內退去,自己勉強在劇烈的震動中站穩了,看準了機會,箭一般沖向對岸。 他身形快如光影,詭異且巧妙地穿過了石塊的縫隙,在對岸石崖全然崩塌的前一刻,抓住了洛逸的手,兩個人一起暫時靠玄天承手中的短刀掛在了石壁上。 然而隻得一刻喘息,下一瞬整麵石壁也開始垮塌,玄天承握刀的正是割血過的左手,此刻傷口崩裂,鮮血直流。他咬牙穩住了,足間點過石壁,帶著洛逸又往對岸飛去。 此時山洞坍塌得更厲害,幾乎已經找不到合適的時機。玄天承隻好在半程多把洛逸甩上去,自己背上挨了一下巨石,一下子氣息翻湧,喉口腥甜,往下墜去,險險抓住了事先垂下的繩索,勉強在石壁上穩住了。 士卒們抓著繩子把他拉了上去,他縱身躍入門內的時候,山洞已經完全坍塌。眾人坐在門後,看著眼前的景象,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玄天承抹了把嘴角的猩紅,看了眼被血染紅的左臂,撕下衣角草草包紮。洛逸沉默地走到他身邊,低下頭去,神色復雜:“侯爺不必冒險救我。” “無需多言。”玄天承扶了他一把,繼而對眾士卒道,“你們隨我涉險,我自會保護你們。眼下已無退路,繼續往前走吧。” 眾士卒本還因剛才的事心有餘悸,但主帥這一番話讓他們各個心頭滾燙,紛紛收拾好心情繼續往前,一麵加強了戒備。 玄天承想起剛才震動開始前,他似乎聽到了機關的聲音,不免有些驚詫。他本已用靈識探明這墓中並無其他活人,那麼是誰啟動了機關?難道是那幾股強大的力量?他這時有些後悔帶了洛逸他們進來,如果此地危險的話,以他們那點微薄的修為,無疑是送死。但事已至此,也隻好邊走邊看了。 他們當下所處的空間,看上去是一個甬道,大約有兩人高,可供十人並行。兩側有內嵌的燈座,裡頭的火焰已經熄滅。洛逸上前點燃了燈燭,整個通道亮堂起來。這個甬道上下左右皆為石壁,有零零散散的壁畫,畫的都是戰爭場景。 玄天承忽地製止了洛逸要繼續點燈的手勢。 洛逸有些不解,就聽甬道盡頭傳來幾聲怪叫,接著好像有什麼東西朝著他們這裡飛快地跑了過來。 眾人雖然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還是如臨大敵,個個拔出了刀,準備戰鬥。 那聲音近前,十數個人全然暴露在燈燭之下。不,哪裡是人!那些東西,除了頭麵部是完整的,剩下的軀乾和四肢隻是一副骷髏! 甫一照麵,洛逸愣在了當中,玄天承也一剎那怔住了,瞳孔倏地放大,險些被骷髏手中的長刀一刀捅穿。 骷髏們齊齊發出一聲尖嘯,竟然擺了個陣型,向他們沖來。 後麵的士卒終於也看清了情形,第一反應卻不是驚嚇,而是齊齊呆住了。 其中有張臉,他們熟悉得很。 葉臻。 不過片刻,玄天承臉上閃過戾氣,刷地拔出了短刀,一下刺中“葉臻”的胸口。骷髏發出一聲怪叫,一下子四分五裂,頭顱掉在地上,骨碌碌滾開了。 士卒們見他動手,也沖上前去,與骷髏戰作一團。那些骷髏行進之間頗有章法,竟像是訓練有素的十夫小隊。更為怪異的是,士卒們按照玄天承的法子把刀捅進骷髏的胸口,骷髏雖然當時會四分五裂,但很快又會重新組合。哪怕是砍掉其他地方,比如掉了手腳,也能很快再長回去。 這般詭異的場麵,讓士卒們都慌了神,腳步也有些虛浮了。 “刷”地一聲,一道純白色的光劃過,那些骷髏忽地全都垮塌下去,成了一堆碎骨,頭顱掉了一地,臉上的表情僵在那裡,看起來十分陰森可怖。 玄天承指尖還縈繞著殘餘的靈力,在葉臻的頭顱旁蹲下身去。那般熟悉的五官,隻是笑容有些扭曲,眼睛裡也沒有光……他一陣心悸,覺得頭暈惡心,長出一口氣,用刀挑起了那顆頭顱,閉著眼睛,用靈力碾碎了。 洛逸這時問:“侯爺……怎麼看出來的?” “做得挺像,可惜用的是男人的骨架。”他抬手用靈力把那堆骨頭融掉,咳了兩聲,聲音微啞,“都沒事吧?” 雖然看出那不過是幻術凝結的假象,但骷髏頂著葉臻的臉乍然出現在眼前,那一瞬間的沖擊感還是讓他感到心臟被淩遲似的劇痛。他再睜開眼時,眼底滿是紅絲,這些人,竟敢用這般骯臟的手段對待他的阿臻! 他越想越覺得後背發涼。 眾人接著往前走,越發膽戰心驚。他們這一路走來幾乎全是暗室,且已多次遇險,無人知道前方還會有什麼。 玄天承這時也有些緊張,這墓裡的東西,似乎已經超出了靈識的預警範圍。這一次他還能夠化解,下一次呢? 怕什麼來什麼,走出這個墓道又進了一個暗室,還沒來得及找到光源,對側便傳來什麼東西破空的聲響,眾人連忙退避,接著感到空間裡倏地多出了十幾個人——當然經歷了剛才的事他們不敢斷定那是人了。 雙方人馬無一點燈,在一片漆黑中戰成一團。短兵相接間,忽地有個聲音大喝一聲:“住手!” 黑暗中忽然出現了夜明珠的光輝,照出一張慘白而熟悉的臉。 葉臻本以為她這一聲能喝止戰局,沒想到她自己這邊的人確實紛紛停手後退,對麵的人看了她一眼,反倒更是如臨大敵。 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接著便聽到玄天承的聲音:“都住手!點燈!” 火把終於點了起來,繼而又有人去點著了墓室側壁上的長明燈。 墓室裡的臉,一張張都清晰起來。雙方人馬麵麵相覷,不約而同地放下了兵器。 葉臻一句“你怎麼在這兒”還沒出口,就被玄天承抱了個滿懷。他抱得很用力,幾乎是把她整個人強硬地往他懷中摁去。葉臻臉頰貼在他頸邊,呼吸有些錯亂,耳邊所聞俱是他“隆隆”的心跳聲,半晌才紅著臉擠出一句:“放手,憋死了!” 觸手是真實的有溫度的身體,玄天承覺得一顆漂泊不定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雖依言鬆開些許,卻久久沒有放手。 洛逸這時說起他們在墓道裡的遭遇。眾侍衛目露驚駭,葉臻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繼而氣鼓鼓道:“還能把我的臉放上去?太惡心了!” 洛逸看了一圈眾影衛,遲疑了一下,又說:“原來,剩下的幾個骷髏,用的都是諸位的臉。” “別說了,怪滲人的。”葉臻說。她拿臉頰蹭了蹭玄天承的喉結,察覺到他身子一僵,自己也覺得這個行為有些過火,微微別開頭,悶聲笑道:“好啦,我是真的!你別抱了,那麼多人看著呢。” 他終於放了手,葉臻才看到他用衣角草草包紮的左手,不由眼神微黯。她環顧四周,見一側有個高起的臺子,就把人拉過去坐下,拆開了染血的布料:“我看看。” 她皺著眉割開了他的衣袖,輕手輕腳地用手帕給他清創包紮,他一點也沒感覺到疼,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生怕一個眨眼她又變成了骷髏——那感覺真的糟糕極了,他覺得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要有陰影了。她低下頭去輕輕吹氣,他看見她烏黑柔軟的發頂,聲音也發軟了:“你怎麼也進來了?你身上還有傷。” 他看了眼她左臂傷處,倒是沒有滲血,鬆了口氣。 “早不礙事了。”葉臻說,“你知道景春苑的事麼?我們是從坍塌出的入口進來的,一路走來什麼都沒遇上,倒是有不少發現——說來話長。聽到這個方向有爆炸聲,就趕過來了。” 青芝這時已經聽洛逸說完了他們的遭遇,笑道:“咱們運氣好呢。侯爺他們就不順利了。” “胡說什麼。”葉臻喝道。她看出玄天承臉色不好,十分擔心。就算玄天承跟她說過暗香疏影克百毒,那轉到他體內的毒素還是要靠他的身體代謝的。這才過了一日不到,他應該遠沒有完全恢復。 洛逸一臉愧色地說:“七姑娘,全是因為我,侯爺才會受傷的。” 葉臻這才知道玄天承還被巨石砸了一下,這哪是鬧著玩的,萬一傷了臟腑呢?她當下白了臉,急急地去摸他的脈象。 “沒事,沒事。”玄天承安撫她說,“我心裡有數。” 葉臻摸他脈象的確沒有大礙,微微放下心來,又問:“那你們怎麼進來的呀?我聽小五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是去西平縣處理一樁命案。” “我們就是從命案發生的地方下來的。受害者來這山中采藥,死於一種新型火器——即便是朝廷的火器也沒有那般威力。”玄天承正色道,“我猜墓中之人從那裡逃出,被受害者無意撞見,才殺人滅口。” 葉臻皺起眉頭:“這麼說來,墓中除了我們還有其他東西?”她頓了頓,說:“我是覺得很奇怪。據說這墓中有數千殉葬的工匠,可我們一路走來,一具屍骨都沒看到。你們撞見了骷髏……我又在景春苑爆炸前見到了活屍,會不會,這些屍骨都被用去做活屍了?”她說著愈發感到不寒而栗,“幾千個活屍?不是吧……” “有可能。那幾個骷髏會用兵器,會擺陣法,已經超出了我們原本對於活屍的認知。”玄天承說到這裡哽了一下,“還會借用別人的臉。或者說他們隻是半成品,完全體應該和真人一模一樣……” 葉臻打斷他:“別說了,光想想就夠惡心的了。”她一想到剛才有個骷髏頂著她的臉被他殺死,就覺得膈應得慌。 兩撥人於是湊在一起,把經過的路和見到的東西都做了一番整理,繪製出淮安王墓大致的平麵圖來。 葉臻說:“既然我們碰了頭,這墓室應該大致走完了。要不,我們先原路返回。” 玄天承點頭,“我原以為就是私造火器,現在看來的確不簡單。先出去,再從長計議。” 一行人收拾了一下,準備往景春苑方向出去。這時虛空中卻傳來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出去?想得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