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繼續說道：“就算是他那樣的人，也會害怕。城市中的每個士卒都會害怕，哪怕戰鬥會讓他們獲得功勛，死亡也是一直伴隨著他們的，但是每個人都有要去戰鬥的理由。” 　　李皈依拒絕道：“我沒有什麼理由，你也不用跟我說這些大道理，你要是幫我就幫，你要是不想幫，我現在也就走了。” 　　念念笑了笑，“我是不會幫一個逃兵的。” 　　此話一出，李皈依就知道再也沒有了挽回的機會，她起身便走，步子邁得又快又急，好像在逃一般似的。 　　路上，她與逃難的百姓擦肩而過，與鎮守的士兵背道而馳。 　　不知不覺間，李皈依竟然回到了軍營。 　　木蘭此時也正在營地附近，看到她回來後，便向她招手示意。 　　“我聽有人報告，你想當逃兵？” 　　“嗯。” 　　“為什麼？” 　　“我害怕，怕死。” 　　李皈依的雙手攥成拳，低著頭，渾身微微顫抖著。 　　木蘭繼續追問：“既然已經要逃了，為什麼又回來？” 　　李皈依抿住嘴，說不出來話。 　　因為她察覺到，自己回來的原因，也是因為害怕。 　　害怕像是念念說的一樣，在變成逃兵以後，就再也沒辦法當個正常人了，從此隱姓埋名，就算回到家鄉，也隻是個可恥的逃兵，從此縮在家族的庇護中，受盡折辱。 　　更差的情況，是她半路被抓回來，不僅做實了逃兵的身份，還會被以極其羞辱的方式處刑。 　　木蘭默默拍了拍她的肩膀，“回來了就好，君子論跡不論心，我這次就不追究你的責任了。但是，你也不要繼續帶著隊伍了，到我身邊當個侍衛吧。” 　　“……嗯。” 　　開戰前的事物多而繁忙，不知不覺間，就已經來到了深夜。 　　疲憊的木蘭回到營房，拉開簾子，就看見李皈依端著水盆站在床邊。 　　木蘭茫然地問：“你做什麼？” 　　李皈依擦了擦臉上的水珠，使灰塵與水漬在她臉上糊成一團，“我去問了其他侍衛，她們跟我說，當侍衛的第一天，要給你洗腳、做飯，還有暖床。” 　　木蘭搖搖頭，“她們耍你的，侍衛就隻是侍衛，負責我的安全就好，不必像是個仆人一般。” 　　說罷，他奇怪地看了李皈依一眼，還是乖乖地脫掉了鞋子，坐在床邊。 　　按照李皈依原來的性格，應該不難看出那些人隻是在耍她才對，這應該隻是個借口。 　　木蘭也很好奇，到底是什麼事情，能讓她扔掉往日豪強子弟的尊嚴，去做這對她來說恥辱的，隻有奴仆才會做的下等事。 　　將木蘭的鞋襪脫掉，李皈依握住她的腳，泡進水裡。 　　盆中的水有些燙，像是剛燒好的，李皈依的手也很軟和，不像是已經在外入伍已經很久了的士卒，反倒還像是那個庭院裡的閨秀，指肚輕輕在腳底揉搓，令人感到有些發癢。 　　李皈依低著頭，看著盆中水麵倒映出的自己。 　　“我聽有人說，你也很害怕，是真的嗎？” 　　“嗯。” 　　“那你為什麼不跑呢？就帶這些人離開這裡，說是去求援也好，說是去護送百姓也行，憑你的這張嘴，應該是能說服劉校尉的。” 　　“我不能跑。” 　　木蘭堅定的搖頭，拍拍對方的後背，示意她看著自己的眼睛，“我跑了，你怎麼辦呢…你的家人怎麼辦呢，我的家人，又該怎麼辦呢？我們的背後就是廣袤的平原，你我的家鄉都在那裡，無數人都在那裡，這座城一旦丟失，死去的就不止是你我的性命，還有更多的，上百萬無辜的人。” 　　李皈依更不理解了，她不明白為什麼每個人都用別人的生命當做大義來壓製她，“你管那麼多乾什麼？！你跑不就是了，反正就你一個人，多了不多，少了不少！” 　　她覺得，木蘭又要說些大義了，比如自己是長官，自己都跑了，屬下肯定也得跑什麼的。 　　但是木蘭沒有這麼說，他反而笑了起來。 　　“不，少了我一個，就少了很多。” 　　“為什麼？” 　　“因為我很重要。” 　　“我勸你低頭舔一口自己的洗腳水，好順便看清你現在這副嘴臉，未免太自信了些。” 　　李皈依似乎恢復了點原先的態度，指尖不停地用力，像是要把木蘭的皮都搓下來一樣。 　　兩人之間的氣氛緩和了一些。 　　木蘭繼續笑著說：“不，我說的是實話，對於這場戰役來說，我很重要，是能夠決定勝負的重要。我留在這裡，不是因為什麼狗屁的仁慈在這做無所謂的犧牲，而是我就有，有那必勝的把握。” 　　“什麼？”李皈依先是錯愕，緊接著猛地抬起頭，“什麼把握！” 　　木蘭卻沒有往下說了，“你猜。” 　　不會是哪些屎吧？ 　　李皈依忽然感到了些許不安。找書苑 www.zhａoｓhuyuan.ｃoｍ 　　但她懸著的心忽然放下來了，沒有那麼想要逃跑，生死的危機也好像一下子遠去了不少似的。 　　心裡的負擔一放下，手中的活計就變得粗糙起來。 　　“你洗好了，趕緊上來！這可是我燒的水，我也要洗。” 　　“哎呀？我可才泡進去沒多久。” 　　木蘭抱怨幾句，還是將下麵擦乾，縮回床上。 　　在這個時代，尤其是這個時間點，熱水還是很珍貴的資源，人需要冒著危險外出砍伐木頭，然後燃燒大量的木柴才能得到一盆這樣的熱水，在完全臟掉前反復使用，倒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等到李皈依也上床後，營地便熄燈了，“睡吧，等開打了，不知道還要打幾天呢，本來就又臟又臭了，到時候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木蘭開著玩笑，“哈哈哈，那到時候我就用鐵打一口大桶，把你們全裝裡麵，燉個乾乾凈凈。” 　　“那我可非得拉你一起下去。” 　　李皈依縮進被窩，沉默半晌後，忽然又說道：“你還不知道吧，能個念念，其實是女的。” 　　“我知道啊。”木蘭下意識回答。 　　李皈依震驚道：“知道你還那樣幫她！哎呀，我早知道她是女的，當初就不花那麼多銀子了，還得讓她十倍給我賠償回來…木蘭，你怎麼看著一點也不傷心，你不會喜歡女人吧？不對，你該不會也是個假扮的，其實是個男人吧！” 　　“哈哈哈，怎麼可能——” 　　“我不信，讓我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