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光晝季開始,甲站在雲葉上,看著光晝從自己所希冀的混沌中跳出,將遠方的聖樹渲染為金黃。 這時玄從下方振翅飛來,“你怎麼就非要住在這裡,每次來找你都很費勁。”玄好不容易在風中站定,出聲吐槽了幾句。 “還每次?你上次來找我是什麼時候了?”甲轉過身來看著玄,自受傷以來,玄也隻來看過他一次,且都是兩個光晝季以前的事了,又想起自己在雲葉上所見,“我看你是忙著追逐那些雌性羽民吧?” 玄不由汗顏,下意識的辯駁兩句,“草葉中有不少事……” “哈哈,我都看見了,你們在雲葉中玩的真是高興啊,都快忘了還有我這一個同伴了吧?”甲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的狡辯。 “你這家夥真是掃興,但看你這個樣子看來是已經完全恢復了。”玄想到以前甲就是這種性子,逮到機會就要埋汰自己幾句,因此也不著惱,反而因難得的拌嘴有了些舊時重現的感觸。 “甲,自從你獲得勇士稱號以來你可真是變化了不少啊。”想到甲的變化是從獲得勇士稱號之後,玄不由感嘆。 “變得好些了還是壞些了?”甲目光炯炯的看著他。 “當然是更好了,和我想象中的勇士一模一樣,”玄笑了,“但還是很懷念以前你和我在聖樹中大戰,一起嬉笑打鬧的時候,現在的你正經多了。” “那當然了,我是勇士……”甲剛多了些以往的活潑,突然頓住,仔細的一看晨曦的方向,那是一道巨影在接近,大喊一聲:“通知族民們躲避,比賽暫停!”然後蹬足借力,飛出雲葉層,向著巨影來臨的斜向飛去。 玄來雲葉層,一是為了看甲恢復的怎樣,二也是因為今天又是新的一屆勇士稱號比賽,正好和甲一起觀看,此時聽到甲的提醒,雖然看不清楚遠方的情形,但也隱約可見巨大身影,當即躍下雲葉層,層層傳告危險將至,羽民們無論在做什麼,都立即停下尋找蔭蔽,之後繼續跳下聖樹,將指令傳達到草葉上在準備比賽的年輕族民。 看著這隻巨鳥飛掠而來,甲無來由的又泛起了之前麵對她們時的恐懼,但如今他已有足夠的把握在這種恐懼下駕馭住羽翅了,他大吼著向巨鳥發出挑釁,等到巨鳥的注意力被他吸引,則立刻收攏羽翅朝地麵墜去,不時微動左右翼,使自己的墜落軌跡不易把握。 然而那隻巨鳥漠然的雙眼隻是從他身上一掃而過,並不想為這不起眼的生靈在空中做一個折返,巢中有幼鳥待哺,趁那些兇殘掠食者還沒出巢時,需要盡快搜尋那些體型更大的蟲豸,一眼掃過下方的樹叢,並沒有什麼大型蟲豸活動的痕跡,因此也就徑直掠過,不做停留。 這是甲這些紀元以來找到的應對之法,對於這些體型比雲葉還大的巨鳥而言,如果羽民聚集紮堆,那他們會熱衷於沖進群中飽餐一頓,但如果隻有少數,要是在自己的飛行軌跡上,順嘴也就吞食了,如果偏離太多,也不值得花太多精力去追逐。 見巨鳥飛走,甲悠然的張開雙翅,止住了下落的身形,如果巨鳥真的折返來襲,隻要不是被風攝住控製不了身形,以渺小身軀的靈活性,對他而言也是有很多生存把握的。 看到甲飛回,玄告知族民們警報解除,自己則朝上飛與甲匯合,聖樹中很快一掃之前的恐慌,變得歡暢熱鬧起來。 “你受傷之後,劍一直惦記著要幫你接過鎮守雲葉的責任,你當時說再等等,現在看來你的體魄也沒比受傷前差,看來用不到他幫忙了。”玄看著飛出更遠卻比自己還回來得早,並且站在風中絲毫不顯窘迫得甲,一邊小心在雲葉上站定,一邊敘說著些別的事。 劍的體魄隻是稍弱於甲,自獲得勇士稱號後又久經磨礪,精神體魄也隻是比甲稍差而已,在甲與刀螂作戰重傷後,他便有意代替甲鎮守雲葉,但甲當時隻是告訴他時機未到。 “很快就用得到他了。”甲笑道,見玄露出疑惑的神色,他又繼續說道,“還記得我們在參加比賽之前說想要探索其他聖樹嗎?” 玄自然還記得,隻是比賽之後,甲擔起勇士之責,一直盡心守護族群,同伴們都多有跟隨,哪有什麼時間去做探索,“你想去探索那邊的聖樹?”玄隨著甲的目光,遙指光晝降臨的方向。 “如果要去探索那棵聖樹,你覺得需要多久?”甲指著最近的一棵聖樹,雖說最近,但在羽民的尺度也是極遠了。 玄目測了一番,估測了一下自己的體力狀況,“我的話,吃飽出發,來回飛行,途中還需要再補充飲食兩次吧,嗯,回來後暫時不需要再次進食,現在出發的話回來估計勇士稱號的儀式差不多也該結束了。” “哈哈,玄啊玄,我看你和雌性羽民糾纏太多,體魄下降了不少啊。”甲聽到這家夥居然還需要多次補充飲食,秉持著同生至此的情誼,毫無掩飾的開始了嘲笑。 “額,”玄一時汗顏,擱在之前體魄巔峰的時候確實沒這麼吃力,但自己現在這樣才是族群的自然規律,甲這樣精於修持自身體魄的勇士才是少見,“我這也算不錯了,比我年輕的許多羽民還不如我呢,大家要都像你,族群還要不要延續了?” 誠然,勇士賽之後當代羽民就進入了適育期,玄在這麼久之後才開始處理這些事,已算是偏晚了。 “哈哈,不說你了,”甲轉過這個點,又繼續問道,“那如果要到聖樹界的邊緣呢?要花多久?” 之前老族長給啟說過的遠遊見聞,在同伴們閑聊時甲有分享給他們,因此玄也有了這個概念。 “你的體魄和老族長年輕時候相仿,現在出發的話估計能趕在光晝季結束前回來,但我的話,估計要在聖樹外熬過黑暗季,額,得多做些準備,還不知道那邊有什麼危險,食物獲取方不方便。”玄估計了一番,心裡已經開始有點犯怵了,聖樹外的黑暗季足以讓包括他在內的許多羽民望而卻步。 “這樣說也算中肯,”甲沒有糾結於玄言語中的退縮,而是決然拋出了最後一個問題,“那如果要向老族長那樣,遠遊諸界呢?” “太危險了!”玄已然知道了甲的真實想法,“你真的想要像老族長那樣征服黑暗與光晝嗎?可你已經是勇士了,再來一遍又有什麼意義呢?再說了,誰知道老族長說的是真是假,說不定隻是像初代羽民起源神話那樣的故事呢?” 與甲不同,玄認為所有的羽民都是從雄性羽民與雌性羽民交合後產下的胚卵誕生的,所謂初代羽民是大地神靈孕育這種說法隻是故老相傳的神話,不足以取信於後世的羽民。 甲多少也有這樣的疑惑,但以前和玄討論的時候,他也提出了新的疑問:“那最初的胚卵是怎麼出現的呢?”沒有羽民能解釋這個問題,如今初代羽民已全部離世,這個問題連驗證的可能都沒有了。 “你能想象得出深淵、巨鷹巢穴、巨神這樣得事物嗎?”針對玄對老族長啟的遠遊見聞的質疑,甲如此反駁道,玄訥訥不能言,隻是不住的念叨著,“真的太危險了……” 兩者一時無言,很快聖樹下方傳來一陣陣喧鬧聲,顯然是新的勇士稱號爭奪賽已經開始了,這是甲和玄一直以來都關注的,因此也朝聖樹內側移動了一下,以獲得更佳的視角。 斜下方的雲葉上,卻是看到了劍的身影,他原本專心的看著下方的比賽進程,但此時也感應到了上方的動靜,抬頭看到是甲和玄,連忙飛上來見禮,他對甲這位關心溝壑幼民的前輩向來都非常尊敬。 “看你挺激動的,下方羽民參加比賽的羽民中有你關注的後輩?”甲有些疑惑,每個族民多少都有些偏愛的後輩,但作為勇士,很少有表現得這麼明顯的,就像甲那一屆,昆雖然更傾向於陽,但也不會在羽民們的麵前明著支持,而劍剛才的樣子,恨不得自己代替其中的某位族民親自爭奪勇士稱號一般。 “甲,你不知道嗎?”劍有些疑惑,旋即恍然,這幾個紀元以來甲都在雲葉上養傷,對新生代羽民缺乏了解也很正常,“這次勇士稱號的熱門人選之一是一位雌性羽民。”說著他往下看,想要將她向甲指示出來,可惜雲葉密集,而她不知道轉到聖樹的哪一側去了。 “嗯?這倒是難得。”歷代勇士稱號的獲得者都是雄性羽民,這並不是因為不允許雌性參加比賽,而是雄性羽民的體魄普遍強於同期的雌性羽民一大截,像甲這一屆,因為甲體魄強大,讓所有羽民都直呼變態,以至於早出生的陽和朔都少見的聯手對陣,即使如此,還是依靠諸多手段才能堪堪與甲齊平,陽也不得不冒險爭奪一個機會。 可見體魄對於比賽的意義之重,考慮到這一點,比賽倒是不強求雌性羽民參加,因此歷代以來很多雌性羽民都乾脆不參加稱號的爭奪,比如甲這一屆,讓朔和岐爭奪不休的那位雌性羽民就沒有參加。 這麼一來甲也好奇了,如果她能奪下羽民稱號,確實是族群中一件意義深遠的事。 “算起來,參加這屆比賽的族民,是我們參加比賽的那個光晝季和上個光晝季誕生的了吧?”玄感嘆到,沒曾注意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哈哈,放心,你還強健得很。”看到玄突生感嘆,甲大笑著安慰道,上兩足一拍玄的羽翼,他本來在風中的雲葉層就立不穩,為了觀看比賽又處在雲葉的邊緣,陡遭偷襲,真是一點都反應不過來,身形一個踉蹌就往掉下雲葉去了。 等到玄罵罵咧咧的飛回來,卻聽到甲對劍說道,“之前跟你說過需要你代替我鎮守雲葉的事,如今是時候了。” “甲,你真的要沿著老族長的遠遊歷程走一遍嗎?”劍有勇士稱號在身,向來不缺乏探索之心,與甲和昆不同,他出生聖樹上的溝壑,對聖樹下的外敵並沒有太多重視,獲得勇士稱號之後,除了與甲一起推動對溝壑幼民的保護,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率領同輩探索周邊的聖樹,在他看來,聖樹雖大,雲葉雖多,但量卻不會增加,而羽民族群一直處於增長之中,遲早需要將族群活動範圍擴大到其他聖樹。 而且劍認為溝壑母巢的安全性高於大地母巢,因此也早做準備,對其餘聖樹上的適用溝壑進行了探索整理。 “是啊,其實我和玄在年幼時都有很多疑問,比如初代羽民的起源,聖樹的誕生,巨鳥到底從何而來,以及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還有太多的未知是我不曾了解的,但族群之責在身,不敢擅離,好在族群中一直有新的勇士在誕生,如今我已到了此生的最巔峰,再不遠遊,以後就越來越難了。”甲感嘆道,在他出生時參加勇士比賽的那代羽民,如今已經漸顯老態,而他雖早已有了不負勇士稱號的功業,但自年少時就有的探索之心卻還一直未來得及去踐行。 “什麼時候出發?要去多久?”發問的是玄,他在雲葉上重新站穩,知道自己阻止不了甲的遠遊,因此滿懷擔憂。 “我在等一道合乎契機的狂風,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順利的話下下屆勇士比賽應該還能趕得上觀看。”甲說道,三者都默契的沒去假設不順利的可能,一時無言,索性就專注的看著比賽。 等到搶在前列的羽民出現在視野之中,劍向甲指示所他所關注的那位雌性羽民,她的體魄很是健美,但也比不上同期的雄性羽民,然而她卻有著更勝於甲當時的禦風本領,因此能夠在這樣的比賽中和雄性羽民競爭。 “忘記告訴你了,她還是溝壑母巢中誕生的羽民,可能是溝壑母巢中的羽民一開始就麵臨風的考驗,禦風技巧普遍都不錯。”劍驕傲的對甲說道,“我和她說過了,等到我鎮守雲葉,就由她替我繼續進行其他聖樹的探索,如果能夠獲得勇士稱號就更好了……” 說到這裡,比賽已進入了最終階段,在三者的屏息等待中,她以微弱的優勢,在一眾雄性羽民中摘下了勇士稱號的桂冠。 滿樹的歡呼聲中,她驕傲的舒展雙翅轉身,正看到離得不遠的風中雲葉層有三者正在看著自己,其中兩位都是自己仰慕已久的勇士,於是她揮動著雙翅飛過去。 甲和劍看著這位身軀健美的後輩飛來,那雙羽翅上閃動著七彩的輝光,她用上兩足結對,向兩者行勇士之禮,先向著劍說道,“劍前輩好,”然後轉向甲,盈盈一笑,“甲前輩好,我的名字……”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將自己的聲名向這位追隨許久的前輩說出,就聽到他大笑,“我等的契機到了。”隻見他俯身六足一蹬,高飛而去。 在吹向光晝降臨那個方向的狂風中,勇士甲禦風遠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