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祂們的名字(1 / 1)

終末方舟 解跡 8286 字 2024-03-16

大地在震顫,伴隨著有如雷霆在耳邊炸開的聲音,無數詭異失常的囈語,與警笛、機器的各種嗡鳴聲隱隱約約的傳來,那聲音仿佛是來自遙遠不可知的混沌,張揚著宣泄著自己的汙染。   無數巨大的裂痕貫穿了整個世界,那些創口同樣像是來自不可知的恐怖——那能將一切撕裂的不可名狀。   在這片早已支離破碎的大地上,一艘來自舊時代的堡壘仍在前進。它越過不知通往何處地獄的深淵裂口,在碎片狀的世界中巡航。   它曾名為“追尋希望的方舟——恩瑪洛”,載著無數懷揣著最後的希望的英雄們遠航。   但世界必然毀滅,拋棄一切的人終究成了失去一切的人。他們無法回歸——他們曾經無處回歸。   而現在……   時間將重鑄文明,死去的魂靈終將歸來,而迎接他們的,究竟是自由與新生?還是新的毀滅與終末……   ——————   “哢嚓。”獄警把他腳上的鐐銬打開,然後用力推了他一下。   他趔趄了兩步,進了審訊室。門在他的背後合上,發出很大的聲響。   他下意識的掃視四周,想要弄清楚現在所處的環境。   頭頂是一盞隻亮著微弱黃光的燈,並不能照亮整個審訊室,甚至它隻是能把正下方的一小塊空間微微點亮。   就著模糊的燈光,他看見在一側墻邊,掛著一些並不像是現在這個年代的審訊室裡該有的刑具,地上還有大大小小的許多攤黑色的汙漬,就像是什麼人流的血液……   看來這裡的人會動私刑。   不過倒也正常,畢竟那些家夥們又不是真正的警察。   他在心裡嘟囔著,望著那些刑具,暗暗思量如果作為一個普通人,自己能撐多久。   也就在這個時候,屋子的對麵猛的亮起了刺眼的光,晃的他出現了短暫的失明。   “過來!”有人這樣說,他的聲音像是被什麼設備放大了一樣,層層疊疊的回蕩在整個審訊室。   “唔……”他瞇著眼,低著頭,向著強光的源頭走去。至少現在,他必須,也一定要“乖乖聽話”。   頂著強光走路並不是一種好的體驗,據說這種大燈是用來給予犯罪嫌疑人心理壓力的,說是人在逆光時間久之後,視覺會很快疲勞,但是警察不會允許審訊期間休息,以達到擊垮犯罪嫌疑人心理防線的目的。   好吧,比起審訊手段,聽起來更像是某種私行,他更傾向於這隻是來給自己打個逆光讓自己更像是什麼幕後操縱一切的大BOSS……以此達到居高臨下的既視感。   這個審訊室不寬,但意外的長,在先前僅有一盞昏暗的燈光的時候,左右還是可以看的清楚兩邊的墻壁,而向前,卻隻能瞧見一片黑暗。   興許也是為了打擊犯人的心理防線?讓一個犯了錯的人,頂著讓人睜不開眼的強光,在兩側的染血的刑具的“夾道歡迎”中,走過這狹長的審訊室——話說,這地方真的能被稱作審訊室嗎,這真不是什麼“斷頭路”嗎?   他迎著光走了一陣,那大燈忽然熄滅了。他還沒有做出反應,便被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兩側的人按到在地上。   在雙手被手銬銬住的情況下,他甚至沒有來得及支撐一下身體,就一頭砸在了地麵上。   地麵並沒有鋪地板,“飽經風霜”水泥地變得像是瀝青路麵一樣坑坑窪窪,臉蹭在上麵火辣辣的疼。   幸虧他及時偏了一下頭,並沒有正臉向下,否則可不隻是毀容那麼簡單了——他這鼻梁骨,和嘴裡的幾顆門牙,怕是要保不住了。   有人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陣,並沒有找到什麼能當做武器的玩意,於是打開了他的手銬,緊接著,兩個人又一左一右拉著他的雙臂讓他站了起來。   他忍著臉上的疼痛,抬頭向前看去。   麵前是一個很大的防暴玻璃,它的中間是一個小小的鐵欄窗,一個人正在鐵欄窗後看著他。   在一陣呲呲的電流聲中,又一盞小燈被打開。   燈光依舊是很暗的那種,並不能讓他看清楚對麵的人的臉。   這裡的東西都這麼有年代感嗎?或者隻是為了渲染某種陰森恐怖,詭異莫名的氛圍?   好吧,這個年頭詭異的玩意已經見怪不怪了,甚至也的確成了某種潮流——他至今也沒有搞懂為什麼前兩年被稱為“土爆啦!”的東西會變成後兩年的潮流,甚至有人把前些年嚇的人們徹夜不眠的怪玩意兒變成了新的時尚。   也許是在這個逼仄的“囚籠”裡困了太久了吧。   曾經的人類擁有著一整個世界,但他們仍在追尋更大自由。現在的“囚犯們”隻能蝸居一片小小的凈土——如果這還算是凈土的話——他們卻早已忘記了什麼是自由。   “喂,你們是怎麼辦事的?為什麼不給我們的客人準備一張椅子?”對麵的人這樣說。   然後還真有人給他搬來了一張椅子,順便把他按在上麵用鐵鏈子綁好。   “你這椅子不坐也罷,”他嘟囔著,“到頭來把我綁的更慘了一些。”   “哈哈,”對麵的人笑了笑,說,“對於你的遭遇我很抱歉,但我不得不這麼做。你們‘新生會’有著讓我們恐懼的力量——那種來自於惡魔的禮物。”   惡魔的禮物。但在我們眼裡,你們才更像是惡魔。他在心裡諷刺道。   那人用手指輕敲著鐵欄,用聽不出喜怒的語氣對他說:“我姑且先做個自我介紹——免得一會兒你不知道該怎麼罵我。”   說著,那人笑了笑:“趙文軒,修正機關南方搜查科主管,主要管理一切與‘受賜使徒’有關的事物……多了我也不能說,不過我猜你也沒興趣知道。好了,閑話少說,我們還是做些正事吧。”   趙文軒清了清嗓子,問道:“姓名。”   “何念。”他沉默了一下,然後開口回答。基礎資料他們很容易就能獲取,他並沒有撒謊的必要。   “性別。”   “……男。”   他還是很難理解為什麼必須問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   “年齡。”   “二十七。”   “職業。”   “無憂科技市場部第七小組負責人……”   “我是說……你在‘另一邊’的職業。”   “……”   “不願意說?還是不敢說?”對麵的人語氣帶上了些許玩味,“親愛的‘守秘人’先生?”   何念依舊保持沉默。   趙文軒也並不在意,隻是像是自言自語般的說道:“在十一年前,或者稍晚一些,你看到了祂們,並且幸運的成為了受賜使徒。”   “七年前,你通過從不可知處獲得的能力,穿過天幕,短暫的接觸了外麵的世界,並且在回歸後躲開了能抹除你存在的修復機製,成為了‘惡魔的影子’。”   “而在四年前,你加入了新生會,成為了一名妄圖顛覆無憂城的異端,並在不久之後參與了企圖入侵極光防護係統,關閉天幕的恐怖行動。雖然你們失敗了,但卻給我們填了不少麻煩。”   “說實話,我很好奇,你們究竟從祂,或者是惡魔那裡得知了什麼?讓你們決定將這個守護了我們整整兩千多年的天幕關閉?”   “究竟是為什麼,你們會如此癡迷於去往外麵——一個已經毀滅了的世界?”   “難不成是為了所謂的自由?”   “嗬,自由?你是指自由聯合那幫蠢貨的理念?”何念嗤笑了一聲,“別開玩笑了,這個該死的世界早就完蛋了……我們隻是被困在牢籠裡的臭蟲。”他言盡於此。   “好吧,你不願意說什麼的話,那就算了吧,本來我就沒有打算從你嘴裡挖出些什麼有用的東西來。”趙文軒像是放棄了從何念那裡得到什麼信息的打算,或者說,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打算“我們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了。”   “是啊,我們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了。”何念重復著對方的話,“我侍奉著神明,卻又與惡魔做了個交易……”   “你們難道不奇怪嗎?為什麼,用人類的語言——螻蟻的嗡鳴,將那些不知所雲的莫名其妙的詞語堆疊,卻能指向一個神,而神明甚至還會在心血來潮時予以回應。”   “那些塵世的神明們有向你們解釋過些什麼嗎?”   “你的資料很詳細,但還是有些偏差。四年前,加入新生會的時候,我得到了祂的尊號——全知全能……”   趙文軒瞳孔一震,大聲喊到:“阻止他!不要讓他把那個名字完整的說出來!”   警衛們的動作很快,在他提醒之前就已經向何念撲了上去。   “造化無盡……”   何念卻突然離開了他被捆綁上去的椅子,向一邊閃躲,綁住他的鐵鏈忽然落在了地上,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怎麼……”趙文軒像是嚇了一跳。   其中一個警衛摔到了椅子上,但他詭異的穿過了椅子,然後又像是融入了地麵一樣,消失不見。   “天地同壽……”   另一個警衛反應過來,改變方向,撞向了何念,想要將他撲倒在地。   “不滅通曉……”   何念躲開了警衛的攻擊,念出了最後的幾個字。   “古今遍識長生天。”   警衛終於是再次將何念按在地上,但對方終究是念完了那個尊號。   趙文軒臉色變得鐵青,眉頭緊緊皺在一起:“為什麼是長生天?你不是詭秘的……不,不對!你不是守秘人!”   壓製著何念的警衛開始不斷的抽搐起來,同時發出驚恐的呻吟。何念用力將對方推開,然後緩緩起身。   他冷眼看著倒在地上蜷縮起身子,渾身止不住的不正常顫抖的守衛,然後開口。   “我好像也沒說自己是長生天的受賜使徒吧,我隻是說——我知道了祂的尊號,在四年前。”   周遭出現了無數詭異的光影,絢麗的,不知是否真的存在或不存在,可見或不可見的光肆意的在這片空間內翻騰,各種奇異的物體四處漂浮,呈現出人類所不能理解的形態。   那些光影或是物體不斷的發出各種不可名狀的聲音,像是海嘯與大地的悲鳴,像是無數人的歡呼與失智者瘋狂的囈語。   何念無法分辨出這種聲音和景象都來自於什麼,或者說,他甚至不明白它們是否來自於這個世界。   人類無法承受他們所能知曉的一切之外的東西帶來的汙染,而那些光影與聲音是來自比毀滅的深淵與不知何處的地獄更加遙遠的地方。   何念感覺自己像是被撕碎又重組,渾身的各種器官部位被扭曲的拚裝在一起,然後又像是麵團般被揉成各種形狀。   他已經看不到另外的兩個人了,卻能在能讓人瘋掉的聲音中分辨出剩下的那位警衛的聲音。   “他塔太陽我用眼睛打開結果無無無聽不到海洋包括手腳笑笑笑笑無能為力什麼魷魚藍色白色明天會不是是是是多少你馬路生長結果沒有醜陋回頭大家哈哈哈哈哈哈哈……”   直視深淵的人,必須能夠承受深淵同樣的注視,顯然,這個可憐的家夥並沒有那樣的能力,已經被這瘋狂的景象與噪音奪走了心智。   而另一人,那個趙文軒,一直藏在鐵欄後麵的人,他的聲音低不可聞,慌張但不瘋狂。很顯然,他現在仍然保持著理智,並且在嘗試自救。   何念努力向著應該是對方所在的位置移動,也許是移動。   他並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被扭曲成了什麼樣子,他隻覺得自己無處不在,仿佛能感受到這個長廊的每一處墻壁、地麵,或者是天花板,又感覺自己已經坍縮成了無限小的一團,無法感受自己的存在,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還在進行看和聽這兩種行為。   他或許已經變成了這些光影的一部分,飄的到處都是。   終於,他聽清楚了那個男人不斷重復的話。   “九天尊上通天禦風天地萬物之眼……”   他怎麼知道這個尊號……   自由聯合嗎……   這可是意料之外……   原來如此……   他並不是修正機關的人……   被撕裂的意識開始胡思亂想起來,那些瘋狂的囈語中多了好幾個何念自己的聲音。   他作為“詭秘”的受賜使徒,卻念誦了“長生天”的尊名,這一舉本就會引來太古噩夢主宰無盡災禍厄難之秘,以及全知全能造化無盡天地同壽不滅通曉古今遍識長生天兩位神明的注視,而這個家夥又念誦了“天眼”的尊名……   兩位古神一位尊神的注視,該不會把“創世紀”的目光也吸引過來吧……何念這樣想。   不,不對……我剛剛……想到了創世紀?   “虛無與無盡之迷霧……”   “盲目與愚癡之主宰……”   “初開洪荒本源混沌……”   “唯一不可知創世紀……”   無數個何念的聲音驟然清晰起來,蓋過了所有的囈語聲,有的他在嘶吼,有的他在呢喃,有的他在緩慢的,一個字一個字的念出那個名。   在他想到這個存在的一瞬間,那被分成無數個的他也一同想到了,於是就有著無法保持理智的他開始下意識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無意識的,誦念那個名。   光影開始退去,而那些漂浮的不可名狀的物體則像是受到什麼東西的驚嚇,扭曲著遠離這片區域。   連無處不在的瘋狂囈語聲也減輕了些許,精神上的汙染與壓力也驟然一輕。   “自由之開辟者,行走大地的無妄緋紅之災。”趙文軒趁機念誦了另一個尊號。   在這個尊號最後一個音節出口的一瞬間,緋紅色的光猛的炸開,成為逐漸消散的光影中唯一的顏色。   一個宛若無數不可名狀不可描述的扭曲體混合而成的影子與光中浮現,甚至於周遭的空間也有了一瞬間的凝固。   那個不可知的影子包裹住了那個男人,而後又驟然消散。   “塵神……那是塵神X……”   “他果然不是修正機關的人……”   “背棄歷史的罪神……”   “好一個自由聯合……”   “堂堂修正機關,竟然被滲透進內部……”   又是無數的聲音紛紛擾擾的回響,但何念已經沒有餘力收束這些意識了,他幾乎已經喪失了對自我的認知,隻是下意識的對目光所及之物發散著思維。   不知何時,何念眼前的世界突然變成了一片無法被看透的迷霧,而詭異的,好像被無數雙眼睛從外到內的注視著感覺突兀的出現。   確實是從內到外,如今的他無處不在,而那眼睛也無處不在。   無盡的迷霧,永恒的混沌,世界的本源……   眾神之上的唯一不可知創世紀,向此處投下了祂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