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驚得目瞪口呆,梵曦亦瞠目結舌,此乃何等神仙之技? 腦海中忽聞梵曦疑聲:“彼在草原有名乎?” “不知…”北辰猛然驚覺,急止言,險些以漢語呼之。 “此乃傳音之法,汝隻需心念答之,即可交流。”梵曦聲再起。 北辰試之,心念暗道。“不知道,我以前遊蕩草原從沒聽說過,也有可能是這兩三年剛崛起的強者。” 鄔支岐見北辰二人目瞪口呆,心甚悅,撫頭帶寶石,大笑曰: “吾乃鄔支岐,某家是也!” 北辰方覺侍從額皆刻有奴隸印記之漢人,心嘆曰:皆可憐人也,必救之。 北辰不知己懷何情,為鄔支岐鼓掌稱贊。“大哥,你真猛人兒啊!” 鄔支岐大悅,遂與北辰同行,向龍城。兩人談笑風生,北辰但應之,“嗯,對,是,真厲害!”鄔支岐盡興言之。 匈奴無漢之戶籍製,見北辰為異人,亦不查之。龍城內熱鬧非凡,胡人各色聚集,交易於市,絡繹不絕。 鄔支岐似通百事,言及諸物,然止於二句… 黃金於大漢與匈奴皆為硬通,故北辰攜之。選拔十日後始,遂隨鄔支岐遊坊市。 至傍晚,鄔支岐猶未盡,帶北辰等及眾仆離市。然其未購一物。鄔支岐善言,使北辰為梵曦購得諸物。 “走,帶你們去尋個好住處。” 隨鄔支岐,至府邸,見招牌,北辰驚問: “鄔支岐大哥,你還認識太子於單?” 鄔支岐雙眉一挑,撇嘴而笑,“喲,塞班老弟,還認得字啊!了不得了不得!” 北辰尷尬一笑,“這幾個字俺還認得!”鄔支岐亦不介懷,昂首而入。 侍衛未阻鄔支岐,然其從皆阻於門外,北辰等亦隨之。待侍衛通之。 然聞院內譏諷之聲,有一年輕冷聲刻薄道: “喲,這不是大名鼎鼎的鄢支山鄔支岐嗎?” 院內無言,俄而有冷聲又道: “怎滴?又餓著了?又來於單太子這打秋風吶?來人吶,把那馬槽搬過來,讓鄔支岐大人吃個飽兒~” 院內哄笑,無應聲。侍衛又入院,請北辰二人入內。入院,見十餘人,首一男子膚白如玉,非胡人,反若濁世佳公子。 其側有異人二,高壯魁梧。餘者或胡人,或巫師。鄔支岐笑盈盈,不悅之色未顯。見北辰二人至,鄔支岐近前,挽北辰臂行,言: “塞班兄弟,這位是靈吉大人,於單太子供奉的最強巫師,跟著靈吉大人侍奉於單太子才是正道吶!” 靈吉早見北辰手掌白皙,收起刻薄之態,和煦而道: “於單太子此時正與大單於議事,請允許我代表於單太子歡迎塞班勇士的到來!” 北辰朗聲笑道:“俺謝過靈吉大人!” 靈吉話鋒一轉,又道: “不過呀,這幾年吶騙子橫行,世道淪喪啊,所以還想請塞班勇士展示一番能力如何?” 靈吉言時,目視鄔支岐,鄔支岐毫無異色,笑開顏,若未覺。北辰憨厚一笑,“妥,誰來?” 靈吉身側異人與之對視,對北辰道:“我來,塞班勇士小心了!” 言畢,疾沖北辰,此異人初入扛鼎境,速如常人眼中,勢大力沉一拳,北辰側身輕避。 北辰用五分力,電擊其胸,異人疾飛,撞塌院落一壁。 院內寂然無聲,久乃聞鄔支岐笑曰: “嘿嘿…我就說我塞班兄弟無敵吧!” 北辰之技,驚四座,靈吉竟施禮,奉北辰為上賓。然其禮有異,似漢非漢。 北辰心疑,狀作驚,大言道: “這是啥意思?” “嘿...塞班兄弟,咱們這粗人不用懂這些,你就知道靈吉大人非常認可你的實力就行咯!”鄔支岐大悅,北辰亦隨之朗笑,待救那異人後,靈吉又設酒宴待北辰。 席間,鄔支岐神采飛揚,若北辰為其失散多年的兄弟。夜色漸深,於單太子沉吟而歸。 靈吉附耳低語,於單神色一亮。於單太子衣飾華麗,年約三十,麵相厚重,言談舉止極為周到。北辰恍惚,似於單非胡人,乃漢人也。 於單更衣後與眾共飲,旁征博引,見識廣博。北辰大異,始悟匈奴之狀況。自冒頓單於統一北方,匈奴揮鞭,所向披靡。北至極寒之地,東臨無邊之海,西破大月氏,成一大帝國。 與漢朝殺伐多年,匈奴忽覺麵對大漢這一與己完全不同的族群,昔日優勢轉為劣勢。漢人皆以城池為據,攻城戰對於匈奴,損兵折將,太過慘重。故高祖皇帝圍於白登,冒頓單於猶放虎歸山,不欲深觸南邊之巨獸。 漢匈七十載,歷經三世,其間非止乾戈,亦有和親。故兩族之往來,實乃頻密。漢人近年進步神速,賴工匠之巧,武器盔甲日益精良,養馬亦成大規模,形成騎兵。 匈奴雖有進,然較漢仍緩。漢人於過去十餘年中,雖仍被動,然已非昔日任匈奴宰割之狀。第一次襲龍城,戰果微而意深。匈奴貴胄皆驚,漢人何潛入草原?大隊騎從何來?第二次戰於大野,匈奴大敗,益驚怒。北辰之勇不足道,漢卒之戰力殊。 漢軍之裝備,遠優於匈奴騎。匈奴騎有甲胄者寡,兵器不如漢軍良。雖自幼能彎弓射箭,然無軍紀,缺乏常規訓練,僅憑個人之勇。 大漢行募兵製,於龐大之人口基數中,精選勇武之人入伍,加以日夜操練,軍紀嚴明,軍事素養遠超匈奴。 若言首破匈奴,未足以為警,然漢軍破河南地,足以驚醒匈奴之智士。 隨漢匈和親,戰停七十餘載,漢風亦侵匈奴。匈奴內部分為兩派,一派為傳統派,以正統自居,仍沉浸昔日之榮耀。一派為改良派,欲學漢人,以漢法改良現有之體製。 然七十載間,除近三年外,匈奴常壓製大漢,故改良派之高瞻,不為草原人所喜,反若過街之鼠。 於單太子為改良派之支柱,其母乃漢人遣來和親之公主,故自幼對大漢之態度異於眾草原人。加之軍臣單於對大漢之政策有所調整,於單之經歷亦甚復雜。軍臣單於乃冒頓單於之孫,初登大位時壯誌滿懷。 草原之盛,於他掌中,對大漢肆行侵掠,候騎至雍,火照甘泉。時大漢對匈奴之懼,在他手中達極。然多年侵漢,軍臣單於亦悟一理。 大漢龜縮於城池,雖能劫掠財富,然終不能吞漢。既不能吞漢,則吸其血,待其極虛再伺機。於是漢匈再和親,於單乃此時所生。 漢匈和親多年,雖有戰事,然大漢忍氣吞聲,故兩國之貿易極為繁盛。 甚至匈奴平民一度可自由至大漢邊境貿易,故生出聶壹此等巨商。大漢亦樂見其成,匈奴貴族至今以著漢人絲綢為榮。然軍臣單於未料暮年時,大漢會出現劉徹此等皇帝。劉徹曾與軍臣單於和親,送公主於匈奴。 後北辰聞聶壹言,始知馬邑之謀與軍臣單於受騙之由也。漢匈之交往益密,商人逐利,有冒死往匈奴走私禁品者,此為大漢所不容。可通過貿易換和平,可腐蝕草原人,然絕不可資敵。 當時馬邑太守得見違禁品,上奏朝廷,皇帝震怒,乃有後事。軍臣單於之所以受欺,乃因與漢人往來已久,深知商人之詐。然未料聶壹雖富甲天下,亦無益也。 於世人視之,聶壹猶賤商也。故或軍臣單於之斷未謬,而聶壹棄商人之質,欲超脫焉! 於單生於是種境遇,自幼受母之漢家文化禮儀之陶冶,故對漢人敵意不深。 及長,軍臣單於改對漢之策,然草原人多數不贊同與漢人貿易,視漢人為鼠輩爾。 至後主漢貿易者,皆於單所為也。既與漢眾相接,單於於單深感漢人之文化,遂悟文化乃一族之持久之本。於單有誌欲變革草原之民,而其父軍臣單於亦多所支持。 靈吉等所行儀,實單於所創,然受製於草原正統,單於亦隻能變通其法,使胡人勉強可接受非漢人繼位。 於單非降派,亦非和派。全匈奴幾無與漢共存之和派。然與草原頑固派之驕矜異,單於之改良派終欲習漢以強胡,而後滅漢。 昔日,於單常遭草原正統之排擠,尤以匈奴貴族為甚。左右賢王、左右穀蠡王、混邪王、修屠王等諸勢力,無一人援之。 然自三年前,情勢已變,連敗三場,尤以河南地失守為甚,匈奴人中始有認同於單之理念者。 是以,匈奴內部分裂愈演愈烈,以左穀蠡王伊稚斜為首之保守派對於單之攻訐愈烈,蓋因軍臣單於已老,天知其何時歸天? 軍臣單於尚在,可憑三十餘載所建之威壓製一切反對之聲。然其一旦辭世,於單能否壓製諸老臣乎? 故,於單在幕僚之建議下,與軍臣單於合計,策劃此次征募千長之盛會。名義上欲報復大漢,征募異人勇士,然實則為於單招兵買馬,增強單於本部實力,趁機削弱諸王之實力。 對大漢,匈奴人固一致。然部族首領之位,非皆易得,故能居此位者,皆非易於相處之人。至於此次盛會,自有陽奉陰違之嫌。 令於單未料及者,乃其親叔叔伊稚斜竟極力支持此事,甚至率其部曲歸附。此信非同小可,諸王陽奉陰違,於單反得利,可趁機打壓。然伊稚斜之舉卻令於單困惑,伊稚斜意欲何為? 故,於單歸,乃心事重重。伊稚斜,於單之親叔,依律法亦有權繼承。然有於單在,伊稚斜隻能居後,然非謂伊稚斜全無機會。此時,伊稚斜非但不反,更親自率部族來投。對於於單而言,反而棘手。 北辰聞十餘人議,乃明其他非異人亦非巫者之身份。此數人乃改良派之中堅,伴於單多年,既為幕僚,又為智囊。對於伊稚斜之異常行為,十餘人皆認為其心叵測。然如何應對此事,則分為三派。 首派以靈吉為首,此派多為巫師與異人,主張伊稚斜心懷不軌,既然伊稚斜主動送上門來,不如先發製人。因能與於單爭大單於之位的唯有伊稚斜,故應將其擊殺,收編其部曲,以永除後患。 然此議卻遭改良派一致反對,直接擊殺伊稚斜實為愚行,等同於自毀前程。若於單繼位,即便其他大部族並非其所能直接統領,此番行徑亦將使其他幾位大王對之戒備。何時能收服此等大王尚未可知,更有可能引發內部分裂。 今大漢之政,明示以南邊之威。諸王若不同心,單於之力,亦難與漢抗衡。此議亦得於單之許,靈吉雖心未甘,然亦不得不認其言之有理。彼亦不能解改良派所陳之殺伊稚斜後,匈奴分裂之難也。 然改良派亦自生異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同主伊稚斜不可殺。其一派曰:雖不可殺伊稚斜,然可囚之,誅其最忠之屬下,以重金收其餘部曲,歸並單於本部。 然此策亦有一難,軍臣單於尚在,於單非真正之大單於。軍臣單於不欲兄弟相殘,於單能調之本部之力有限,而伊稚斜所帶之兵馬極眾,幾盡出之,大舉“支持軍臣單於”之旗,伊稚斜何錯之有? 若單憑於單以抗伊稚斜,顯然此策雖佳,然難行也,蓋力不足也。改良派之另一種聲音雲:既不可殺,亦不可打,不如使人於暗中襲伊稚斜,奪其首級,使其失勢,待大局已定,再放還之。 然此策又被靈吉所譏:“孰能捕之?何以為之?”伊稚斜至龍城後,日有眾多護衛環繞,況其亦有高人相隨,如血魔老人之流,孰能製之?不除血魔老人,何能捕伊稚斜乎? 於是十餘人七嘴八舌,飲酒論策,北辰見於單已閉目養神,顯然為吵鬧所擾。心中忽思自家之君是否亦常麵臨此景,不由一笑。 北辰之一笑,顯然不合時宜。眾人又將目光投向北辰,自知失態的北辰急忙道歉,然被北辰所傷之異人心中不悅,趁機問道: “塞班勇士,請問您有何高見?” 北辰尷尬一笑,見於單亦投以詢問之目,撓頭憨笑道: “以俺說啊,請那什麼伊稚斜來喝酒,既然是來喝酒,他肯定不能帶很多人。然後咱們往死裡灌他們,把他們都給喝趴下了,然後五花大綁,隨咱們怎麼折騰。” 於單聞之,拍案而起,笑道:“此計甚妙,吾便效法鴻門之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