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那城門破了，鐵騎軍都殺將進來，城樓上漠雲城眾守軍都隨西門問劍退到城內街口處去了。 　　見那街口，兩側房屋繞著，數千將士擁滿了，身上大都沾著血，刀刃都卷了，鎧甲都缺了，擺做一個方陣。 　　這時，天色已經漸晚了，四周火炬閃著，照將這六千多將士的影子四下搖曳。 　　居民們有的拖家帶口，逃將要出城去，那是還有去處可投奔的。 　　大多都緊閉門窗，有的躲至家後麵地窖裡，有的躲糞坑，凡能躲人的地方，皆躲滿了人。 　　且說那六千多將士，在西門問劍的指揮下擺好陣，心裡都忐忑待著。 　　“我漠雲城眾將士們，城門雖破，但我等眾人仍在，我等身後便是各自的妻子兒女，親朋好友。 　　我等身後更是我大燕國的天下黎民，社稷蒼生。此番我等無處可退了，誓與賊人殊死一搏！” 　　那西門問劍眉眼緊皺著，目光裡卻似是有萬丈光芒般。右手緊握著那七星劍，高聲喝到。 　　見那眾將士，此番卻未跟將高喝起來，眉眼也都皺著，有的抬頭看向天，有的低頭看地，嘴裡麵大都兀自念叨著什麼。 　　仔細聽去，才聽得一個說到， 　　“娘，此番我便隨西門教主死戰於此了，怕是回不去了，你與我弟妹們定要互相照看。那些個劣紳狗官若再敢欺負我等，我做鬼也定不會放過他們。” 　　又看得一個手拿著一方紅繡帕，五指緊捏著，似攥著心窩一般，幾點淚滴上去，竟是低聲抽泣起來，斷續著說道， 　　“嬋兒，你嫁與我時，卻連轎子都不曾坐過，我此番若能活著回去，定給你坐那八臺大轎。我平日又不善言辭，你在外麵又時時受委屈，我，我——” 　　話到這，卻再說不出口了。 　　卻掃過去，有的手裡拿出玉佩來，有的攥一雙鞋，有的捏著信，心下都亂思量著，臉上都含著淚。 　　那西門問劍見了，也是沉沉嘆息一聲，正欲再說什麼，卻聽得一陣雷吼般的聲音，噔噔噔的傳將過來。 　　地麵都四下震著，自是那一萬鐵騎先踏將過來了。 　　聽得這聲音近了，見那眾將士最後都一握各自手裡的物件，將那沉沉的牽掛都收到胸口心窩處，臉上淚痕都抹了，兵器都握緊了。 　　齊將大喊一聲， 　　“我等願隨西門教主戰至身死，與賊眾不死不休！” 　　那喊聲不似昨日那般高亢，卻是帶著一分悲沉，但仍是擲地有聲，回音四下繞著。 　　火光到處曳著，好似一陣風過來般，突然曳得緊了，那眾人見了，麵上都是血色，心裡麵牽掛此時一齊遠了，都化做對眼前賊軍的仇恨了。 　　頃刻，便見得那鐵騎軍躍過來了，都揮著刀，大喊著殺至了。 　　“眾將士們，與我殺！！” 　　西門問劍見那鐵騎來了，大喝一聲，第一個殺將去了。 　　“殺！！！” 　　那後方眾將士見得，也都高喝一聲，響聲震天，都持槍劍沖過去了。 　　兩方人馬頃刻戰將一團了，頓時血流滾滾，廝殺聲震天裂地。 　　見那摩國一萬騎兵，馬亂沖著，刀亂揮著，刀馬縱橫處，都是血濺著，一條條活生生的性命就此倒了去。 　　都知馬軍對步軍，馬軍機動強，來勢猛，速度極快，幾番沖殺下來，卻見那六千多人的方陣已是亂了。 　　敵軍又紛紛湧進來，霎時死了更多守軍。 　　卻聽得此時，那兩側房屋上一陣聲響，似是擂一通鼓般，看過去，卻是自屋上猛地殺下數百上千的將士。 　　見那上千兵士，額上紅頭巾都畫著刀劍，原來是鐵刀幫幫眾與歸劍閣眾人埋伏於此，此時援將來了。 　　那帶頭之人正是馬一刀與秦川，各自左右領幾百幫眾躍下墻來。 　　“殺！！” 　　都自大聲喝起來，持刀劍殺過去了。 　　那幾千守軍見了，又聽得如雷鼓聲，自是士氣大振，手裡刀都握緊了，奮死沖殺過去了。 　　戰不多時，又聽得後方一陣喝殺聲傳來。 　　“殺！！” 　　扭頭看時，才見那南宮飛羽領著幾百人自敵後殺將過來了。 　　原來是騎兵進來時被打散的眾多守軍，此時都跟著南宮飛羽，聚得一起，殺過來了。 　　那屋上鼓擂的愈發響了。 　　這數千守軍們，聽得這鼓聲，都圍將起來，手下刀槍緊握著，悍不畏死的沖殺過去了。 　　兩方再度戰將起來，卻見那漠雲城眾人，此時如天降神兵般，一時殺的那摩國數萬人丟盔棄甲，血流成河。 　　“殺！” 　　“殺！” 　　廝殺聲到處震著，黑煙冒起來，火光沖天…… 　　這般戰了許久，廝殺聲慢慢弱了。 　　又過了好一會，漸歇去了。 　　此時卻看那天空，東方已是亮起來了，太陽自山腰露半張臉來，朝陽如血。 　　曙光照下來，卻見城內眾守軍，所剩無幾了。 　　手上刀都舞不動了，卻仍不要命沖將去。 　　見得一名守軍，臉上都是血，見不得麵容了，看著腳下遍布的屍體，淚奪出目來，血湧起來，大吼著，又要沖殺過去了。 　　卻被叫住了，扭頭看時，才見是南宮飛羽。 　　“王齊，你速速退下，去我府上，護我夫人與女兒逃出城去，叫她們投奔我江南親友，喚作趙凡，你與她們說了，她們自是知道。” 　　“將軍！” 　　“莫要多說了，我此前與將士們聊時，知你與妻子才婚不久，就來參軍，此番去了也照看好她。” 　　“將軍！！” 　　“快去吧！莫要忘了我的話！” 　　那南宮飛羽又暴喝一聲，手上槍影閃過，朔死幾名敵軍，掩護那王齊殺將出去了。 　　見那王齊，殺出亂軍中，不在戰場了，見地上都是屍體，血流成河啊。 　　這地上倒下的眾多人，哪個不是做父親的，當丈夫，為人子的，此時卻都躺在這血泊裡一動不動，卻是死了。 　　想到這，見那王齊竟忍不住放聲哭將起來了。 　　一路哭，一路跑，終於到那將軍府了。 　　再看那南宮飛羽，此時正與西門問劍貼背站著，兩人腳下的敵軍屍體多不可數，摞起來小山一般高。 　　除卻這兩人，再除開那走了的王齊，卻見此時隻剩得十幾名甲都爛了的守軍還站著了，護在兩人身前。 　　天愈發亮了，太陽升起來，見那東方天空血一般的雲氣。 　　四五萬摩國大軍圍將這十幾人，都不敢上得前去。 　　卻聽得一陣呼聲喊將來，叫聲， 　　“爹！” 　　回頭看去，原來是西門問劍的兒子，西門安禮。 　　見那少年，年約十五六歲，手裡麵也持著劍，身上渾是血，想也是殺了許多敵軍，此時見了被重重圍住的父親，自是忍不住叫喊起來。 　　聞得這叫喊，見那西門問劍轉過頭望去，見那少年，臉上先是大怒，後來又見少年手上長劍，身上血痕，又笑將起來。 　　“我兒長大了！” 　　說完這話，眼中淚光自是奪眶而出了。 　　如此過得三五分鐘，見那西門問劍又大喝一聲，響聲震天。 　　“拓跋宏，你此番破城，還記我昨日未殺你心愛女子乎？此番城雖破，但我與南宮將軍若拚的命來，定也要拉你與你那心上人下馬，再帶上數千賊眾給你們陪葬。” 　　見那萬軍陣前，拓跋宏臉上也是閃過一抹不忍色，而後喊將到， 　　“你那番未殺我與阿玉，我自是記得。” 　　說到這，卻見那萬人大軍都是震了一番，眼前這等人物，竟有實力殺得他們摩國四大飛將之一，他們的大將軍拓跋宏。 　　而拓跋宏此番竟敢在萬人大軍前如此坦誠的承認，也是讓得眾將士心間更是震了一震。 　　“拓跋宏，我見你並非窮兇惡極之人，此番我與你定得三約，便可少了那無數無辜性命，你敢在萬人陣前應得我否？” 　　見那西門問劍持劍又是猛得喝到。 　　“你且說，哪三約？”拓跋宏問到。 　　“其一，我等餘下眾將士，不可殺害他們，當使他們解甲歸田，給一番生路。” 　　“其二，我城內數萬百姓，不可殺害，當使他們好生耕作休息，一如從前。” 　　“其三，我等人妻子兒女，不可殺害，當使他們如常生活” 　　“這三約，你可做到？”見那西門問劍持著七星劍，如雷般的喝聲令下。 　　卻看那拓跋宏，麵上思襯著。 　　一來，此番攻城，傷亡慘重，餘下兵士雖看似這十幾人，但一路上散了的，亂了的恐還有上千人，四下躲著，若趕盡殺絕，必激起反抗，方才攻下城，人心不穩，不殺餘下眾將士，可使人心穩固，防止生變。 　　二來，城內數萬百姓，耕作休息，繳納供奉，若殺得多了，必使人心不穩，恐生變故。 　　三來，西門問劍曾放他與阿玉一回，他拓跋宏生平也好義氣，知榮辱，且這西門問劍高深莫測，若真逼得急了他，誰知他能乾得什麼事來。 　　此番一陣思量，找書苑wwｗ．zｈaoshuyuan.com 才當著萬人大軍的麵，喝聲， 　　“好，我今日當大軍陣前，下得軍令，此三約，我拓跋宏應下了，軍中眾人也當守得此三約，違者厲罰，不服者斬！” 　　見那拓跋宏當萬人麵下此軍令，那西門問劍才深呼一口氣，把手中七星劍拋了，斜飛去那陣外西門安禮腳下了，又喝聲， 　　“我兒承我一生絕學，武功蓋世，當持此七星劍，若有違約者，斬！” 　　過了片刻，又說聲， 　　“我兒聽好，此生莫為虛名茍利，摻和那朝廷江湖的混濁事了，隻護得你與你娘周全便可。” 　　“爹！” 　　見那少年又大叫一聲，接過七星劍來，便欲沖殺過去，卻被那西門問劍使了個眼神定住了。 　　“我兒定謹聽為父之言！”西門問劍又一高喝，退了那西門安禮。 　　而後轉身看向南宮飛羽，說一聲， 　　“此番與我弟同戰死，也算無憾了。” 　　卻見那南宮飛羽也扔了槍，說聲， 　　“與西門兄同死，我也無憾了。” 　　頃刻，見那萬人大軍開出一條道來，自放那十幾名將士出去。 　　卻見那十幾人卻不走，隻定定望著上方那兩人，眼裡麵都是淚。 　　“你等快去吧！定照顧好你等家人，護我一城百姓周全。” 　　那南宮飛羽說一聲，這才見那十數人三步一回頭，起身去了。 　　卻說眾人都去了，不一會，又聽得那陣外少年大叫一聲， 　　“爹！” 　　望過去，卻見那上萬箭矢如雨般飛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