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的童年,我的童年,都不怎麼樣(1 / 1)

陽光剛好,微風吹過,還能聞到一些綠色的氣息和淡淡花香,好像一切都剛剛好。   50來號人酒足飯飽,烏央烏央的出了飯店。   關明欣一直跟在秦風身後,這會出了飯店終於逮到機會了,拉了拉秦風的衣角。   “秦風,能送我回家麼?”   “好啊,你家在哪?”轉頭對李博道“老兒子,幫爸爸打個車。”   “別,我們走回去吧,離著不遠。”   “不用了,兒子。”沒理會其他人,隻和親近的幾個人擺了擺手就走了。   秦風所在小縣城是省會管轄的一個小縣城,剛剛撤縣設區。城裡麵不大,就那麼三四條寬敞大道。   5點鐘的太陽還是挺曬的,秦風拉著關明欣挑著陰涼的地方走。   跟在秦風後麵的關明欣突然站定腳步,“秦風。”   秦風微微回頭,“乾嘛?”   哄~   秦風拿手在她眼前晃晃,“嘿,看啥呢?”   “啊,沒,沒啥。”   “叫我乾嘛。”   “沒事。”   “好久沒去公園了,你要不要去走走。”   “好。”   城裡有個小山包,政府在這裡搞了一個公園。這也是後來好多年裡城裡為數不多的休閑娛樂的去處。   公園裡不知道從哪搞了幾隻稚雞,還搞了一個尾巴沒什麼毛的孔雀。   旋轉木馬也就剩了幾個棍,馬都沒了。那邊貌似有一個鬼屋,好像也沒開門。反倒是撈魚的,套圈的,打槍的都活的不錯。   中心的涼亭叫四方亭,晚上這會剛好有很多大爺在裡麵下棋。   還有些在外麵拉二胡,馬頭琴,喇叭,口琴,在搞音樂。當然,肯定也少不了那個唱歌的大爺。   廣場上好多小孩子在玩輪滑,也有的在嬉笑打鬧的跑來跑去。   看著這些秦風心裡除了有些感慨還很舒暢。   關明欣就安靜的跟在秦風後麵,走了不知道多遠又繞回來了。   兩人找了個角落坐下,安靜的看著夕陽發呆。   天色漸漸暗下,許是酒喝得上頭了,許是夕陽的逝去影響了心情,關明欣開始緩緩傾訴自己的童年。   語氣平淡,沒有開心,也沒有怨懟,就像一個局外人一樣。   “...我媽走的早,我舅舅說是被我爸氣死的,我爸說是累死的,親戚鄰居說什麼的都有。   我上小學開始就在我姥姥家,因為我爸又找了一個,還生了個弟弟。姥姥怕我受苦,就把我接過去了。   舅舅基本每個月都帶我回家一次,不是為了探望,是為了問我爸要錢,不給錢就鬧。   我從沒見過兩個男人可以像潑婦一樣吵架。   舅媽剛結婚就跑了,不知道去哪了,帶走了彩禮嫁妝三金。   去娘家要人,被耍無賴,結果姥爺被氣的腦中風癱瘓在床,姥姥除了照顧他,還要照顧我上學,每天還要囑咐舅舅別惹事。   我見過那女人好多次,她每天都送孩子上下學。   如果我媽還在的話,一定也會每天都來接我的。   可是我媽不在了...”   說到這裡,關明欣再也忍不住了,開始嚎啕大哭。   一邊哭嘴裡一邊喊,“媽...”   這個女孩懂事的讓人心疼。   秦風攬過她,輕撫她的後背,安慰著,“沒事,都會過去的,沒事。”   沒媽的孩子,真的就像根草,親爹不親,後媽不愛,舅舅不疼,不過還好有姥姥。   這個動作仿佛觸動了某個開關,關明欣摟住秦風的脖子,把頭埋在他的肩膀哭得更厲害了。   ....周圍人群的眼光,秦風並不在乎。   回想有多少個喝多的夜晚,自己也是這樣嚎啕痛哭。不過自己隻敢在無人的角落裡,怕陌生人看見,更怕朋友知道。卻又無比渴望有個人能陪著自己。   在來往人們的驚奇目光裡,關明欣足足哭了半個多小時。   鼻涕一把淚一把的。   哭到後來嗓子也啞了,聲音隻剩下乾嚎。   許是酒醒了,許是哭累了。關明欣抹了一把臉。   “發泄出來舒服多了吧?”   關明欣用力的點點頭。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每個人的童年都有自己的傷痛。所以你並不孤單。”   關明欣腫著的雙眼疑惑地看著秦風,“真的麼?”   “真的!比真金還真。”   每個人的童年好像都不怎麼樣----這是秦風後來才知道的。   一直以為隻有自己的童年很苦,其他人都很快樂,就像家有兒女一樣。   長大才發現,電視劇終究是電視劇,生活的豐富精彩程度真是誰也比不來。   見關明欣好似不信,秦風又補了一句,“騙你是小狗!”   在關明欣的注視下,秦風鬼使神差的學了句狗叫“旺~”   “噗~”破涕為笑的關明欣,有些難為情的掩麵。   等關明欣整理好麵容,兩人這才起身回家。   關明欣的姥姥家在城郊的一座小平房裡,一個小屋子,或許有50平米?前麵有個小院子,可能30平米?   院子裡堆滿了礦泉水瓶,紙殼子,鐵皮,泡沫,電線等等一堆東西。   在東北,這些東西統稱:破爛兒。   秦風一下子就明白了,姥姥是靠撿破爛供養了這個孩子。或許關明欣的狀況比剛剛她說的還要差。   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一個混蛋的舅舅,兩個人渣形象躍然而出。   看著秦風在掃視周圍的東西。   關明欣有些不好意思,她特別怕心上人因此瞧不起她,又對這些無能為力。   聽見了屋外的動靜,屋裡的老人走了出來。   “欣欣回來啦。”   出來的是一個身材矮小瘦弱的老人,但老人的腰桿筆直。   “呀,這是?”   “姥,這是我同學,叫秦風。”   “姥姥,你好。”   不過秦風的問好被忽視了。   “欣欣,咋哭了?”   關明欣默不作聲。   “姥姥,我們剛剛吃完升學宴,她,想她媽媽了。”   老人家的目光一柔。   “沒事,回頭姥帶你去看她,你親自給她報喜。”   “小夥子,快,快來進屋。”   老人家絲毫沒受因為屋外的淩亂或者屋內的簡陋影響,臉上洋溢著熱情的笑容,迎著秦風進屋。   老人家詮釋了什麼是: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重生的秦風,不管前世今生都不是那種勢利眼。也從不從金錢上去判斷一個人品德的高低。   雖然有心理準備,可屋內的情形還是讓秦風驚訝。   後麵的背墻是堵死的,沒有窗戶,因為墻的那麵應該是另外一家。   進門一個小灶臺,左手一個小屋子,右手一個屋子。   灶臺和墻上掛著黑乎乎的油泥,有個木質小格子蓋著布,北方管這個叫碗架子,是放碗筷和剩菜剩飯的地方。   燈光很弱,進了屋是一鋪火炕,炕頭有一個老人側臥著。   “老頭子,欣欣同學來了。”   躺著的老人掙紮著起身,他左手握拳,嘴角有點斜。   含糊不清的對著秦風揮了揮手。   秦風客氣著回應,對老人微微躬身點頭致意。   老人家搓搓手,“欣欣,領著到你那屋坐吧。你姥爺這不方便。”   “嗯。”   即使兩室為人,秦風也是第一次進小女孩的閨房。   裡麵布置很整潔,雖然書桌,臺燈,椅子,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姥姥撿回來的。但這並不影響他們很整潔。   “秦風,你坐。”   “嗯,謝謝。”   關明欣搓著手指,肉眼可見的難為情。“不好意思。我...”   “哪裡不好意思?是這個破爛的家,還是姥姥,還是什麼?”   關明欣完全沒想到秦風會這麼說,不知道秦風什麼意思,隻覺得話有些刺耳。   秦風緊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喜歡我,但如果你了解我,你就該知道,我不是一個膚淺的人。”   “這裡無非就是小了點,破了點。可這有什麼關係?你覺得我會因為這個就看不起你?在你眼裡我就是這種人?”   這些話出乎了關明欣的意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急忙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秦風擺擺手,“我知道你什麼意思。自己最不想讓別人知道的東西,卻被喜歡的人看見了,很難為情。”   “可在我看來,這一切都很好啊?”   “記得送東陽馬生序麼?”   關明欣愣愣的點點頭,“記得。”   “當餘之從師也,負篋曳屣行深山巨穀中....”   秦風隻起了個頭,關明欣就很自然的接了下去。   “...同舍生皆被綺繡,戴朱纓寶飾之帽,腰白玉之環,左佩刀,右備容臭,燁然若神人。餘則縕袍敝衣處其間,略無慕艷意,以中有足樂者,不知口體之奉不若人也。蓋餘之勤且艱若此。”   這篇文章關明欣背誦過不知道多少遍。   但從沒有像現在一樣對文章的核心思想有這麼深刻的理解。   “我聽人說:20歲前的人生是父母帶給你的,你沒得選,所以根本不用為此自備難過,或者思慮太多。   20歲以後才是你人生的起點。”   ....   關明欣和姥姥親自送秦風出了門。   看著外孫女在門口久久盯著人家的背影,老太太嘆了口氣,“唉,多好的小子,可惜你生在這樣的家庭,可咋整。”   關明欣這才回頭,安慰姥姥,“姥姥,你放心吧,他....”話到嘴邊不知道怎麼形容。   隻得一句,“...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他沒瞧不起我。”   那一晚,關明欣躺在床上想事想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