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驚雷(1 / 1)

西明離火 觀雨聽竹 3378 字 2024-03-16

暫時緩解了失溫的問題,他將目光投向半山腰那座不大的廟宇。   荒無人煙的山中,破敗的小廟冒出難得的炊煙,似乎令萬徑人蹤滅的荒莽群山添了幾分人間煙火氣。   眼看無處可投,周圍隻有這座小廟,隻能去尋是不是有僧人在此,能討口熱水喝。   盡管天寒地凍,可畢竟是到了一個未知的時代,以趙南離一貫謹慎的性格,還是令他本能地以隱蔽接敵的動作先行抵近觀察一番。   這抵近一看不要緊,當即便隱身暗處,並不現身上前。   眼前哪裡有人間煙火氣,分明是地獄修羅場。   這座破廟圍墻盡倒,正殿與殿前本應香火繚繞的空場無遮無攔,被積雪掩蓋的圍墻廢墟周圍隻有一些枯萎的灌木叢、淩亂的草窠子。   一名散亂披著僧衣棉袍的矮胖和尚麵無表情,正在大殿臺基前方的一塊石頭上“嚓、嚓”地耐心磨著一把方頭戒刀,其後本該香煙繚繞的殿堂屋簷下,懸掛著一排分割的手……腳……頭顱……   血跡乾枯,如同尋常人家吊在屋簷下的醃臘!   另一名同樣散亂著僧袍又裹一件大紅袈裟的乾瘦和尚正繞著殿外一口大灶轉來轉去地燒火。   柴濕,煙氣甚大,又無吹火筒,不得不將珍貴的袈裟綰起,冒著綾羅袈裟被引燃的風險而跪地向灶膛內吹火。   灶臺另側,橫著一根木杠子,木杠子上連著兩個人!   是兩個被捆豬般結結實實捆做一團,再各自牢牢背縛在杠子上,穿作一串,絲毫動展不得的人。   被捆的兩人已剝了半身衣服,寒冷、憤怒又恐懼——因為剛剛清醒的兩人,才看明白,灶臺後麵散落的骨頭,不是什麼豬骨、羊骨或者野獸的骨。   那被吹燃火勢而燒熱的大灶也不是為了燒水給他倆喝。   這一切都表明了等待他們的正是令這亂世離人最為恐懼的一個結局。   “娃兒們不要哭,佛爺先給你個痛快,下鍋就不曉得燙咯。”   吹火的和尚聽得兩名少年掙蹦而帶起的響動,起身瞇著被熏出眼淚的黃痰眼,呲著滿口屎黃的馬牙,咧嘴笑了,他毫不在意兩名赤裸少年的掙紮——那結結實實的捆紮根本無法掙脫。   “人麵獸心!雜碎!老子到了閻王殿……也不與你乾休!”一名結實粗壯渾身黝黑的少年被捆得動彈不得,心中懷著悔恨用川土方言大罵。   正磨刀的肥壯和尚用指肚試了下刀鋒,向灶臺這邊冷冷地一瞥,麵無表情地令道:   “堵了嘴,休要令瓜娃子聒噪。”   隱於灌木叢中看到這些,若趙南離還要很天真地上前去打聽:師父,這是哪裡?我到了什麼時代?您這是要開飯嗎?呷的啥子夥食。   那就不是他趙南離了,是傻逼。   果然不止於此,順著山路又上來一名漢子——獐頭鼠目,紅襖綠褲子,裝束格外妖異,肩上扛著一根桿棒,挑著一個大包袱,沿途左顧右盼,還不住察看山路行跡,甚是警覺。   虧得趙南離臨近破廟覺得不對便轉進了山林中窺視,半山有零散積雪便專挑無雪處落腳,足跡早就消失,否則隻怕還要被發現。   從臨近破廟的灌木叢裡暗中窺視,眼見這漢子到了大殿前灶臺處,把大包袱一扔,叫道:“適才晴空霹靂,一片白光閃動,好生蹊蹺。”   “莫得事體,老二,你就是小心,不過是旱天雷。”馬牙和尚乾笑回答,看著綁縛的兩個娃兒,口角還在流涎:   “旱天裡打雷,不知劈了誰?無事就莫理他,我們快些弄吃食。”   磨刀的肥和尚聽了反不耐催促:   “火這麼小,水也不開,快些去抱柴,把火燒旺。”但他還是不放心,停了手又問後上山的漢子。   “有人上山嗎?”   “沒得。”   肥和尚這才放下心來,又回去“嚓、嚓”地耐心磨起手中這把方頭戒刀。   這時被縛的兩人中,一名腦袋大脖子細、身形瘦小卻眉清目秀的少年用川音破口大罵:   “是老天開眼,發旱天雷劈死汝等吃人滴惡魔!”   馬牙和尚被肥和尚催促,看看將熄的灶火,未熱的鍋灶,糊裡糊塗也不在意,正去抱柴燒火,回來聽得大頭少年叫罵,枯澀地乾笑:   “哈哈哈!汝等?瓜娃子隻穿三尺布,還要學長衣相公說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說話間扔下柴禾舞起袈裟跳舞一番,顯擺著:   “看看看看,老子不是好好滴,佛爺們不光要吃人,若是小娘子還須玩夠才吃,你這娃兒細皮嫩肉,若是老子有如老二那般喜好的,也就留你伺候幾日。”   舞弄畢了貼近大頭少年近前抽抽鼻子,嘆道:   “可惜佛爺不愛,佛爺隻愛煮熟的細皮嫩肉。”   “老三,莫多話,快些乾活,這旱天雷好生詭異,須得小心著些。”磨刀的肥和尚喝止了自顧發癲的馬牙和尚。   “不當事,肚子要緊,我們隻管弄好飯食,”馬牙和尚漫不經心,揪起大頭少年的稀疏發髻,向肥壯和尚提議:   “哥呀,不必堵嘴,便先煮這個好了,這個肥嫩。”   肥和尚依舊麵無表情,用戒刀指指大殿一邊:   “拿那個罐子來,接了血不要扔掉。”   就近暗處耳聞目睹這一切的趙南離心驚不已:   怎麼辦?   人家穿越了發跡裝逼,我怎麼遇上了這路開局?   還有這種隻在書中寫過,卻從沒見過的——吃人的勾當?!   這可不是一個安定祥和、小富即安的時代。   但一轉念間便即心思堅定:毫無疑問,先救人再說!   眼前一對三,不是好買賣……但怎能眼睜睜看著兩個活人被生生吃掉?   謀算之際,他一低頭看到自己身上的僧袍,與那廟中兩個磨刀燒火的和尚竟是一式的服色,再一抹自己凍得冰涼的青茬頭皮——那是後世軍營中標準的發不過寸,轉瞬便計上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