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剛剛在做什麼? 得好好嗬護她啊! 丁令雖是痛得齜牙咧嘴,但沿著樹枝走向那柔弱少女的腳步卻比平日裡還輕快不少。 “嚶~”柔弱少女發現了眼前並無多少正常可言的男子,嚇得裹緊了堪能蔽體的藤衣,一甩長發,竟朝對方要害部位射出幾道無形風刃來。 丁令看在眼中,並未躲閃,反用左拳迎上風刃,二者相撞,那風刃一觸即散,丁令隻覺仿佛被少女輕撫一般,更覺憐惜,而那柔弱少女則是眼中驚恐之色更重,原地對著幾步之遙的丁令又射出風刃來。 不對勁,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丁令又踏出一步,精神前所未有得集中。 自己好像對她產生的並非情欲,而是…食欲? “妹妹別怕,哥哥不是…”丁令左手摸向她的頭,忽然左手黑線處出現震動。 “令!醒醒!”丁燭的聲音突然從自己左手黑線傳來。 嗯?這小蟲什麼時候會說話了? 少女無數小小的風刃削過丁令左手的位置,陡然加速下,風刃竟發出爆鳴聲來,丁令並不後撤,隻將方才隱藏下去的金光凝在左手,乒乒乓乓地借風刃修起了指甲。 “?”少女見此眼淚一收,後滾翻拉開距離,發出了顫抖的聲音“你你你…你耍賴!” “不錯,你不口吃了。”丁令笑出聲來,暗暗找尋著逃命路線,擋住後麵那些實打實的風刃後,已是將自己凝出的唯一光團消耗殆盡了,丁燭也不知是否能趕來。 少女哼了一聲,全身肉塊翻湧重組起來,仿佛有什麼要從體內破出,尚未起腰時,丁令便需抬頭仰視,而隨著少女起身,她身體的半徑也越變越大。 丁令回望樹外,此處離地隻剩四五十層樓高,已能看清樹身下方燈火闌珊的居民區,樓層均不太高,無數空調外機轟轟作響,四周一片祥和,偶有歸家的人影穿行其中,也隻當鎮元九莊中的光亮和爆炸聲是今日超時的夏末煙火,未過多注意。 巨樹亂舞著火衣,陰影如潑墨般罩下。 月色皎皎,卻無一人抬頭。 丁令很想朝下方渾然未覺死期將至的人喊叫,但叫醒他們又如何?不管樹藤再怎麼瘋狂捕食莊中的人來自愈,在爆炸推動下,剩餘到接觸的時間也不會超過二十秒,就算是世界冠軍,也來不及跑出這巨樹倒下所覆蓋的偌大範圍,逼著這些普通人去直視死亡,不過是讓他們多感受些絕望罷了。 也許他們隻是不該住在這個方向而已。 世人皆殺!——丁令莫名地想到了這幾個字——這就是竺天寒所謂寶樹自身的意誌嗎?就算自己攀在迅速高溫的樹上,也被一股略顯冰寒的殺勢所裹挾。 所約定的救援人員,還有掌管這片地域的神仙,難道非要等到事後才能出現嗎? “你是不是忘了我還在這?” 丁令扭頭的功夫,少女已漲至兩層樓高,將周遭樹枝輕鬆折斷,藤衣也撐爆開來,露出的健美肌肉,仿佛用成百上千的炸彈堆砌而成。 “所以呢?”丁令隻回頭瞄了肌肉少女一眼,便不再多看,屈膝,心中提前從七開始倒數——再過七秒就到明天了,龍字隱訣興許會解封。 按照此時加速度,與其繼續留在樹上祈禱十幾秒後的奇跡,不如置於死地去尋那一線生機! 六。 “打我啊!廢物!”肌肉少女笨拙地挑釁著,每向丁令走一步,周遭樹枝便被拉斷一片,樹冠也是隨之震顫不已。 五。 “不打了,你贏了。”丁令麵向樹體,後仰蹬離樹麵,下墜而去。 “太遜了你真是…太遜了,你真的!哈……哈哈哈哈!”肌肉少女思索著方才還在此處的丁令表情,想抓回他卻晚了一步。 四。 丁令如流星劃過夜空,但無論轉向何方,都被樹體長矛般的殺勢鎖定,抬頭望天,似乎看見了些遠古記憶中,玄皇不惜身死,也要探尋之物。 三。 方才在記憶末尾所見的,是距離玄皇不知多遠的超巨型青色龍頭,它沉睡著,背覆萬山雲遮霞繞,但其四足皆被砍去,滿背溝壑間的致命傷口更是讓人觸目驚心,那彌漫在玄皇所處整片大陸的霧氣,便是從其鼻孔噴出。 不知是第多少次看到龍了,但丁令仍會感到震撼,以及一絲悲傷。 是誰把巨龍傷成這樣?而且…這龍居然沒死? 二。 丁令在大口喘息著,風吹過耳,左手黑線前所未有地腫脹起來。 丁燭? 你又何必來呢…… 一。 新的一天到了。 丁令勉強再運起金光防護,沖破防盜窗落進一戶頂樓人家,借住沙發翻滾卸力,重踢在墻反彈出窗,隔墻裡屋很快便開了燈,傳出驚疑不定的人聲。 “龍……”丁令翻上樓頂,剛欲出聲,一股黏灼的臭味瞬間從黑線中傳出,橫沖直撞向其鼻腔,直熏得丁令口不能言,勉強睜眼朝源頭看去,隻見黑線中猛地戳出一根手指,直到三個指節全部伸出方才停下。 那手指微彎,烏黑乾瘦,其上指甲開裂,指縫中塞滿了反射著冷光的灰白毛發,攜帶著濃烈的死亡氣息。 它輕撫過丁令手掌,開出道口子,死氣頓時從中湧入,上沖至丁令頭部將其神魂一口吞下,連同那龍字訣所凝出的殘餘光芒,未曾有掙紮便就此消失。 丁令的神魂則變為初生玄色嬰兒的模樣,憑著本能沿著死氣路徑沖體而出,雙眼緊閉,雙手握住那源頭的手指主動吸收起來,而其肉身此時則為淡淡的銀白色霧氣所籠罩。 巨樹竟不再鎖定丁令,忽地偏移,對後者落下部分的枝椏盡數岔開。 “哈!受死吧你!”但樹冠上的巨大肌肉少女毫不避讓,已跟落到樓宇上方,握著不知從哪找來的大棍朝樓頂丁令劈去。 丁令此時對外界渾然不知,但神魂很快一凜,其中隱有銀白汪洋一片,緊閉雙眼麵露悲痛地蜷縮著,左手仍握著那漆黑手指,右手食指彈向巨大肌肉少女的方向,一道細小的銀黑雙色棱錐隨之射出,貫穿了她的眉心,直射向不可見的遠空。 “…”巨大肌肉少女頓時雙眼失焦,泄了氣一般僵硬地落在丁令腳旁,大棒掉下樓去,連聲響都未發出多少。 但是其後的燃燒巨樹該怎麼處理呢?不管如何切割,都會對樹中凡人或是這片居民區造成毀滅性傷害。 丁令神魂的小臉掙紮猶豫著,雙手反向合十,用力左右拉開,劃出道長有百丈的銀黑刃光,但就在要釋放之時,神魂眉心竟裂開一眼,內露金光,將刃光盡數吸入,強奪了神魂,從那忽然僵住的漆黑手指指縫中拔出一縷灰白毛發,退回體內盤膝而坐。 “不可。” 嗯?誰在說話?丁令一顫,雖隻是兩字,回音確是千萬重,下一瞬便無法控製神魂乃至肉體,甚至意識都要在此沖擊下迷失在無盡混沌中。 “你個變態大半夜穿個內褲在……我家樓頂想乾什麼?”一個大叔毫無征兆地從天臺通風管後出現,穿著有些破損的大褲衩質問著,但看到丁令身前倒下的火樹,便雙腿一軟,跌坐在地說不出話來。 雙眼金黃的丁令並未回答,渾身氣息無比古老滄桑。 “神淵。”蒼老之聲響起,丁令左手朝斜上揮舞,那漆黑手指再動時,竟流出千丈夢幻銀河,仿佛鋪開成為第二片夜空,迎著以萬鈞之勢砸下的火樹飄搖而上。 火樹銀河二者寂然相撞、互相交纏,前者如泥舟入海,浮沉不定,原先炸裂連連的樹身也在後者的溫柔包裹下逐漸靜默,這倒塌的鎮元九莊便被這“神淵”險險托在半空。 “我族尚存…”蒼老之聲第二次響起,餘音不絕,強行將丁令即將潰散的意識拉回,發聲者隻再看了這人間一眼,就似靈性不支,連同丁令神魂眉心的金眼及那一縷灰白毛發一起被強行排出。 “嗬……前輩請等…!”丁令如剛獲救的溺水者般猛吸了一口氣,意識重掌神魂的同時,肉體便不受控地臥倒在地動彈不得,似乎整個鎮元九莊的重量全都壓在自身血液之中,而那千丈銀河僅是這一瞬更是明顯變小不少。 剛才竟是記憶中的玄皇?!他還活著?不!不可能!自己是有他戰死的那部分記憶的! 丁令所有感覺,甚至思考都逐漸在被排出體外,臨時掌握的龍字訣根本支撐不住這神淵術法。 不過五秒時間,自身靈魂的三分之一已是遍染金色。 “仙…仙師,你沒事吧?”住戶大叔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連忙去扶丁令,卻發現後者如巨石一般,根本無法撼動,隻得也學丁令那般趴在地上小聲問道。 “我頂不住多久了,你死之前還有什麼心願未了,快去做吧。”丁令麵無血色,想要掙開壓製,卻隻能垂頭抵在側肩,感受著那巨樹渡過銀河,寸寸逼近,而自身全部血脈仿佛隨時都會被那股壓力擠爆,隻有那漆黑手指不受影響,昂然指向天外。 生日祭日同一天倒也方便。 “真的什麼都可以嗎?仙師,其實我單身了一輩子……”住戶大叔看著丁令的翹臀,咽了咽口水,抓住了丁令全身僅剩的內褲。 丁令絲毫未覺兩隻粗糙的肉掌貼上了自己的屁股,就連唯一的內褲也要離自己而去。 “唉,兄臺,你這樣對我好兄弟,置我於何處?!” “師兄,你……” 丁燭振動。 竺天寒率先跳出巨樹直奔丁令,葉師妹與丁燭緊隨其後,但並未趁機對其出手,反倒往一旁是拉開距離。 幾乎是同時,鎮元九莊轟然砸落,其下方圓一裡的樓宇在此沖擊下盡皆土崩瓦解,千丈塵土被激起,沖天蔽月。 蒼穹之下回蕩著金石破裂與哀嚎之聲。 約莫幾十秒後。 “這麼慢…真他媽的狗!”竺天寒從地下墻塊中爬出,衣衫不整灰頭土臉,朝遠處突然出現的一小隊人皺了皺眉,微不可聞道。 “嘿竺爺您這話說的,我們總得等這樹倒了吧?孩兒們!竺爺已經為我們開辟了道路,都給爸爸動起來!”沖在最前的連體潛行服男子看不出任何個人信息,朝竺天寒行了個歪歪扭扭禮,從其身側急馳而過,興奮地對身後吩咐道。 “逆子!怎麼跟你爹說話呢?別讓我逮著你嗷!”排在第二的疾馳矮個男子道。 “組長,A7又皮癢了,執行任務前我們可以先揍他一頓嗎?”跑在整隊最後的微胖男子道。 “好了好了A8A9,別跟他一般見識。A7姑且你也算是他們小隊長,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就不能管管自己的嘴嗎?!”隊伍中間一瘦弱女子道。 “A5,你還是先管管自己吧,這次你可別再擅自離隊。”瘦弱女子旁邊的女子對其道。 “A2,你協助我清路;A3,你負責記錄路線,不必看那過時的構造圖了,按我的判斷來。”隊伍中前段一勻稱男子對左右道。 “咳咳,A組都有!要聊回去聊…現在都給我按計劃行動!本來人手就不夠,別他娘的搞事!優先搜尋指定樓層的暗室,找到X-09後立即報告,所有人一起撤退。”隊伍中後一壯碩男子朝竺天寒點頭示意,頓了頓道“記住!別脫下防護麵罩!要搶在整十數層的妖王脫困前行動,救人留給B組去,無疑問的話——一切為了仙國!散!” “諾!一切為了仙國!” 除了最後發號施令的那個組長模樣男子獨自行動外,其餘眾人三人一組逐次分散開,潛行入鎮元九莊的廢墟。 “唉,好兄弟你這都沒出意外,那我非得帶你走不可了…嗯?怎麼有兩處?不會被砸成兩段了吧…難搞哦。”竺天寒在周遭粗略繞了一圈,於幾處略做停留,隨後還是選擇去往高處某個方向。 地下。 丁令試著轉頭,卻並未成功,雖然感官恢復了些,但還不足以查明自己被埋在何處,更是無力求援。 “你要梳頭嗎?”一隻埋在附近的梳子發出淡綠熒光,柔聲道。 然而丁令並未聽到,仍在試圖擠出更大的感知和活動空間。 “你要梳頭嗎?”一隻粗糙的肉掌將梳子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