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崑餓著肚子時，山雞也餓著。 　　陳山以前也進過局子，也被帽子叔叔屈身谘詢過，不過都沒超過兩個小時，就信了他的空口白話，把他放了回去。 　　今天，情況有些不大一樣啊…… 　　他起先坐在寶寶椅上，懶洋洋的往後靠著，像是睡著一般一動不動，沒人跟他說話時還會閉上眼睛打個盹。 　　看似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泰然自若，實際上陳山心慌得一批。 　　隻要預審員發出點聲音，或是有人進出，他立馬睜開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尋找聲源或盯著人員流動。 　　在沒得到預料的回答後，顧長俠就出去了。 　　他心裡也會琢磨顧長俠到底掌握了些啥，沒在的時候他又在乾啥，等他再回來自己應該說些啥能讓他盡快放自己離開…… 　　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他沒有了時間觀念， 　　山雞不懂天時，不能像公雞一樣知更打鳴，山雞打鳴容易招來獵物，所以他盡量蟄伏。能作為參照的，隻有誰誰出去了，誰誰又進來了。 　　每新來一個人都會從頭到尾，從裡到外，將他打量一遍，然後去看看記錄員的小本本，偶爾想起什麼了，還會向他問一問。 　　年輕帽子們，問題很隨意，吃喝拉撒的五花八門，不倫不類，卻也沒挖什麼坑等著他跳。 　　他有一搭沒一搭的隨口應付著，都不需要他花心思想答案。 　　四五個人輪番上陣一遍後，山雞開始不耐煩了，不時皺著眉頭，半天不說話，甚至有些氣呼呼的瞪著審訊員。 　　因為這些個小帽子好像一個個都是吃豬頭長大的，問的問題，好些都是問過的了，根本沒什麼營養，可偏偏還要叫他回答。 　　他開始時還忍著說出相似的答案，沒兩三個回合，他就開始失去了耐心，不管對方問啥，他隨口亂答，企圖以此讓對方知難而退。 　　可那些帽子，卻十分能耐，隻是無所謂的笑笑，說他跟上次回答不一樣，讓他再做回答，直到他說出一樣的答案來，若是遇到帽子感興趣的不同答案，帽子還會深入再問下去…… 　　其中就有個帽子，居然問他女朋友叫什麼名字，陳山報了實名； 　　輪換幾人後，那個奇葩帽子又來了，居然又問了一遍他女朋友姓甚名誰，陳山咬著牙齦，最終還是報了實名； 　　又輪換幾人後，那個該死的帽子又又來了，居然又又問了一遍他女朋友何名何姓……這回陳山沒忍住，怒回道：你娘！ 　　結果那帽子隻是微微一愣，然後機械地繼續問：木子李的李、涼白開的涼嗎？ 　　？！ 　　陳山懵了，這帽子怕是腦子有問題吧……這明顯的罵人的話他都聽不明白？ 　　偏偏他自己竟然也沒長腦子似的回了一句：不是，是你我他的你，娘們的娘…… 　　那帽子這回愣住了，足足五秒後，他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這姓少見，我孤陋寡聞了…… 　　陳山雙目圓瞪著，盯著帽子叔叔，他不敢相信會有這麼耿直的傻帽。 　　倒是邊上的記錄員噗呲一聲笑了出來，捂著小嘴抽個不停，足足十秒後，她紅著臉道：“對不起……” 　　那帽子立馬道：“沒關係，我知道你一般不會笑的，除非……忍不住！” 　　那女警頓時笑得更誇張了，警服都差點笑裂開了，打了那個男帽子一拳，直接捂著小嘴出去了。 　　陳山不可思議的看著。 　　那帽子卻好心提醒道：“下輩子，別找這個姓的了……太罕見了……” 　　陳山他……宕機了！ 　　…… 　　就這麼循環進行了三輪，陳山已經不說話了，嘴巴卻哆嗦個不停，還時不時拿腦袋使勁撞擊椅子，雙手也扭來扭去試圖拜托那副銀手鐲。 　　…… 　　看著自己導的前｜戲，男主角陳山已經到了崩潰邊緣，又收到信息的顧導，終於露出來幾絲笑容。 　　他滋溜一口酸菜湯，放下泡麵桶，意猶未盡的用舌尖剃了剃牙，忒一下將一點酸菜吐到垃圾桶裡，然後抹了抹嘴，去了隔壁審訊室。 　　看到開門進來的顧長俠，陳山竟然差點留下委屈的淚水，就那麼眼巴巴的看著。 　　顧長俠看了眼陳山，忍不住自言自語，“……我有這麼好看？” 　　說完走到記錄員邊上，又問了一嘴，“我秀色可餐？”。 　　那個之前笑得肚子疼的女警員已經重返工作崗位，此刻抿著唇、低著頭不接話，而是給顧長俠遞過來一杯水，往他嘴邊湊了湊：喝你的水吧！ 　　“顧隊……”口乾舌燥的陳山覺得必須快速脫離虎口，再這麼耗下去，他真的要精神分裂了。 　　可顧長俠不給他機會，笑著打斷道：“不好意思，剛剛吃飯去了，冷落雞哥了，先前做的口供，我又看了，你好像確實沒……” 　　聽顧長俠這麼一說，陳山頓時覺得天亮在即啊，立時有了生機，趕忙接話，“我確實啥也沒乾吶，顧隊，你相信我！我可以對天發誓……” 　　顧長俠笑著擺擺手，“坐上這張椅子的，發誓賭咒的多了去了，一個比一個能喊：自己比竇娥還冤！” 　　“結果呢……沒一個是冤枉的！” 　　“我看了你的口供，你確實沒說實話啊！” 　　陳山又偃旗息鼓了。 　　“不過，也沒多大關係了……”顧長俠看著陳山神情變化，再送上一劑暈針，“搜捕小隊馬上就回來了……你開不開口……影響不了最終結果…” 　　停頓幾秒後，又搖了搖頭，惋惜道，“看了你的案底，以前也沒什麼大的出格舉動，本來想著你若能主動坦白，我給你算作立功，試試能不能減減……” 　　這時，嘟嘟嘟，敲門聲響，然後門被打開。 　　陳山看著那個早上拎他上下車的一個警察眉飛色舞的對著顧長俠喊：顧隊，別浪費時間了，梁橋的江水大魚捕回來了，抓緊審這個吧……” 　　聽到梁橋江水大魚，陳山心一涼。不過他隻是發了一條短信，手機也被扔到了清水河裡，他可以咬死…… 　　嗯，我得沉住氣！ 　　“……我通過江水大魚的手機，在清水河邊草叢裡找到了另一部手機，裡麵有通信記錄：風緊扯呼……顧隊，你，快點啊……” 　　那個警察說完就走了，後麵跟著兩名壯實的刑警，他們押著一個嘴臉腫脹、眼眉發青的精壯漢子……陳山隻看側臉依稀有點眼熟啊…… 　　然後，找書苑ｗww.zhaoshｕyuan．com 那板寸頭、那綠色格子破襯衫、上臂靠肩處的紋身、黑色耐克馬褲上一團火鍋油汙，還有走路時夾緊屁股的樣子……他狗日的痔瘡又犯了？ 　　一樣一樣的，陳山看著……變得更加眼熟。尤其那團油汙，他知道來自一個星期前的石門川渝老火鍋店…… 　　最後他死心了：渾江龍……沒跑掉啊！ 　　這回涼涼了！陳山徹底崩潰。 　　顧長俠興奮地站起身，到陳山麵前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看來，不用替你爭取了，你真懂事……懂事得讓人心疼……” 　　就在他轉身那一剎，感覺身後有風，顧長俠故意放慢拍子，然後衣衫就被緊緊抓住了。 　　“顧隊，我想起來了，我要檢舉，我要舉報渾江龍，他不是好人，舉報他殺人、舉報他慫恿我犯罪……” 　　聽到這，顧長俠終於如釋重負，但他沒敢大意，輕輕轉身，看著陳山那堅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審訊室的門，最後對著陳山，眼神虛虛，“空口無憑瞎特麼舉報，也是犯法的哦……” 　　陳山一聽，這有戲啊，一副胸有成竹的篤定：“我跟著一起乾的，怎會無憑無據……” 　　“那我就給你五分鐘……若是……”顧長俠無奈地給了他機會。 　　陳山慶幸自己夠果斷，決絕的吹牛皮：“五分鐘足夠了，你都不用審渾江龍！” 　　顧長俠這才把門關上，坐回凳子上，聽著陳山將他和渾江龍犯的事娓娓道來…… 　　這回山雞終於打鳴，顧長俠可以掃去陰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