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說《健康主義者》第1部分 第四節(1 / 1)

在搬家前的幾天時間裡我住進了醫院。我選了一個單人間,雖說叫單人間,但也有兩張病床,多的一張一般是給照顧病人的家屬住的。我睡在靠窗的一張床上,本想透氣,可幾天來外麵的天氣一直是陰天,像裡麵那張空了的床位一樣沉悶。   在醫院的時候房產公司經理來遞交過手續,告訴我可以先把家具搬進去。家具的選購由於我還在醫院住著,我便先把這差事交給了一個朋友。當然也不是隨她去弄,我給她說了一部安東尼奧尼的電影,讓她照著電影裡麵鏡頭拍到的家具和擺放方式結合著房子實際的情況去挑選。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是叫這個嗎?”她打電話來問我,“你是很喜歡裡麵房子的裝修風格嗎?”   “是的,裡麵的房子也很老舊,我想照著做會很合適。我最喜歡的是裡麵放了一些各式各樣的椅子,應該是導演安東尼奧尼為了拍特定的鏡頭而安排的,實際那樣做的話可能增加一些意想不到的視角。另外床也要跟裡麵一樣,盡量矮一點,不要背靠著的那塊板子。裡麵主要拍到的客廳、臥室、浴室能模仿的都盡可能模仿下來吧。”   “怎麼像搭攝影棚一樣阿。我還是先去找找你說的電影吧。”   “我掛啦。”我滿不在乎地說著。   “你這家夥……”   我掛掉了電話。   如今的我還躺在病床上,前幾天做檢查的時候發現了身體裡大大小小的炎癥,再加上剛回國對國內的氣候還沒有適應,住進醫院的第一天就發起了高燒,已經掛了四天的藥瓶。   主治醫生敲門後進到了病房,用冷淡的口氣說著:“感覺怎麼樣。”   “還是很難受,頭暈,想吐。”其實我感覺已經好很多了,這樣說隻是為了引起她的注意。   “怎麼可能。”她走到床邊,把一支溫度計甩了甩遞給了我,讓我放進腋窩。   她看了看瓶子裡的藥量,這會兒正不多不少快滴完了。她身體向前傾,去夠上麵的藥袋,拿到後把上麵的針管插進另一瓶裡麵,接著撥弄滑輪,讓藥瓶裡的液體流進空了的藥袋裡。她的大腿隔著棉被壓住了我的右手,讓我無法動彈。   “還有這麼多啊。”我漫不經心說道。   “還有幾瓶呢。”她看了看我,問道:“這幾天都沒有家屬來陪著你嗎?”   “沒有,我一個人住。”見她沒有說話,我問:“今天晚上要把剩下的全都輸完嗎?”   “是的。”   “那睡著了怎麼辦呢?”   “我一會兒會告訴值班的護士多注意這邊的。”   “好的,謝謝。”   過會兒她讓我把溫度計取出來看看,我便遞給了她。   “你確定沒有感覺好點嗎?”說話時她彎下腰把最新的溫度記在了旁邊桌上的病歷表裡。   “這會兒感覺好多了。”   “嗯。”她簡單應答一聲後便走出了病房。   等她出去以後,我便拿出《了不起的蓋茨比》。之前確定要住院以後我便在附近的書店裡買了這本書,想著可以當做睡前讀物看。   故事看到尼克第一次去拜訪黛西的住所。書裡最吸引我的仍是環境描寫的部分,讓我想起在美國時候的點點滴滴。   快到夜間十二點的時候房門被再次推開了,仍隻有她一個人走進來。由於我隻點了床前的夜燈,從外麵的門縫裡是看不到光亮的,她可能以為我已經睡了,卻沒想到我還在看書。   “還不睡嗎。”她把頂燈打開了。   我眼睛一時難以適應頭頂上的亮光。   “該換藥了。”她說。   等習慣現在房間裡的亮度以後,我看見她疲憊的樣子不覺有些同情:“不是說有值班的護士會來換嗎?”   “突然有急診病人,值班的幾個護士都被叫去幫忙了。”   “你們真辛苦啊。”我不由得感嘆說。   “她們跟你比起來確實是辛苦太多了。”   “跟我比起來?”我對她的說法充滿疑惑。   “剛從美國回來,繼承了父母的遺產,不工作,一天遊手好閑跟女人玩。”   “除了最後一件事情我不認同。其他的事情為什麼你會知道?”   “你的房產經理說的。”   “她為什麼要對別人說這些呢?”我覺得有些納悶和生氣。   “因為你準備買的房子是我們主任家的,她們在辦公室的談話全被護士們聽去了。”   “有這麼巧的事嗎?”   “不及蓋茨比的新鄰居就正是他需要的人那麼巧。”她看著我手裡的書說。   原來她也看過這本書。   “你看過嗎?”   “上高中時候看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我剛看,還沒看到你說的那兒。”   她開始給輸液器插上最後的兩藥瓶,一大一小的兩瓶藥混在了一起。我看著她手上的動作問:“今天你從上午就開始在上班了吧?這都上了幾個小時了?”   “不知道,沒算過。”   “中間休息過嗎?”   “應該吧。”   “還要上通宵?”   “不,一會兒會找間空的病房睡。”   我指了指旁邊的空床:“不介意的話可以睡那兒。”   “我倒是不介意,每間病房的床我都睡過。這間的條件是最好的,也少人人住。”她想了想又說:“但是得等她們那邊忙完回來以後。”   她取走了兩個空藥瓶,再次看了眼我手上的書,從病房裡出去了。   我在淩晨一點的時候實在耐不住睡意便關燈睡了。第二天醒來我第一眼就去確認她有沒有躺在旁邊的床上,可床上空無一人。倒也不能說她沒來睡過,畢竟這會兒都十點鐘了,說不定她早就起床離開了。外麵難得出了太陽,是個大晴天。我才發現窗簾不知被誰拉開過了。上午接下來的一點時間裡我收到了送來的早餐,用餐後清潔工進來打掃過,收走了垃圾,此外再沒有人敲門。我向中午來收拾輸液器並讓我簽字的護士問主治醫生去哪了,她隻說九點的時候就已經回去了,今天該她休息。那真是可惜了,今天是我出院的日子。   剛走出醫院我就接到朋友的電話。   “你為什麼要讓我去看一部黃片來幫你選家具啊?!”她怒氣沖沖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