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說《健康主義者》第1部分 第七節(1 / 1)

等我吃完後兩人又各點了杯卡布奇諾和拿鐵,窗外陽光的勢頭漸漸式微,街道上的陰影又開始增多,停在路邊的汽車的顏色漸漸變深,出門的人也像是越來越少了,灰黑色的墻麵上散布著一種柘植義春式的衰敗痕跡。我想起柘植義春最後一部作品《別離》裡一句普通的臺詞:“國子經常把我叫做野狗,把那個男人叫做牧羊犬。”同樣是牧羊犬的比喻,又想起一支瑞典搖滾樂隊Mando Diao的歌《Sheepdog》,裡麵說:“你在家鄉無親無故,家族也並非顯赫。每個小鎮,每艘船,每段旅程,每個人都帶著苦痛聚集在你身邊。甚至連樹也是這樣,我不敢想種子是不是也是這樣……”   就在我望著窗外思考的時候店裡的氣氛開始活躍了起來。我忽然聽到一段巴赫的a小調第1號小提琴協奏曲,轉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見一位紅白色裝束的女仆正在拉小提琴。而後鋼琴的聲音也漸漸跟了上來,過會兒又在別的曲目中聽到了薩克斯的聲音。看樣子總共有三個人在演奏。   一名分發請帖的店員來到我們桌位上,遞給我們一張音樂會的邀請函,我看了看卡片上的演奏成員和樂曲名單,是一場由女仆餐廳和附近老年人協會一起組織的音樂會,地點在餐廳和餐廳外麵的人行道,從晚上七點開始到九點結束,日期寫的是今天。   在聽完一段薩克斯即興吹奏後,店裡剩下的客人都鼓起了掌。帶頭的女仆對著店裡的人們說:“歡迎大家晚上來參加音樂會!”接著又用一句日語復述了一遍:“みんなさん、今夜はぜひ音楽會にいらっしゃいませ!”店裡傳來陣陣歡呼。   我們等到店裡的一切又回復常態後結了賬向門口走去。就在我推開門準備走出去的時候,娜娜從外麵急匆匆地跑進來,身上抱著一臺手風琴,差點和我撞在一起。   “啊,對不起!”她給我說完就急匆匆地朝著員工間裡麵去了,可能都沒注意到適才要撞上的人是我。   出了店以後我問朋友:“還要去看看房子裡麵嗎?”   “去啊,剛剛不是沒看完嗎?”   我們又朝著房子的方向走去,路上她問我說:“你認識剛剛撞上你的女孩子嗎?”   “隻知道叫娜娜,別的不太清楚。”   “你不是第一次去這家店嗎?”   “是第一次沒錯,因為我們隻在外麵見過。我第一次來這兒看房子那天她在外麵幫店裡發傳單。”   “所以你就記住別人的名字了?”   “不挺好記的嘛。《獅子王》裡麵辛巴的妻子叫娜娜,有部漫畫作品叫《NANA》。動漫《妖精的旋律》裡麵也有個代號為‘7’的角色,7在日語裡麵讀‘nana’。”   “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娜娜啊。”   “我回去了。”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她突然說。   “不是說要再看看房子嗎?”   “上次聽你說三樓就隻有一間連通著的閣樓和一個陽臺是吧?”   “沒錯。”   “那就不用看了,先把你要的二樓的家具弄了送來吧。”   她從車前繞到了駕駛位邊上,打開了車門,坐上去以後馬上關上了門。   我敲了敲副駕駛外麵的玻璃窗。   “怎麼了?”她降下玻璃問。   “載我一程。”   “你要去哪?”   “回父母家,這兒連床都沒有,不可能留著過夜吧。”   “你車怎麼辦呢,就停那兒嗎?”   “反正是自家門口。”我毫不在意地說。   她解了車鎖,我便開門鉆了進去。   在車上的時候我一邊聽著她接過好幾個工作上的電話,一邊望著窗外變化的景色發呆。現在車一直在一條六車道路上開,要從城的最西麵去到城的最東麵。   “你平時也這麼忙嗎?”在她又接完一個電話以後我問。   “平時就這樣。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樣清閑。”   “這不因為我成了孤兒嘛。”   “真羨慕啊。”   “怎麼的?”   “我每天都被家裡逼著忙公司裡的事情,要是他們都死了,我馬上就把公司賣了到全世界旅遊去。”   “可別這樣說。”   “說說而已。”   “你把公司賣了,我上哪弄我想要的家具去?”   “我就知道。”   “知道什麼?”   “你是個沒心沒肺的家夥。”   “是麼。”我對著窗外笑了笑。   “是的。”她說。   等她暫時不接電話以後,我讓她放點音樂,她便放起了Mando Diao的歌,過去我也是在她車上第一次聽到這支樂隊的歌,她是他們的粉絲。路上我們把演唱會那張專輯聽了一遍,每首都百聽不厭。   “你最喜歡哪首?”我問她。   “還是牧羊犬吧,聽了這麼多年了。”   “為什麼呢?”   “那你喜歡哪首?”她反問我說。   其實我也最喜歡牧羊犬這首,但是我還是說了另一首:“《Song For Aberdeen》這首吧。”   “哦。”她冷淡地說。   “怎麼了。”   “隻是覺得沒想到而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首歌唱的是一個男孩子有病吧。”   “是的。”   “你沒病吧?”   “沒病的話怎麼今天才從醫院出來。”   “也是。”她小聲地補充說:“腦子有病。”   把車停在地下停車場以後我們乘坐電梯上到了公寓的頂樓,她父母已經搬出去了,她還住這兒,想到接下來隻有她一個人住在這一層,我問她:“你要不要我家鑰匙?”   她正準備打開自家門,回頭望著身後同樣在開門的我:“一把破鑰匙要來乾嘛?是想讓我幫你打掃衛生還是看家啊。”說完便用指紋打開了帶密碼的電子鎖。   “我也不知道。”   她先我一步關了房門,盡管如此我仍看見了裡麵亂糟糟的樣子。我嘆了口氣,也關上了門。   距離上次回家已經過了四天,房子比起剛從國外回來時候的樣子又亂了一些,其實回來也無事可做,我在房間裡四處散步。廚房已經很久沒被使用過了,花瓶裡的鮮花已經完全乾了,之前選出的一些要搬走的東西,現在還隨意地擺在客廳桌上。陽臺枯山水周圍的植物已經奄奄一息了,我打開角落裡的水龍頭,準備給植物澆水,澆了一會兒後想到之後這些植物還是必死無疑,我便又把水龍頭給關上了。外麵的天氣已經算不得晴天,盡管還能看見一點陽光照在外墻上,可雲層已經開始聚攏,過一會兒想必就完全見不到太陽了。在我思考要不要點煙的時候,掛在陽臺上的風鈴響了,一陣強風緊接而來,我躲進了室內,關上了客廳通往陽臺的落地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