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夏 “姐姐,你還好吧,你怎麼了?”小男孩在門外急切的詢問著 “我沒事,你先走開,需要的話我喊你。”女孩的聲音從衛生間傳出來。 “姐姐,你怎麼哭了?”小男孩聽到女孩的聲音變得更加擔心起來。 “小孩子別管,走開,我就洗個澡。”女孩略帶哭腔的聲音變得急躁起來。 “哦,姐姐有事你就喊我,我在外麵,你千萬不能有事啊!”男孩也變得急躁起來。 “好!”女孩大聲的回道,已經不願多說一個字。 2008年,夏 “小言,回來了,路上累了吧?”老人看見門口的男人喊道,可能是老人的聽力不好,問候的聲音有些大。 “奶奶,我回來了,不累,看到你一點都不累了!”丁言回答道。 “喲,小言我看看怎麼瘦了,這次回來要多待上幾天吧。”老人看似是在詢問,卻帶著不容商量的語氣。 “是的奶奶,這次陪你陪個夠。”丁言趴在老人腿上說。 “那就好,我想孫子想的晚上都睡不著覺呢。”老人笑起來。 “知道了,奶奶最疼我了”丁言也笑著回道 “叔叔呢?”丁言問道 “在地裡乾活,前麵山腳下菜地裡。今天我叫你嬸嬸買了好多菜!”老人像是在炫耀自己做的安排,等著孫子再誇她兩句。 “我就知道奶奶最好了!”丁言說 “奶奶,我去找叔叔了,您坐著!”丁言接著說。 “好,快去吧,你叔叔嬸嬸也想你。”老人高興地說。 菜地 “叔叔,嬸嬸!”離得還有段距離丁言就高聲地喊起來。 “小言!”叔叔高興地回應著。 “叔叔!我回來了。”丁言說道 “嗯嗯,畢業了,這回要多待段時間吧?”叔叔說。 “嗯嗯,這次要多麻煩叔叔嬸嬸了,我工作還沒找好,這次要多待幾天,找到工作了再走。”丁言邊說邊拿起地邊的水瓢,開始幫忙澆水。 “小言多待幾天就好,奶奶可是天天都念叨你呢!”嬸嬸說道。 “我已經見過奶奶了,這幾天我就幫叔叔嬸嬸乾點農活吧!找不到工作我可就跟著叔叔嬸嬸種地咯。”丁言邊乾活邊開玩笑說。 “你放下吧,你是大學畢業,這哪是你乾的事情。”嬸嬸嬉笑著回答 “大學生怎麼了?大學生還不是吃地裡東西長大的,我們丁言乾什麼都能乾的有模有樣!”叔叔反駁嬸嬸道。 叔叔說完,三個人笑作一團。 “恩,就你嘴會說!”嬸嬸回道。 “小言,把茄子和辣椒拿回去吧,我們馬上回家,今天買了你最愛吃的魚。回家等飯吃!”嬸嬸接著對丁言說。 “不,我們一起回,我幫你們打下手。”丁言回道 “也好!”叔叔說 “小言,你還不知道吧,昨天範家村死人了!”叔叔神秘地小聲說。 “哦,怎麼回事?”丁言問道 “隔壁村那個範建濤,你還有印象吧,比你大不了多少。”叔叔說 “忘記了,我和他們村沒什麼來往。”丁言低頭澆水,頭也沒抬。 “就在那裡,被人從後麵敲腦袋,栽倒在田裡,沒了!”叔叔更加神秘,指著遠處堤壩下麵說。 “哦?被人殺掉的,法治社會怎麼還有這種事?是誰乾的?”丁言提起了興趣,抬頭看著叔叔。 “就是不知道誰乾的,昨天下午被發現的,發現的時候都臭了。”叔叔咂嘴說。 “哦,可能是得罪人了吧,他們範家本來就喜歡在外麵惹事。”丁言又彎下腰繼續澆水。 “可不是嗎,昨天下午,市裡麵的警察都來了,看樣子事情有點嚴重。”叔叔說。 “嗯,算了,不關我們的事,還是少知道的好。”丁言繼續澆水。 “是啊,你叔叔就是喜歡多管閑事,昨天還跑去看,死人有什麼好看的。”嬸嬸表示支持丁言的說法。 “好,我不說了,但是小言,最近晚上還是別出門了!”叔叔說。 “我也沒得罪誰,我不怕。”丁言笑著回叔叔。 “嗯嗯,還是我們小言讓人省心!”嬸嬸說。 晚上 “小言,多夾點菜,這是鯽魚,你最愛吃的,你都夾走。”嬸嬸客道著。 此時丁言的碗裡已經堆滿了菜,丁言十二歲的時候父母因為一場意外雙雙溺亡,在奶奶的安排下他跟著叔叔一起生活,叔叔待他視如己出。多年的學費,不夠的生活費都是叔叔在支持。 他對這段親情不禁有點感動。丁言今年二十二歲,剛剛大學畢業,平常隻有寒暑假他會抽空來這個家裡待上一段時間,而後又會因為打暑假工匆匆離去,這次他畢業,回想以前對這個家的虧欠,他決定這次待個個把月再走,直到找到他合適的工作。也借這個機會多陪陪年邁的奶奶。 “叔叔,你說隔壁村死的那個叫什麼名字?”丁言突然問道 “範建濤,在城裡吃喝嫖賭樣樣精通,你可別學他!”叔叔恨恨地說。 “不會,我會好好找個工作的。你說他是怎麼死的?”丁言繼續問。 “被人敲昏,栽到水裡淹死的!”叔叔說的咬牙切齒,不知道是在恨兇手還是恨範建濤。 “哦,淹死的,你怎麼知道不是一下就敲死的?”丁言問。 “警察說的,我離得近隱約聽到的。”叔叔說。 奶奶敲了敲筷子:“好好吃飯,小言好不容易回來,別說這些。” “我就問問,沒事,沒事,不說了!”丁言也覺得不合適,趕忙終止了話題。 丁言沒想到自己剛回來就遇到了這種事情,心裡不免還是有些好奇。 “叔叔,這段時間天氣怎麼樣,田裡麵是乾的吧。”丁言岔開話題問道。 “嗯,前兩天都還是乾的,這不是昨天下了一晚上的雨,田裡又漲水了,該下雨的時候下雨,老天爺賞飯吃!”叔叔高興得說道。 “那就好,今年我幫叔叔收稻子!”丁言說 “不行,這離收稻子還有段時間,你呀,早點找到工作,好好生活,你叔叔我的一件心事就放下了!”叔叔說。 “嗯,聽叔叔的。”丁言回道。 “叔叔,明天我想去老房子裡看一下,您把鑰匙給我吧。”丁言繼續說。 “好,我這就給你找,老房子太老了,又是木質的,注意安全,還有,該忘的事情就把它忘了。你長大了,後麵的日子還長,年輕人向前看。”叔叔勸解道。 奶奶聽到叔叔說的話不禁握住了丁言的手,渾濁的眼裡隱約有淚水閃過。 “沒事,你們不要想多了,隻是好久沒回去,說不定哪天就塌了,我去看看。”丁言反握著奶奶的手說。 “好,這是鑰匙,一定要注意安全!”叔叔從身後墻壁上的布袋裡取出鑰匙,再三叮囑道。 “嗯。”丁言回道。 第二天 還是那種熟悉的腳感,歲月在變,模樣在變,腳底下這塊青石板還是和十年前一樣,凹凸的質感像是一本盲文書,現在隻有丁言能讀懂它在講什麼。 丁言推開布滿蛛網的大門,左手邊這間是爸爸媽媽住的,爸爸媽媽喜歡在夜裡聊天。木質的隔墻隔音很差,無數個夜晚,丁言聽著從這扇門裡傳出來的笑聲,哭聲,咒罵聲入睡,久而久之這些聲音成了催眠曲,哪怕傳出來的是咒罵聲。丁言也不覺得他們彼此有多麼痛恨對方,因為事實證明,無論前一天晚上他們吵得多兇,第二天早上一切都會煙消雲散。想到這裡,丁言笑了,為什麼白天吵架他們要用幾天來消化,晚上吵著吵著第二天就好了? 右手邊這間,這個房間已經十年沒有再打開過了,這是他一直不敢麵對的,爸爸說裡麵藏著一頭惡魔。他不能進去,進去後這個房子就會崩塌,整個家都會埋沒在廢墟裡。爸爸說的對,打開過的人如今都被埋在了黃土裡,它裡麵真的有一頭惡魔。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右手後麵這間,這是丁言的房間,裡麵還有他買的小人書。可能床底下還能翻出他的玩具汽車,他最喜歡的黑貓警長還貼在門的背後。他在猶豫要不要進去看看,進去看看吧,說不定哪天那些他曾經珍愛的東西就被別人當做垃圾清理掉了呢。 他推開那扇小小的門,門框上的灰塵落在頭上,還是那種熟悉的感覺。左邊門框上雕刻的警長兩個字,從中間裂成了兩半,那是木頭乾燥開裂的原因。 門後麵是一把樓梯,這棟老房子是兩層結構,那時候沒有步梯,上下樓隻能靠這把梯子。好在樓上是穀倉,多是堆一些乾稻桿和柴火,用於燒火做飯。中庭的位置有一個穀倉,很早以前,家裡有多餘的糧食會放在這裡,但從丁言記事起它就是空的,因為集市上可以隨時買到便宜又新鮮的大米,那個時候屯糧已經沒有必要了。 丁言踩在乾燥的木地板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好像一不注意就會踩斷樓板,掉到樓下。他打開穀倉的門,伸手在裡麵摸索著什麼,穀倉裡麵一絲光亮都看不見。突然他摸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吱”的一聲,小家夥跑掉了,那是一隻老鼠。還好,這個家還有它們在照看著。丁言這樣想。 再往下,丁言從一堆乾稻桿下麵摸出一個鐵盒,他拍掉盒子上的灰塵。盒子時間有點久了,丁言費了一點時間才打開,裡麵是一份郵政快遞的紙袋,封條還沒撕,封條上的日期寫著1998年六月十六號。 嗯,很好,它還在,就像有些真相,時間再久都不能把它磨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