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 西山腳下。 夕陽完全沒入地平線下後,整個天空被染成了微妙的藍色。 在稀稀疏疏的雞鳴狗叫聲中,一個躺在雪地裡的白衣青年動了動手指。 觀其麵貌,正是江風。 似感受到泥雪的冰涼,江風又緊了緊手掌。 下一刻,江風倏地坐起,他呆呆地看著自己完好無損的雙手,喃喃道: “竟然還是一個幻境!?太真實了……” 旋即江風摸了摸懷裡。 而此時除了玉佩和玉簡外,竟多了一個鼓囊囊的錢袋。 江風深吸了口氣,隨後打開錢袋。 隻見錢袋裡頭塞滿了鋥亮金塊。 與此同時。 西山上。 一個褐衣老人坐在寒潭冰麵上,正靜靜垂釣著。 “師父!你乾嘛不攔著他!”明嫣氣鼓鼓地蹲在老人身旁,聲音響亮,似有意要把老人的魚兒全嚇走。 褐衣老人不語,隨著魚竿有所搖晃,緊接著老人提起魚竿。 魚竿為直鉤,卻有一條小魚咬住了鉤,在空中甩了個圈,然後穩穩落在了老人的手中。 見狀,明嫣更生氣了: “師父!江師弟他就是暫時沒想開,過段時間就好了!” 老人依舊沉默著,直至手中魚兒掙紮著蹦出他的手掌,重新落回水潭中,他才緩緩說道: “有時候,魚也會想見一見別樣的世界,可魚終究活在水裡,這就是它的命運。” 聞言,明嫣垂下頭,眸子裡的復雜更深了。 …… 次日早晨。 潯州。 江風在熟悉的山路裡行走著,他的腳步穩健,速度也絲毫不落。 沒多久,江風就來到了一個村莊的村口。 這裡雜草叢生,不少房屋因為風雨倒塌了下去,不時有鳥獸穿梭其間,帶來幾聲孤寂的啼鳴。 見狀,江風眉心緊皺,心中的最後一絲僥幸蕩然無存。 “燦燦找不見了,陳爺爺、宋伯、奶奶也都死在了頓鋒穀……” “五茂林,沒了……” 江風最後看了村莊一眼,接著轉身離去。 一小段時間後,江風走到了一處鬱鬱蔥蔥的山穀。 江風站在山穀狹長的口子前,心情難以平靜。 即使過去了三年,江風依舊能清晰記起曾經在這發生的種種。 “頓鋒穀……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江風自語著,隨即走進山穀。 地麵泥濘不堪,一路上青苔遍布,空氣中沒有一絲一毫的人味。 過了一會,江風走到了頓鋒穀中。 其內密密叢叢開滿了嫣紅姹紫的野花,而原本頗具規模的營地早已倒塌,青藤蔓盤結在斷壁殘垣間,好像要把過往的罪惡全部吞噬。 許是這裡死過太多太多的人,竟能讓這些植物在寒冷的冬天裡也能怒放。 點點飄揚的雪花不斷落在江風烏黑的頭發上。 他獨行在花海間,沒有踩倒任何一朵野花。 在江風看來,所有頓鋒穀死去的人,在花朵上得到了新生。 隨著雪花漸漸落滿了江風的頭發,他好像又變回了當時的那個白發少年。 凜風吹過,傳出一陣陣低沉的嗚咽聲。 江風循聲望去,隻見原本塌陷的山洞也被挖開,其內碎石全部被清理而出,勁風吹到裡頭空蕩蕩的空間裡,才發出嗚咽之聲。 “這三年,出了什麼事……” “沈小雲、典龍……你們在哪?” 此情此景,江風心中想要得到真相的念頭達到了極致。 …… 傍晚。 崇瑞城。 人來人往的街口上,說書先生吆喝一聲,緊接著對圍觀人群侃侃而談道: “今個咱們敘一敘三年前!那前任城主穆仁,不知為何突發惡疾,竟變得整日瘋瘋癲癲的,好不奇怪!” 聞言,人們紛紛議論著: “莫不是被妖怪附了身!?” “依我看,是城主府風水不好!” “全都是瞎說!我聽說啊,是那失蹤的金子昂有龍陽之癖,狠心拋棄穆仁後,才讓他因情而狂啊!” “對對對!怪不得官府後來說金子昂死了,原來是被穆仁殺了,嘖嘖……” 說書先生聽著人們說得越來越離譜,不禁咳咳幾聲,繼續道: “這個暫且不提!倒是老城主穆謙,自打去了一趟京城後,不僅人看著年輕不少,好像還經常和其他督查使來往呢!” “要我說,用不了多久,穆謙不僅穩坐城主之位,更有可能繼金子昂之後,擔任下一個督查使呀!” 聽到這,人們談論得更加熱烈了。 此時人群末尾,一個戴著草帽的白衣青年聽完後,默默遠離了人群。 白衣青年熟練的在街角巷子裡拐了幾個彎,眼見四周無人後,才摘下了草帽,現出真實麵容。 他,正是江風。 隨後江風從懷裡掏出一張畫像,他目光沉重,一字字看著畫像下的小字: “朝廷重犯,江風。” “提供線索者,賞良田千頃,黃金十萬兩。” 而其上畫像,赫然是江風少年時的臉龐,畫得惟妙惟肖。 江風一進崇瑞城,便看到了大街小巷上貼滿了捉拿他的通緝令。 結合之前說書人的話語,江風心中的疑問越發加深。 下一刻,江風化為了一團陰影,往崇瑞城中心而去。 常靜書院…… 書院原本的素雅青瓦此時已全部被替換成了七彩琉璃瓦,白凈墻麵也被漆成大紅色。 而牌匾上的名字也不再叫常靜書院,而是金繪三字:聚錢齋。 書院裡,錢達友笑嘻嘻地送走最後一個客人後,接著挺著圓滾滾的肚子走回了屋子。 “嘿嘿嘿……把這名字改了後,我的財運旺了不少呀!”錢達友搓著鯰魚胡子,笑道。 錢達友笑的合不攏嘴,他看著比往日裝修更為浮誇的書院,不禁感嘆道: “還得是江風這小子幫我擋了一災啊!嘿嘿……怕不是偷了城主的玉佩,搞得如今滿城風雨的。” “不過看在往日的情麵上,每年清明,我還是會給你燒炷香的。” 而錢達友絲毫沒有注意到,一個陰影快速掠過了他。 臥房裡。 江風緩緩從暗影裡走出,看著被錢達友忽略的偏房仍是從前的樣子,不禁鬆了口氣。 江風久久凝望著房間裡的每一處,這是他父母曾經的臥房。 而此時房間裡的所有東西全已經被搬空,空落落的,唯有一張床。 隨即,江風毫不介意地坐在了沾滿塵埃的床榻上,往後躺了下去。 床板還是和從前一樣,有那麼幾處塌陷,江風記得自己經常因此而睡不好覺,但他從來沒有任何怨言。 他很念舊,念舊得可怕。 過了一會。 江風走出房間,與還在念叨有詞的錢達友正麵迎上。 “喂!你是誰!”錢達友嚇了一大跳。 當錢達友看清眼前白衣青年的麵容後,眼睛卻是不自覺瞇了起來。 “江風!?怎麼忽然有空來看小弟呀?”錢達友眼裡有了些光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錢達友陪著笑容,繼續道: “江老哥,你先坐著,我……我去外頭拿兩瓶酒,咱們哥倆好好敘敘舊!你在這等著,我去去就回!” 說罷,錢達友邁起小碎步,就想溜出書院。 下一刻,江風擋在了錢達友的麵前,冷冷道: “你先說清楚,我走了以後,發生了什麼?” 見狀,錢達友腦門上冷汗直流,顫顫道: “你……你剛走,金家的人就天天來這找你。三個月後,整個崇瑞城就到處是抓你的通緝令!” “還有呢?”江風眼神依舊冰冷。 “然後城裡就到處搜帶有龍的玉佩,還把你在這的東西全收走了,還把……”錢達友支支吾吾道。 “嗯!?”江風冷哼一聲。 “還把你父母的墳給挖了個遍……”錢達友低聲說著,生怕惹怒江風。 聞言,江風的雙眼登時被怒火填滿,這個消息無異於晴天霹靂,讓他差點喪失了理智。 江風剛要離去,又猛地走近錢達友。 一團橙色火焰瞬間升騰在江風手掌上。 “今夜,你沒有見到我。”江風逼視著錢達友。 錢達友膽戰心驚地瞪著眼前兩寸的火焰,難以置信能在江風手上燃燒。 “大仙!大仙!小的知道了!”錢達友嚇得屁滾尿流,雙腿死死夾緊。 隨即,江風遁入了陰影中。 “鬼啊!”錢達友又嚇了一跳,他打定主意,明天就賣掉書院,找個沒人的地方安度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