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沖李敢大喊:“你後頭有人我——” 李敢喊,“前頭,車前杠,你丫!先上來!” 得了,兒子就是比兄弟親一百倍,你咬著牙縱深一躍,肚臍眼兒那兒嘎吱一疼差點沒直接給你送走。你整個人以肚臍中心,趴在了李敢的車前杠上。 車搖晃了幾下差點翻溝裡。 顧時哭了。 更糟糕的是,你一扭頭,發現三四個小子不知從哪兒搞來了幾輛自行車,也在後麵火速逼近。 李敢拐進一條巷子,後麵的追兵也跟著上來。 電光火石,李敢從口袋裡摸出一把彈珠扔給你, “撒了!” 你咬著牙問李敢,“全撒啊!?” “你大爺的,全撒!命重要東西重要!” 你強忍疼痛,以人類難以想象的扭曲體位,手一用力,把彈珠全都傾倒在路上。 “臥槽你大爺的玩兒陰的!” 你聽著後麵傳來一輛車滑到的聲音,車鏈呼啦啦空轉的聲音讓你心曠神怡。 “還有你的,也撒了!”李敢大聲朝你喊。你兜裡也有一把彈珠,是李敢昨天晚上跟四班的傻帽兒們玩兒了一宿幫你贏來的。 “敢哥我就這一把,我……” “你他娘的還磨蹭,被抓住了死的是你不是我!” 沒話說,你從兜裡摸出一把彈珠,同樣鋪在路上。 一陣劈裡啪啦,最後隻有一輛車,還在最後麵對你們窮追不舍。 車上個人正是一開始捂著臉的不良少年。 “操,馮建國還綴著呢。”你大叫。 李敢吸氣,對你們說,“抓緊了!” 下一秒,李敢一歪車把,整輛車急轉彎,扭進樓縫,劈裡啪啦擠進了那僅容一人通過的朝下的小巷道裡。虧得你們是仨小孩兒,要不然直接得給水泥墻削死。你緊握著車前杠,現在已經不是你趴在車上了,完全是車帶著你往下摔—— “臥槽!” “嗷!” “你他娘——” 三聲慘叫,你們仨一個挨一個從車上滾下來,摔在水泥地板上。 後頭馮建國那群人也到了,他們正在紮車,準備順著巷道沖下來。 “跟我來!”李敢第一個爬起來,沖你和顧時一招呼,自己揪著顧時往右手邊跑。 右手邊是個朝下的坡,隻開了一小塊,剩下被圍欄圍住了。你們仨從縫隙裡鉆出去,連滾帶爬往外跑。外麵是待開發的荒地,草深過膝。李敢瞅準了荒地中間的大樹,擰著顧時的小手就往那兒狂奔。你緊咬著舌根在後頭追。 跑到樹下,追兵也到荒地邊兒上了。 “爬樹!”李敢沖你大喊。 你心說老子恐高你他娘的又不是不知道,結果李敢急得踹你屁股,“你他娘的上不上!” 上上上上!這他娘的就上!你心一橫,揪著大樹的結疤整個人使勁往上一拱一竄,抱住了大樹的樹乾。 “他們想——上——樹!” 你聽後麵人喊,李敢和顧時跟著你屁股後頭也順著往上爬。 結果你們就堪堪在馮建國沖到樹底下的時候,爬到了樹上的那一枝大樹杈上。 馮建國氣急敗壞,看著你們仨笑盈盈地盯著他,指揮他手下的幾個高年級小學生往樹上爬。 李敢從包裡摸出幾根鉛筆,又折了幾根小樹枝。你從書包裡又摸出一把彈珠—— “你丫不是都撒了嗎!” 李敢吼著問你。 你慫慫地笑著,說,“我那不是逗逗你……” 你們把這些東西從天上往下扔,砸的那群小學生稀裡嘩啦,馮建國牙都快咬碎了,打算自己擼袖子上樹—— “馮建國,乾什麼呢!” 乾脆利落的男聲劃過天際。 你們仨一塊兒往荒地那頭兒送秋波,隻見一個二十幾歲的大男孩,帶著兩個女生一個男孩,往這邊兒走過來。 ——這塊荒地批給學校建綜合樓了,現在在學校裡頭! 馮建國一夥兒人看老師來了,一哄都散了。臨走,馮建國還惡狠狠吐了口唾沫,朝你指了指,說,“你行,你給老子等著!” 來人靠近了。你這才看清,領頭的大男孩正是你們的代理科學老師,叫李天賜。李天賜是個溫和的大男孩,臉上總是掛著笑,他笑起來眼睛彎彎,像是從來都不會發火。 “好啦,小家夥們,危險解除。”李天賜笑瞇瞇地看著你們。 女生分別叫單雨、陳珞,分別是上次期末考試全年級第一和大隊乾部,不知道她們今天是在商量什麼。 另外的男生是顧皓。 “哥,你怎麼跑樹上了?改卵生了?孵蛋呢?” 顧皓笑著問顧時。 顧時臉紅了,卻二話都說不出來。 單雨和陳珞什麼都沒說。你突然想起了某些事,可能顧時臉紅的原因不是因為顧皓而是—— 李敢比你快了一步,大喊,“顧時你褲子怎麼岔了?” 顧時差點從樹上栽下去。 “你!” 顧時漲紅了臉,要來掐李敢。李敢隨手把他的兩個小手製住。 “別你你你了,怎麼樣,今天刺激不?” 顧時使勁搖了搖頭。 “以後你別理顧皓了,你叫我哥,我罩你行不行?” 李敢問顧時。 顧時瞪著眼睛,你都能聽見他那排山倒海的內心吐槽。 “哎,論先來後到啊,你要管李敢叫哥,也得叫我哥。” 你打斷李敢,以防他又做出什麼給你降輩分的降智行為。 顧時索性不再理你倆傻帽兒,自己離群索居遠遠坐著生悶氣了。 李敢看那邊沒意思了,拿眼神瞅你。你剛想躲,李敢還是使勁揉了揉你的腦袋,問你,你丫怎麼回事,怎麼招惹上馮建國了? 你嘟囔著說,他娘的還不是那貨天天來問我要上網費。我哪兒來的錢啊,學校不發教輔我就一錢沒有。他今天找了一群兄弟一塊開團,覺得我駁了他的麵子,就惱了。他把我拎到角落裡,我把鞋脫了,使勁給了他一鞋底兒,然後…… “然後你就生死時速了?” “哢嚓!” 快門閃過,你們都沒反應過來。樹下顧皓放下相機朝你們招手,“下來吧,一塊吃飯去!” 顧皓他們本來就是來給拍校園裡的昆蟲的,隨身帶了個卡片機。 你們一個一個落地,李敢最後是栽下來的,原因是顧時死活要讓李敢把他背下去。小孩兒眼淚汪汪地看著李敢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李敢讓顧時抓好自己,剛下到一半,這小孩一記信仰之躍,李敢大爺重心不穩,直愣愣地就栽下去了。 你和顧皓上前把李敢扶起來。 “輕點兒,輕點兒,”李敢呲著牙花子,“完蛋,我胳膊好像斷了。” 顧時小祖宗站在旁邊,一點兒反應沒有。 顧皓按了按李敢的關節,問他有感覺沒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李敢罵罵咧咧說顧爺這是我的手不是豬肘子,要是沒感覺我直接去截肢吧! 顧皓笑了,李天賜招呼你們幾個把李敢抬到校醫院。校醫覺得是骨折,又得打石膏,你們四個又一塊去掛急診拍了片兒,折騰到上好石膏都九點多了。 你拎著包等在走廊裡。李敢最後吊著石膏出來,第一句話是:老子今天是不是特酷,是不是特像保家衛國的抗戰老兵。 顧皓瞅著他樂,說,有沒有這種可能,斷了胳膊的不隻有抗戰老兵,還有可能是斷臂的維納斯。 李敢笑著讓他滾。 兩個女生先走了,李天賜把你們又送到十字路口,幫你們拉好校服領子,囑咐你們早點回家,然後自己回去備課了。你跟著李敢、顧皓一塊兒晃到東街上,顧時軟趴趴地跟在你們身後,你們四個一塊在門口的沙縣小吃吃了頓好的。 昏黃燭光裡,你們四個舉起裝滿橙汁兒的玻璃杯, “乾了!” 喝完橙汁兒,李敢用碩果僅存的左手擦了擦嘴,你的校服又耷拉下來。 “咱們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李敢撂下杯子,“乾了這杯酒我們是朋友!” 顧皓迅速接梗:“前方的路一起走我們手拉手。” 你:??? 你還是抽了抽脖子,“乾了這杯酒我們是朋友。” 顧時:??? 顧皓從他手裡拿過杯子,自己倒了點橙汁兒喝完, “祝願我們的友誼,天長又地久!” 整個晚上,老板都拿著看神經病的眼光斜眼瞅你們四個小屁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