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出分兒，你們七個一塊兒去了趟網吧。單雨從家出來的有點兒晚，你提前買了兜橘子在她家門口等她。 　　“不好意思，”單雨換了身純白色的衛衣，長發自然地披在肩頭，“出來晚了。” 　　“給我的？”她笑著低頭看你手裡拎著的塑料食品袋，你“哦”了一聲，慌忙從裡麵摸出一個橘子遞給她，“嗯……嗯！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橘子啊，”單雨想了想，“挺好，就是爹味兒有點重。” 　　你：？ 　　單雨跑開兩步，扭頭笑著說，“你且在此地不要走動，我去買兩個橘子來……” 　　你這才意識到單雨是在逗你，她已經扭過頭跑遠了。 　　夏天時日影很短，女孩修長的小腿踩過老城區砌著水泥路麵的小巷，你跟著她一路小跑，女孩不住地回頭沖你笑。 　　最後你們倆在冰激淩店門口靠著彼此歪在長椅上。 　　“大寶，”單雨揉揉你的毛兒，“你知道嗎？我最近真的很開心。” 　　你：“嗯？” 　　單雨斜斜揚起頭來，正午鵝絨黃色的陽光落在女孩眉眼之間，把她的輪廓勾勒得簡單而明凈。 　　“自從遇到了你們這群……人啊，”女孩微微閉上眼睛，“就覺得自己怎麼就這麼想笑呢？” 　　你沒說話，小心翼翼地偏過頭去看她的表情。 　　“大寶啊，”女孩說，“要是我們能一直這樣下去，該有多好……” 　　你靜靜聽著，單雨說，“給我唱首歌吧。” 　　“好……如果不嫌我跑調……” 　　“隨便什麼。” 　　“少先隊隊歌？” 　　“滾啊，”單雨輕輕敲了敲你的額頭，“我們都需要勇氣？” 　　“去相信會在一起？”你咽了口唾沫，“梁靜茹給我的勇氣嗎？” 　　“不鬧，”單雨說，“就這首吧，你後麵會嗎？” 　　“嗯……人潮擁擠我能感覺你……“” 　　你感覺嘴唇被人用手指輕輕按住，女孩說，閉上眼，別說話。 　　半晌，女孩又問你，能感覺到嗎？ 　　你：嗚嗚嗚。 　　單雨把手指鬆開，你呼了口氣出來。女孩笑盈盈坐在長椅上看你在旁邊喘氣。 　　“不生氣？” 　　你搖搖頭。 　　“嗯……那，”單雨說，“把我的名字念一遍吧。” 　　“小雨？” 　　“嗯？” 　　“單雨？” 　　“再多念兩遍。” 　　“小雨，小雨，小雨。” 　　“再念幾遍。” 　　“小雨，小雨，小雨，小雨……” 　　“好啦，”單雨抱住你的腦袋，淺淺笑著，“讓你念你就念啊，好傻啊。像個祈雨的小道士。” 　　“嗯……”鼓著腮幫子，那不是你讓我念的嗎？ 　　這一鬧，到網吧的時間就晚了。朋友們開了七臺機子，李敢已經開一局刀塔了。看見你們來了，人群裡響起一陣心照不宣的咳嗽聲。顧皓替你們拉開電競椅，意思是少爺少奶奶請坐。 　　查分線路被擠爆了，你連刷了十幾分鐘都是bad gateway。 　　好容易網頁有了點起色，白花花的頁麵閃了幾下，有了畫麵。 　　“哎，我查到了，”你喊了一嗓子，然後就沉默了。 　　顧皓他們同時湊上來看，也跟你一塊兒沉默了。 　　最後是李敢默默拍了拍你的肩膀，說這麼down氣回腸的成績，你他娘的怎麼做到的？ 　　“我也查到了。”是陳珞的聲音，大家這才從你身邊散開，你慫慫地扭頭，給班長大人遞了個感謝的眼神。陳珞沖你擠擠眼意思是應該做的。 　　那邊顧皓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大家沒工夫離你們。你幫著單雨刷新頁麵，可能是你學習上的歐氣都轉移到了別的地方，沒刷幾次頁麵就出來了。 　　彩條一條一條往下鋪，祁漾正在旁邊吃辣條，看見電腦頁麵直接愣住了，辣條從手裡掉到地上“啪啦”一聲。你咽了口唾沫，“你怎麼做到的？” 　　陳珞拽著顧時圍過來，正好單雨的排名刷了出來，7/50032。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臥槽……” 　　李敢罵了一句。 　　“全市前十啊……”顧皓噎了一下。 　　“咱們附中多少年沒出過了。”陳珞感嘆。 　　你也不自覺咬緊了嘴唇，半晌沒說出話來。 　　單雨咳嗽了一聲，紅了臉，說，“其實沒考好……” 　　“不必不必，”外星生物五人組異口同聲說，“你考的已經夠好了，謝謝，我們已經被打擊到了。不需要補刀。” 　　查完成績，大家也知道自己大概是個什麼學校了。 　　祁漾的成績中規中矩，和李敢的分差在10分以內。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單雨和陳珞會去一高讀。李敢、顧時和祁漾應該會被二高錄取。顧皓的成績非常好，但他說過要照顧顧時，在考前就把誌願改成了二高。 　　而你…… 　　“我知道啦！別強調啦，老子讀個職高怎麼了？職高就不配當人嗎？”你使勁咬了口醬肘子，聲嘶力竭地抗議。 　　你們一夥人一塊去吃了一頓散夥飯。你放下酒杯，兩眼通紅如是道。 　　單雨給你遞了一瓶礦泉水，你遞去感激的目光，心說還是小雨心疼我，然後擰開蓋子猛灌。 　　“那個……你誤會了，我是想讓你潑在頭上冷靜冷靜。” 　　你：…… 　　這頓飯吃得你無比憋屈。那邊李敢吆喝著要一塊再去唱K，單雨說自己該回家了，你說我送送單雨，就從飯桌上告辭。 　　單雨走在前麵，你走在後麵，你倆一深一淺地走在人行道上。行道樹把路燈光切成一塊一塊，欹斜在你們身上。 　　“我真的努力了……”你抬起頭來嘆了口氣，“怎麼就，還是這麼個結果……” 　　單雨轉過身來說，“你還在想這個啊。” 　　“我……” 　　“讓我猜猜，”單雨說，“你是怕你直接被本公司開除了是嗎？” 　　你覺得自己像一隻自閉的羊駝，不會說話了。 　　“哎，大寶，腰桿挺起來，”單雨笑著過來按按你的肩膀，“要不然讓梁靜茹借你點兒勇氣？” 　　“嗯？” 　　“剛剛接到的通知，”女孩用纖長的手指碰了碰你的耳尖，“我公司最近業績良好，還不打算裁員……” 　　哎？ 　　“但是呢……注意，還有但是，”女孩看著你狡黠一笑，“但是呢，餘大寶實習營業員上個季度確實沒有達到業務目標，還未達到轉正標準。” 　　“希望餘大寶同誌以後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她輕輕拍了拍你，蹦蹦跳跳地跑開兩步。 　　哎哎哎哎哎？你剛剛喝了酒，又被風吹得有點微醺，抬起頭來，女孩青檸一般顏色的裙角被霓虹燈照亮，宛然成花。 　　“小雨，你慢點兒！” 　　你下意識地喊出來，又覺得自己爹味好沖，隻能抓緊趕上兩步。 　　女孩跑在前麵，你跑在後麵，有這麼跑過了好幾個街區。 　　然後你們又坐到了上午你們坐過的長椅上。 　　“酒醒了嗎？”單雨問。 　　“嗯……嗯。”你晃晃腦袋，說。 　　“後麵有什麼打算嗎？” 　　“還在想。” 　　單雨笑著嘆了口氣，“別太有壓力，中專嘛，以後可以先升大專，然後再升本，總能有個出路。” 　　你悶悶地嗯了一聲。 　　“當然啦，我嘛，就是做題家，腦子裡可能就隻有讀書，”單雨看著路邊停著的小轎車，“你也可以有別的想法，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通往羅馬的路不止一條。隻要你深思熟慮過了，我都可以支持你。” 　　“換句話說呢，”單雨戳戳你，“隻要你對自己負責，本公司就暫時不會開除你。就是說啊，隻要你不像剛上初中那會兒一天到晚趴桌裝死，不是翹課就是睡覺，還在咬著牙往前沖呢，本公司就會考慮你的業績對你手下留情。” 　　你嗷了一聲，說，“嗯……” 　　“好啦，別自閉了，”單雨站起身來，捏捏你的臉蛋，“大寶的臉蛋手感真好，嘻嘻，早點回去洗澡睡覺，tomorrow is a new day！” 　　“什麼特莫肉……” 　　“是tomorrow，找書苑 www.zｈaｏshuｙuan.ｃom ‘明天’的意思！”單雨又好氣又好笑，“別裝傻，你再這樣我真開除你了！” 　　你敗敗地撓撓頭，“嗯嗯。” 　　“來，再讓梁靜茹老師給你打一次氣，跟我唱兩句？” 　　“我們都需要勇氣，去相信會在一起……” 　　“沒底氣，再來！” 　　“我們都需要勇氣，去相信會在一起！” 　　“來，讓臺下的觀眾都聽見你的聲音！那邊的觀眾朋友們你們好嗎！” 　　“我們！都！需要！勇氣！” 　　“聽見了嗎！！！” 　　“聽見啦！！！” 　　當天晚上，一眾路過的老頭老太太都看見了小巷裡坐了一男一女兩個人來瘋。 　　吼完了，單雨也快笑瘋了，說好啦好啦梁靜茹老師需要休息，回去充值勇氣額了，“六眼飛魚”也快絕種了，別唱了別唱了。 　　你頹頹地坐下，不吭聲了。 　　單雨又坐回來，對你說，“大寶，我看你沖我媽下跪的時候挺勇的啊，怎麼最近這麼慫？” 　　你搖了搖頭，說你也不知道。 　　單雨嘆氣，“再說吧，你先回去，咱們都需要好好想想。” 　　你一個人回家，家裡仍然是沒什麼人。你按開電棒，整個人呈大字型癱在布藝沙發上。其實也沒什麼迷茫的，無非是去中專報到，接著上三年學，不然呢？可就是酒也喝了，瘋也發了，人就容易莫名其妙地鬱悶起來。 　　你掏出手機，想再給單雨發消息，又看了眼時間，又把手機放了回去。 　　算了，明天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