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市中,人如霜雪蛇眠棲,安靜靜的交易,一切都是無聲的。 整個世界的聲音,都已被屏蔽掉了。 穿著白色衛衣的白發少年玩轉手中的一元硬幣,硬幣在他手中仿佛有了靈氣,轉動起來絲滑順暢,在手指間行雲流水的跳轉。 白發少年眼神可憐巴巴的看著旁邊的鳳目女子:“夢姨,我餓,咱們先去吃飯好不好?” 鳳目女子長得不算好看,但身材高挑,那雙淩厲的鳳目倒很好看。 鳳目女子回頭瞪了一眼白發少年,“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一天五頓還吃不飽,胖成肥豬我跟你講。” 白發少年隻能訕訕地自己腦袋縮回來,夢姨脾氣太暴躁了,這時候絕不能出頭撞槍口。 道理雖然如此,但白發少年心裡也在偷偷嘀咕:我又吃不胖。 雖然他一天吃五頓,但他確突長不胖,這個能讓諸多胖子一羨慕的體質是他唯數不多能夠讓夢姨允許他多吃幾頓飯的原因。 看見白發少年這因不能再多吃一頓飯而委屈巴巴的模樣,又想到白發少年的母親,鳳目女子心中忍不住一軟,但語氣依舊不變的說道:“等出去後再吃。” 白發少年立刻眉開眼笑,歡呼雀躍的跳起來把自己掛在鳳目女子的脖子上:“夢姨最好了。” 瘦小的身材和低矮的身高,讓白發少年的動作像是樹懶抱住樹枝一般。 鳳目女子麵無表情,隻有冷不丁的一聲:“再玩的話飯別想吃了。” 這句話猶有五雷轟頂之威,嚇得白發少年一屁股摔在地上,疼的他哇哇直叫,鳳目女子看都不看一眼在地上的白發少年,直接離開,白發少年見裝可憐沒用也就起身拍拍屁股屁顛屁顛的跟上。 奇怪的是周邊的人雖然都會避開兩人,但剛才兩人之間的對話好像都沒被其他人聽到,而他們兩人也仿佛從未出現在其他人的世界中。 吾身在此中,他人混不知。 他們在這世界中,可世界又從未有過他們。 就像從來都不留下痕跡的旅人,隻有時間,擁有過對方的痕跡。 鬼神能力·宇墟 在空間中的痕跡全部消失,唯有時間會選擇包容。 來到一座周圍空無一人的屋子,兩人站在門前。 房子就這麼兀自矗立在這個空曠的地方。 無人看、無人聽、無人覺。 匆匆意去、緩緩徐行,無論哪種都不重要,因為一切都和他們無關,也和他們無關。 站著,流淌在這光陰之中,鳳目女子忽然開口說道:“林潭生已經死了。” 提腿,一腳把門踹開,鳳目女子冷眼看著房屋中盤腿坐在地上的人,寒聲道:“你也可以去死了。” 人掠青劍,奪清聲。 這一劍,清泉流水,這一聲,淺溪響石。 迎麵而來的男子麵貌平平,隻有一雙兇狠的眼睛,讓人心懼,但鳳目女子眼中,隻有平淡。 其中的殺機,湧動。 “叮” 白發飄然,玉指夾住劍尖。 有風吹,有風響, 有人聽? 無人聽。 像是千鈞重山壓下,此劍,不得再進一步。 白發少年左手兩指夾劍,立於鳳目女子身前。 劍蕩成風,我自巍而不動。 這一刻,他為下山仙。 有人出劍,折。 有人出拳,碎。 有人出言,廢。 有人出惡,殺。 白發恍忽之下的眼神是如此的平淡,但其中的恨,不言而喻。 你有什麼資格,敢對我出劍。 他怒,右手五指成拳。 揮出,狂風鼓蕩。 一拳,山頃。 鬼神能力·蠻身古相 蠻力可排山海。 麵對這傾山一拳,男子倏地張嘴,發出一聲古怪的音節,似鹿鳴,又有鷹鳴。 鬼神能力·剛柔。 可使一切攻擊剛柔互換。 剛拳換掌,過程異常自然,很明顯,白發少年對男子的鬼神能力有過專門的研究,對其進行對應的化解方法。 沒有一項鬼神能力是完整的、沒有缺點的,這是生靈萬物的遺憾。 世間萬物要缺一字全,才能得一字美。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 你看,連天都得失一,這眾生,還有什麼不滿足。 但眾生不服,他魚玉,不服。 爭。 這眾生,要那最後一分。 眾生看那天衍四九的美,求那大道五十的全。 這二字之間,退一步要“舍”,進一步要“爭”。 我為什麼要退,我為什麼要舍。 “爭”才有可能“贏”,“舍”注定翻不過那座山。 掌落胸膛,如落泥潭。 劍薄如蟬翼,有聲顫,劍鋒有爭。 白發少年夾住劍尖的食指和中指被割出了一道傷口,有血染上了劍塵。 白發少年眼中出現一絲驚訝,但很快便消散了。 渡關罷了。 之前黑市中渡關的人便是男子,他們也是根據這點才殺上門來的,既然是殺上門的,那麼又怎會怕你呢。 渡關,除非你能渡到楚定玄那個地步。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哪怕男子動用南巴的那種邪術去提升也不可能。 橫推過去五千年的歷史,楚定玄是公認的古今第一,不存在什麼不出世的老怪物,隱世的天驕。 他是真正的高山,隻能仰望,但哪怕是仰望,你也望不到他的山頂。 鬼神無修煉,但擁有劃分,不過劃分的不是境界,是戰力——人、鬼、神。 人就是孟秋竫這種剛入鬼神界的小萌新。 孟秋竫的實力很強,可在陳青煙等這種鬼神來看的話卻是漏洞百出。 要知道實力和戰力並不劃等號。 鬼的話就是祝訸這種,自成體係,單打獨鬥強,有人托後腿隻要不太狠照樣正常發揮。 神便是老鄭頭、空廟中的老人這種戰力,那是真正擁有移山填海之能的大人物。 他們的鬼神能力和基因完整度都開發到了一種極高的境界,他們的鬼神能力也進化到另一個層次,有了新的名字——神通。 但神,楚定玄一人一刀一夜單挑殺過百位,不曾有傷。 有人懷疑、有人挑戰,但現實給了他們一個響亮的巴掌。 古今第一,可能往後也是第一。 魚玉的戰力充其量也就一個鬼,還是中遊的那種。 魚兒躍水,幾漣漪, 長鯨一息,通雲霄。 放開劍尖,魚玉並未乘勝追擊,而是快速與白發少年拉開距離:“聊聊。” 對方實力並不清楚,在這種情況並不對等的情況下他並不打算繼續出手。 而且還有站在門旁的鳳目女子,他總能感覺到對方很危險。 “囚徒,旅客。”鳳目女子緊盯著魚玉。 白發少年沒有答話,隻是把手指上的傷口的血擦去,心中微惱。 蠻身古相雖然可使他力氣增強到常人難以想象的地步,但忍受能力卻沒有任何提升。 白發少年很清楚這是他的問題,基因完整度開發不夠。 基因愈是完整,鬼神能力愈是趨進完美無缺。 例如萬象森羅曾有人一念便可控製敵人自殺,影眼曾有人直接把一座山的光影給調整,使山消失在視野,剛柔則有人開發至剛上加剛,柔上加柔,蠻身古像則被一人開發至肉身不朽,萬法不侵。 白發少年沒有回應對方的話,甩甩手掌,左腳抓地,右手握拳,起勢,出拳。 拳攝浩然,肆意此方天地。 鳳目女子閉上雙眸,那充滿著狂暴的氣息的拳意停止在這段時間裡,未曾涉及這片空間。 鬼神能力·宇墟 然而魚玉卻已是失了鬥誌,不可匹缺,這是他在第一回合交手得到的結論。 所以他退的很乾脆,絲毫不托泥帶水。 說的好聽一點是審視時度,可這未曾不是一絲退縮嗎? 勢弱了。 勝利的天平再度向白發少年傾斜。 但他發現,自己逃不出去。 好像整個空間都在排斥他一樣。 男子此時想到了什麼,心驚的扭頭看向鳳目女子。 迎向對方那平淡的眼神,仿佛就是在看著一個螻蟻一般。 他很確定,對方要比他強,強的不隻是一座山。 白發少年的眼神很平靜,像是一處千年不變的幽潭,但更形象的來說是那萬物寂寥的寒林。 唯有冷,流淌在其中。 白發少年會放過他嗎? 答案很清楚——不會。 雨夜、鮮血、兇手、親人。 過往如走馬燈閃過,很久之前的記憶了。 可是他不曾忘卻,很清晰,冰涼的雨混雜著母親的血,溫熱,很快變成冷。 鮮血澆鑄成長,仇恨化作目標。 這個世界有陰有陽,有善也有惡、可為什麼,惡徒逍遙法外,死者閉上雙眼,而案件,卻被陳封。 這個世界好像在開一個玩笑,受害者會成為替罪羊。 “掃把星。” “就是這家夥,害死了人。” “快走,這孩子害死過人。” 有罪嗎? 有惡嗎? 都一樣。 很多惡,把他拉入深淵。 這其中有光照落在他身上,但很快就撲滅了。 他很不幸,他又很幸運,和周全很相似,有堅定的光落在他身上,不曾動搖。 “我叫虞夢,是你媽媽的朋友。” 一隻腳踹開了那扇門,把他拉了出來。 “跟緊我,以後我照顧你。” 眼神很堅定,那一刻,他認為她是天神。 虞夢注視著白發少年,摔落懸崖的幼鳥長大,成了那搏擊長空的雄鷹。 氣與勢,氣是根本,而勢則是你的氣向這世間的表達。 人有氣,化分陰陽五行,世有氣,化分六合八荒。 氣,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氣定人,勢稱鬼,域策神。 白發少年這一拳,氣斂,勢瑧,域成。 今日項氏鬼神一脈項生戎於閩域重山渡關,解鬼登神。 得神通——蠻巫。 麵對這傾山倒海的一拳,魚玉知道自己避無可避。 勢域已成,其中下品者砧上魚肉爾。 真巧,剛好姓魚。 魚玉心中自嘲一聲,但手中的劍卻並未放下,也未曾顫抖。 勢穩,劍穩,心更穩。 生死,豈由你定。 魚兒死前尚有一躍,花凋之前尚爭一芳,人亡之前豈有不搏之理。 自那小漁村走出,機緣巧臺之下,他窺得鬼神一角。 毫不猶豫,他踏上了這一條終點未知的路。 在普通人的世界,競爭壓力太大,幾張紙,壓死了太多人。 他沒讀過書,小時候就學打魚,出來之後字不認識,話聽不懂,一切都是那麼的難,直到他遇到了一個人,認識了新的世界。 他拜那人為師,學那人的劍。 一路行,一路知,二十五年,未有一刻選擇放棄,未曾一刻想過放棄。 他清楚,在這片新的世界,他能走更遠。 咬牙挺下去,這是他心中不斷告訴自己的。 行走人世間問劍天下英雄,他殺人,因為在他的世界觀中,這個世界,是在養蠱。 眾生相爭,相殺,最後決出那王。 “爭”、“殺”這二字深刻影響著他的行為。 有人要奪他命,他就先把人給殺了,有人來復仇,他也殺了。 道理很簡單,活著,爭。 怒有三山折我腰,憤以一劍摧三山。 迎戰,揮劍出。 霧渺渺,雨蒙蒙,走有滂沱聲。 “爭”才有可能活,就算是死,他也要認對方付出代價,哪怕是咬下一塊肉,割下一塊皮。 他也不會放棄。 一劍蕩出,人間獨剩一清光。 層層光芒之下,是人的不屈,憤而湧出的抗爭。 佛爭一柱香,人爭一口氣,而他魚玉,要爭這一世。 劍起驚鴻影,此霄去濁清。 這一劍,是他用一生去求證的,是他的最強一劍,他取名——蕩混。 鬼神能力·剛柔 對項生戎這傾山一拳使用剛柔,他知道沒有用。 勢域。 我勢已成域,無法可點身。 這句話並不是玩笑,真正的類似於萬法不沾身,此生不染塵。 除非以勢域對勢域,要不然不可能有勝算。 但賭一下,也不會損失什麼,而且項生戎剛登神,反應不可能那麼快扭轉過來,他賭,就賭這一點。 賭對了,一息之間決生死,賭錯了,那他隻能拚命。 結果很明顯,他賭錯了。 一拳撞向劍光,斑點飛蝴輕起,蕩混破碎。 這世間,好像獨剩下這拳與劍。 有輕泓劃出,劍影無窮,氣無盡。 有千錘萬鑿,拳風如狂,迅如雷。 劍擊拳,拳撞劍,劍影乾凈利落的破碎了。 清夢一場,不留半點痕跡。 劍碎了,拳還在繼續。 如雨點打身,魚玉似破風麻袋,隨狂風飄零。 肉骨碎,鮮血破身。 拳停之時,風也止息。 而魚玉,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他在死之前隻有一聲怒喊:“我不服。” 項生戎大口喘著粗氣,身上有點斑血跡,白發點血,須似狂獅。 沒有想像中的舒暢,沉默,好像是唯一的表現。 不知道怎麼表達情緒,他隻是想到了母親對說他的一句話:“小戎最棒了。” 沒有想象中看見母親的光影,她真的隻在記憶中了。 一切都停在了咽喉,是苦是甜,自己嚼著。 力竭了,黑暗蒙上了雙眼。 最後,他感受到了溫柔,乖巧的睡了過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在睡過去之前他聽到了夢姨的聲音:“很棒,帶你去吃飯,好吃的。” 他深深的記得“好吃的”這三個字,過會兒一定要看到好吃的。 很溫柔,像是小時候媽媽的溫柔。 虞夢把他背起,輕輕的放在背上,帶他離開。 任這屍體鮮血流過,她也不曾沾身,走出這座屋子,霎時間,房屋破碎,將其中掩埋。 這裡她把另一處時間的木屋拉過來而已,現在,換回來而已。 魚玉生死遊走三十五年,問劍各路人鬼,可他是以三十九歲的年齡去爭問的。 而項生戎呢,是以十歲的頑童年紀,生死博殺了十三年,隻為求得一殺一公平。 魚玉輸的不冤,他努力,項生戎一樣努力。 可魚玉的死,還是不足惜這一字。 “看天上的星晃昨眼,夢見媽媽的臉……”虛夢哼著小曲,溫柔了剛剛走出生死之求的項生成。 她很溫柔,在項生戎看不見的地方對他溫柔。 因為曾經,也有一個人,這般待她,溫柔了她的歲月,讓她的過往也有了一絲孩童所有的溫柔。 那人是項生戎的母親,名李柔風,輕柔拂風。 逆行穿過人流,淌過時間的小溪,彼此的溫柔,像是風,我吹過,你也吹過。 …… 四千字大章,對於我而言,畢竟以前從未試過寫個4000字。 這一張更像是一次試煉,打鬥描寫試著改變一下,看一下風格怎樣。 不知道看過的觀眾老爺們能不能給幾個評價或者是賞幾張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