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路瘦弱的身軀籠罩在寬大的孝服下,顯得尤為脆弱,那殘破的草屋木門也被那老爺一腳踹碎,門裡的他還跪在牌位前燒紙,木門碎屑散在他的身邊,他有些莫名的往門口看去。那官老爺滿臉譏笑,身後帶了幾個彪形大漢, “是我,怎麼了?”商路站起來,不卑不亢的回復道, “那就好辦了,今天有人通知我,讓我好好處理收稅的問題,說是有人覺得我收稅的方式太嚴苛了,逼死了他的母親?商路,你說,朝廷每年運往邊境的軍餉那麼多,都從哪兒來啊?你說,要是沒有他們保護國家,百姓還能活到今天嗎?普通百姓是不是應該為這個國家多付出一些?百姓有那麼多,那麼多人都在遵循律法繳納相關稅款,怎麼我就沒見到有人因為收稅死了的呢?怎麼你家還能因為收糧稅死人呢?”官老爺邁著四方步,大腹便便滿兩橫肉的坐在了屋內的一把椅子上, “這就是,果子熟了該落地了,這人啊,到了年紀,正常死亡罷了,怎麼能和收糧稅聯係在一起呢?商路,你覺得呢?” “我和阿娘為了積攢出這糧稅,根本就不敢動糧倉裡的東西,原本一年中兩次田賦,夏稅、秋糧,可是你根本就無視這條律法,之前是每一個月都要求我們繳納糧稅,然後是半個月一次,現在你們幾乎每天都要來催一遍,不僅催促還要把我家裡的各種物資全部搜刮乾凈,我阿娘,我阿娘是生生餓死的啊!你說!怎麼就不能和你們收糧稅聯係在一起了?” “商路,這就是你的問題了,你父親死的早,你作為家裡唯一的男子,應該好好贍養母親,怎麼餓死的不是你,反而是你母親呢?” 奚敖文看著這畫麵不免有些氣憤, 「這是什麼邏輯?這樣嚴苛的賦稅製度本來就是把壓力全部放在了老百姓身上,那麼多因為吃不到糧食而死的人,這官老爺看不到?也太過於眼高於頂、不諳世事了吧?什麼叫為什麼死的不是他,而是他母親?這純粹是在詭辯,為了推卸責任,這官老爺也是夠能瞎扯的」 “什麼?你身居高位卻不體恤民情,還徇私枉法,以權斂財,你這樣的官就該。。。。。。”還沒等商路說完,那官老爺看了一眼那些彪形大漢,那些人的領頭收到命令,一腳把商路踢飛,撞到了母親牌位所放的桌子,那塊粗糙的牌位也被撞倒,眼看著就要砸到地上,商路手腳並用的撲了過去,將它護在懷裡。還沒等他爬起來,那幾個彪形大漢全都湊了過來,拳腳相加的打在商路的身上,他一聲不發,隻是牢牢的護著母親的牌位,拳腳打在他的背上發出陣陣的悶響。 “停,”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官老爺才發話讓他們停下,“商路,我剛剛好像聽到你說,夏稅、秋糧,現在正好是該收秋糧的時候了,你現在沒了母親,就更可以省出糧食了。哦,我想起來了,你家現在也沒糧食了。怎麼辦呢?官員也都在囑托我好好處理,我就發發善心,讓你來我府裡當個仆人吧,這草屋我也幫你收了,你也沒什麼其他的牽掛了。來人,把他帶走。”那官老爺根本也沒給商路選擇的機會,隻是在自說自話,說完便起身,頭也不回的走出了草屋。 商路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手裡還是死死的抱著牌位,雙眼無神,他拚勁全身力氣想要爬到一邊,安穩的放好母親的牌位,但也隻是徒勞。那些人粗暴的將它從商路的手裡奪走,摔在地上,狠狠的踩在腳下,邊踩還邊譏笑道,“這塊破板子太晦氣,可不能帶進老爺府裡。”隨後商路邊被拎著衣領扔到了一輛馬車後。馬車不停的顛簸,讓商路略略回神,但也還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老爺,那小子好像是沒氣了。” “扔了吧。”那官老爺很不在意的回應幽幽的飄來, 那車夫聽到後,就把商路從馬車上踹了下去,身體結結實實的砸在地上,濺起不少的灰塵。人類本能的求生欲望支撐著他往路邊爬去。但也還是徒勞,那官老爺家緊跟的一輛馬車不知什麼緣故耽擱了,這時候才快馬加鞭的跟上大隊伍,可能是速度太快的緣故,那車夫根本沒注意到趴在路上的商路,車輪快速的從他身上碾過,壓碎了他的頭顱,粉白相間的液體鋪在了這道口處,可那馬車絲毫沒有停留的意思,隻留下了一尾塵土。 奚敖文和青女看到這裡不免心有觸動,同時轉頭看著站在一邊的商路。可他看上去卻格外淡然,麵無表情,也隻是微微垂下了頭,輕嘆了口氣,好像那具躺在道口處殘破的屍體和他無關一樣。 “商路,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奚敖文這時候開口說道,“在歷史的車輪下,會自然而然的產生很多無法記載下來的悲劇,也會有無數的冤案和不公,這種大的歷史趨向,如果我下筆改變了這個結局,比如,將這賦稅刪去,會導致整個國運動蕩,就不符合宗族的規矩了。而且,人類生前的事情,並不能簡單用寥寥幾筆改變,我能改的,隻能是你死後的故事。” “我明白。時也,命也,我並不後悔也不遺憾。如果你真的能幫我改變後麵的故事,倒也就夠了。” 有認識商路的同鄉人看著躺在路口的他,忍不住為這個孩子悲慘的命運流淚。他們找到了鄉裡的入殮師,盡量將商路的頭顱補全,給了他一個體麵的下葬,就埋在他母親的墓的旁邊。 不久,那把商路逼死的官老爺又到村子裡麵催繳賦稅,帶人砸了一家村民的屋子,帶走了可以抵稅的所有物品,然後坐馬車準備離開。等到馬車路過商路死掉的路口的時候,商路的靈魂突然出現在了那官老爺的馬車裡,將自己的恨意凝聚成一把匕首,狠狠的紮碎了那官老爺的頭顱,砰地一聲,四濺的血肉沾滿車內。正巧這馬車也因為地上凸起的石頭而顛簸了一下,發出的響聲正好掩蓋了那官老爺頭顱碎裂的聲音。直到馬車回府後,仆人們才發現那官老爺早已經死透,頭顱也拚不完整了。 青女看到這一幕不禁心下暢快,“罪有應得,當官不為民做主,甚至靠著職權之便中飽私囊,一遍一遍的收稅,並非上交朝廷,而是入了自己的私庫,欲壑難填,貪心不足,因果報應,遲早會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