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老夫這隻眼睛?早瞎了……但那又如何呢?” “我很早就離開了家,開始四處奔波。我從了軍,這隻眼睛就是在那時丟掉的,約莫已是百年前的事了,吾已是記不太清了。” “在我十七歲、亦或是十八歲那一年村裡鬧了饑荒,很多人都揭不開鍋。當時地主的權力很大,所收的糧食幾乎占了一年幾乎一半的收成。” “我對我的父母映象並不是很深刻,他們一年到頭在田地裡忙農活,每天很晚才能見到他們從田裡回來。” “就算是這樣,地主收完糧食後我們也隻能很拮據的吃飯,否則總有幾日會餓肚子。” “當時家裡已是在啃野菜了,有時連稀粥都喝不上,頭上的地主還催著收糧,我隻能看到愁容在我父母臉上。” “我的父親變的喜怒無常,平常的時候,他會喝點酒緩和一下,但是現在沒有酒了……但我的父親還是有分寸的,他不至於達到那種隨意打人的狀態。” “他會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裡生悶氣,平常也隻會口頭上罵罵那地主。” “我的母親看不下去,總是想拉他出去轉轉,但總會被沒好氣的拒絕了,她也不怪他。” “有時抽上幾口煙也成了奢侈……” “聽說當時附近有幾家人實在是受不了,集體沖到地主家的門口討要說法。結果被那些地主家的人拉進去打了一頓,好幾個人被打死了。” “唉……” “某一天的晚上,我的母親把我從床上叫起來,她讓我穿好衣服到屋外去。” “我的父親已經在門口等我了,月光撒在他的臉上,他眼眶邊的皺紋縮的厲害,我才發現他似乎是老了許多了。” “當時的場景我倒仍是記憶猶新。” “我的父親——他似乎是做了什麼重大決定似的。他的手搭在我的肩頭上,沉重的鼻息我也感受的到,我不敢亂動,生怕影響到這緊張的氣氛。他的動作很慢,他的聲音也很低啞,但很沉穩。” “他跟我說:‘我的孩子,請原諒我。’” “他把地上的布袋撿起來遞到我的手裡,他推搡著我,嘴裡仍在嘟囔些什麼:‘一路向南吧,我的孩子……請原諒我……’” “我似乎是明白了什麼,於是乎微微紅了眼眶。我默不作聲,隻是緩緩順著父親給我指明的方向走去。” “我在夜色中一直走著,我感覺……他們一直在看著我。” “我頻繁的回頭,卻隻能看到模糊的草屋的形狀,我不知道在那天夜裡我是否哭了,我隻知道在翻過一個山頭後,徹底看不見我的家了。” “老夫並不怪他們……他們盡力了。” “有時候……老夫多希望那是一場夢嗬。” “再給我上一杯酒吧,老板……” 此時已經接近淩晨了,店裡隻剩下蘇生和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 蘇生重新從桶裡打了一杯酒,接著坐回原先的位置上,這位客人似乎酒性很差,已有了些許醉意。 “布袋裡麵隻有幾件衣服和軟掉的煎餅……那是最後的糧食了。” “我順著附近的一條河流一直走著,太陽很快就升起來了。我盡量節省著吃食,渴了就喝河水——我就這樣一直走。” “這條河,聽村裡的老人說,隻要一直沿著走就會到一座名叫伊塔索的城市。” “於是乎當時我像是確定了目標似的,沿著這條河一直走了下去。” “我走了大概有一星期吧,煎餅早已是吃完了,幸運的是中途我路過了一座村莊,我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就放敲了幾家的門。那裡的人看我可憐,就給了我些剩飯。當時我沒得選擇,隻能一股腦的全吞進肚子裡了,哈哈。” “就這樣我撐著步伐一直走著,走後的一星期我才看到那所謂的叫做伊塔索的城市。” “這城市比我想象的還要繁華許多。由於身上已經沒有吃的了,我便在城市裡轉悠起來,尋找著有沒有招工的小廣告。” “我們村裡這種廣告有很多,但沒人真的敢去那工作。因為地主管的很嚴,他強迫我們隻能為他所勞作。” “城市裡的招工信息很少,不過在那些宣傳欄裡卻貼滿了的征兵信息,我隨意撕下一張看起來——我當時識字不多,但大部分還是能看懂的。” “當時那宣傳單上赫然寫著包吃住的字樣,於是我便問東問西去了那招兵處。” “招兵處的人並不是很多,很快就輪到我了。那個坐在招兵處的老醫師起身把我領進了屋後麵白房裡。” “白房很空曠,那老醫師讓我把身上的衣物都脫掉。我於是便一絲不掛的站在他麵前了。他圍著我慢悠悠的,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打量了幾圈。然後他似十分滿意的點點頭,給我發了套軍服就打發我去白房後麵的大廳了。” “大廳裡有好幾個人在等待著,我隔著一段距離坐在他們旁邊。” “當時的情況我記不太清了,隻知道後麵有一位看起來與我年齡相仿的軍官把我們帶上幾輛馬車,接著便去到了兵營。” “與我同行的人,年齡最大的有五十多,最小的甚至隻有十五,十六。” “我不知道他們的處境是否一樣嗬,我估摸著當時我應該隻想著幾點開飯了吧。” “在車上,我摸著穿在我身上的軍裝有一種說不出的欣喜之情。畢竟這是我從小到大的第一套新衣嗬,哈哈。” “就算老夫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會有那種欣喜的感覺啊。” “……” 一開始,蘇生隻是想問一下這客人幾個問題,結果這位客人便一直說了下去,蘇生也不打斷他——可能某些人正好需要找人訴說吧。 原先這客人應是看到蘇生在店周圍貼的招聘廣告過來謀求工作的。 酒是蘇生自己在中藥店裡釀的。 隨著第二杯酒被他一飲而盡,他的臉已經燥紅起來,等蘇生去給他打第三杯酒,再回過神來時,他已經埋頭在桌上睡著了。 蘇生不太背的動他,於是就把他自己那把鐵木躺椅拉了過來,快速把他從凳子上斜背到躺椅上。他又去樓上拿了床被子下來,蓋在他身上。 乾完這些,蘇生也熄了燈,上樓休息去了。 夜晚的南科裡,街上依舊很熱鬧嗬。
第二章 一 離家飄泊(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