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威大廈18樓,總編辦公室。 林山止看著手上的腕表,心裡很不是滋味。 現在已經快十一點了,再有半個小時,就該午休了,某人居然還沒來上班! 不對,那小子隻有昨天來了一個上午,中午沒到人就沒影了。 這是把報社當菜市場了? 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而且昨天的時候,他還打發個女記者,刊登了一份莫名其妙的新聞。 【警惕香江假雞蛋騙局】。 別看隻有一條短訊,可他們《信報》是財經報紙,版麵極為珍貴,如果把這條短訊換成廣告,至少也能賣出兩千塊! 要不是編輯部把事情捅到他這裡,這條短訊說什麼也登不上去。 可這小子倒好,連個招呼都沒和自己打! 林山止真有些生氣了,任他涵養再好,也吃不消這種員工,如果人人這樣,那報紙還辦不辦了? 拿起桌上的電話,本想撥給妻子,撥號撥到一半,忽然掛掉了。 他重新又撥了個內線,對麵接通後,傳來曹明誌的聲音。 “老曹,你來我辦公室一趟,我和你說點事。” 沒多久,曹明誌晃悠悠的進來,屁股往沙發上一偎,不滿道:“昨天恒指暴漲,我也靈感爆棚,正寫《投資日記》呢,你打擾我乾嗎?” 兩人是多年的好友,林山止也沒和他兜圈子,他把辦公室門關上,小聲道:“那個李清源,有點靠不住吧。” 曹明誌一愣,他沒往辦事不靠譜那方麵想,很是沉吟了一下。 “源仔這個人要說靠不住,那也可能有點,他昨天剛來,就勾上了新聞部那個白妹。冇辦法,衰仔樣子靚,有才華,風流點也正常,等歲數大些就安分了……” 林山止聽的直皺眉:“我是說他人哪去了,你和我說這些乾嗎?” 曹明誌詫異道:“你沒看到他嗎?他來了啊,早上把我車開走了。” 林山止無語:“那他去哪了,我還要和他商量專欄的事呢,一有事情找不到人怎麼行?” “那還不簡單,問問他不就完了?” 曹明誌起身拿起桌上的電話,撥通尋呼臺,“給我call33276,連call五遍!” 他本以為,那邊能很快回電話,可等了二十分鐘電話才響,而且還不是李清源。 電話是曹明誌接的,聽到聲音一愣,然後朝林山止對了口型。 “阿樂?” 林山止擺擺手,同樣和曹明誌用口型對話。 “哈哈,阿樂啊,好久不見了,林生出門了,我是老曹……” “哦,你說《天天報》那篇文章啊,不用理會,想炒熱度而已。” “冇啊,怎麼會呢,我和林生也左右為難!” “好好,下次一起吃飯。” 啪! 曹明誌掛掉電話,哼了一聲:“阿樂想探探咱們哪天做回應,這是想蹭《信報》的熱度啊。” 阿樂大名王世俞,和林曹二人同係《明報》出身,而且走的路線也頗為相似。 王世俞在72年創立《新夜報》,比林山止創立《信報》還早一年。 隻是由於報紙定位問題,《新夜報》雖然銷量大火,卻至今依舊難逃小報的標簽。 而小報,恰恰是最愛蹭熱點的。 林山止實在有些怕這個人,王世俞辦報,突出一個愛胡說八道。 當年李曉龍猝死,他覓得第一手資料,揭破其並非死於九龍塘家中,而係暴斃畢架山艷星丁佩香閨。 消息發出,轟動全港。 這還不算,吃到甜頭的王世俞,之後偷偷潛入殮房,欲拍李曉龍遺容…… 之後,整個港島遂開始謠傳“一柱擎天”之說。 《新夜報》也由此大火,成為了香江首屈一指的小報王! 而且他和林山止不同,阿樂的性格金鏞了解,知道這人為了銷量無所不用其極。 金鏞剛出事,《新夜報》就把他罵了個狗血噴頭。 可等金鏞回來,王世俞就能跪在金鏞門口負荊請罪。 邊界感低的人,可以和人隨便亂開玩笑,說什麼也不會令人在意。 換成邊界感強的,平時就謹言慎行,一旦表態,那隔閡是怎麼都消不掉的。 林山止嘆了口氣:“他昨天不問,今天問。一定是看到了我今早登報的文章,知道咱們要表態了。” 曹明誌道:“要我說,不如乾脆讓阿樂隨便寫,還能為咱們增加熱度,等專欄出來,我們把握好尺度,不把老查得罪死就是了。” 說起專欄,林山止更鬧心。 這都快十一點半了,專欄的主筆哪去了? 剛想叫曹明誌再給傳呼臺打電話,便聽到走廊裡傳來了兩人的說笑。 “老蕭,你那個理解不對,名著也有商業化手法啊。” 這個聲音清朗,聽著正是李清源,他在和誰說話? 老蕭? 老蕭是誰? 曹明誌想出去一探究竟,林山止趕忙給他攔住。 “噓,聽聽在說什麼……” 曹明誌有些好笑,因為這時候的林山止瞪大了眼,和他做手勢,像小孩子似的。 走廊裡和李清源對話的是一個低沉的男聲,聽到他的發言,不屑道:“以名著的文學性,有個屁商業化手法?” “你不信?我拿《三國演義》給你舉個例子!” “你說!” “話說劉關張三兄弟參加討董,正逢華雄前來叫陣,假如你是作者你怎麼寫?” 走廊安靜了一下,但李清源沒給人思考的時間。 “要是你寫,說不定就是關羽主動請纓,然後和華雄一番精彩打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沒準兩人還惺惺相惜。” “呃,有點道理,畢竟歷史上是孫堅殺的華雄,不能讓關羽斬……” “所以你不是羅貫中啊。你看人家是怎麼寫的?” “作者先是借劉備之口說出原因,他們三人在軍中不受重視,就算陣斬了華雄,也不顯本事,唯有當諸侯束手無策,再出手,方顯真本事!” “然後諸侯接連派出幾員將,卻都被華雄斬落馬下,眼看到了困境,關羽覺得差不多了,就要申請出戰,卻又被劉備按住了。 這叫什麼? 這就叫情緒鋪墊!” 走廊裡的聲音沉聲道:“那也隻能說明羅貫中筆力出色……” “你可別犟,你看後來怎麼寫的? 大概意思是華雄越來越囂張,上將潘鳳申請出戰,又被一刀斬於馬下。 諸侯如喪考妣,盟主仰天長嘆:若我有顏良文醜巴拉巴拉...... 一直等到這個時候,劉備才終於讓關羽上! 羅貫中怎麼寫的? 像你那樣大段寫打鬥了咩? 人家寫的是諸侯各種不信,各種嘲諷,就你一馬弓手,也配? 結果怎樣? 結果是杯酒尚溫,華雄授首! 你說,那些不信關羽的諸侯打臉不?” 總編辦裡的曹明誌聽的有趣,覺得這段怎麼這麼耳熟啊。 回頭一看,隻見林山止臉有點紅,被他一瞧,居然在老板椅上,極不自在的挪了挪屁股…… 哦,我說怎麼耳熟呢。 原來類似的話,前兩天林山止說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