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敬威,你來看這個。” 這天早上,我坐在吳老師旁邊,看著她審核早上從住院病房來的尿液樣本。石老師在看血塗片的崗位喚我過去。 “嗯?是個中性粒細胞?” 石老師起身讓開顯微鏡,我湊上前去,看到鏡下一個清晰的三葉中性粒細胞。 “唔……你不是應該問我為啥外麵圍了一圈血小板麼?” 我抬起頭,石老師正一臉委屈地看著我。我趕緊低下頭重新觀察: “啊?啊,哈哈,剛才乍一看隻看到了這個細胞。那這是啥情況?” 欲蓋彌彰,以掩飾尷尬。 “咳咳,這個是血小板的衛星現象。” 石老師輕咳兩聲。 “塗片用的血液樣本用的是紫色做血常規的管子,裡麵的抗凝劑是EDTA鉀。” 石老師頓了頓,繼續說: “EDTA和免疫球蛋白相互作用,會非特異性結合血小板。被抗體包被的血小板又與中性粒細胞結合,就會形成這樣血小板圍繞中性粒細胞的現象。血小板衛星現象也是血液分析儀血小板計數假性減少的原因之一。” “看著倒是有些像免疫裡的E花環試驗。” 我重新仔細地觀察起來,換成低倍鏡,發現視野裡出現凝集的血小板不在少數。 “老師那這份樣本出現了凝集,是不是要重新采樣?” “對,這個是病房來的樣本,等一下我要去給他們打電話,通知標本不合格重新采集。” 石老師點了點頭,拿起了電話。 “血常規要求的是抗凝樣本,這種凝集了的肯定是不適用於繼續檢測。” 說罷,電話那頭傳來了接通的聲音。 “你好,我是檢驗科。” 石老師開口。 “你們有一個患者的血常規樣本凝集了,需要重新采集,姓名是……” “今天怎麼沒看到總跟你在一起的那個男生?” 做完了第一批樣本,我和吳老師坐在一邊休息聊天。 “嗯?您是說付源吧,他今天休班,這會估計還沒起床。” 我摘下手套看了一眼手機,不過是八點半。 “你看你總來得很早,是起得早麼?” “我每天六點的鬧鐘,但是一般五點半就醒了。而且我不吃早餐。” 吳老師皺了皺眉: “不吃早餐?那對身體不好,容易膽結石的。” “其實是因為吃了有時候會惡心,索性不吃了。” 我打了個寒戰。 “大概是水土不服?我在東北吃了沒事,但是在這邊就會不舒服。” “也有可能。” 吳老師微微點頭,隨即問我: “敬威你畢業之後有什麼打算?” “我?我想我可能會回東北吧。” 我想了想,又補充道: “山東太卷了,您看這高考分數,他們人均比我高了四五十分,為了我孩子爬我也要爬回東北。” 吳老師被我的解釋逗笑了: “這麼說,倒也沒問題。不過,你有沒有考慮過留在這裡?” 我撓撓頭,實話實說,在山東待了四年,倒是真的有些舍不得。從前最期望放假,因為放假了可以回家;可如今知道我馬上要離開這裡,突然又不是那麼期盼最後的結局。 和告別。 “想,但是……隻怕我不夠格。” 我低下了頭,隔著口罩,吳老師看不到我在苦笑。 “這麼多年我帶了很多屆學生,不知道你的成績怎麼樣,但是工作上你絕對是數一數二的。” 聞言,我抬起頭看向吳老師,從她的目光裡我覺得她不是在開玩笑。 “您太抬舉我了,我……隻是比較喜歡做實驗的感覺。” 這是實話。從高中開始就喜歡上了生物和化學實驗,大學的時候每周幾次的實驗課於其他人來說是枯燥的,於我而言卻是甘之如飴。 “你對於檢驗工作的態度是我見過的學生裡最好的,科室裡的老師都很喜歡你。” 吳老師的話很輕,我卻不由得雙頰發燙。 “還有那個叫付源的男生,感覺他是那種麵冷心熱類型的。” 我眨眨眼,心想老師您可真是不夠了解他。 心熱,我不否認。但是麵冷……您是沒見過他私下裡跟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有多……騷? 閑聊一會,我看了一眼手表。馬上十點了,第二批樣本馬上就到。我跟吳老師打了聲招呼,走去走廊裡脫下白大褂,準備出去上個廁所。 憑我的經驗,在醫院裡瞎逛千萬不能穿這身衣服。因為……你永遠不知道回答不上病人問題的時候你會有多尷尬。 我從特采室的門出來,路過采血大廳。此時的采血大廳已經沒有很多人了,三三兩兩也隻是坐在休息椅上,盯著LED滾動的名字小聲交談。 “老師,你少拿了個管子,應該再拿個粉色的那個。” “嗯?那個是玫紅……” 我下意識地開口,突然反應過來我現在沒穿著白大褂,這話應該不是對我說的。我環顧一圈,看到一個穿著白色T恤的精瘦的男生,正坐在采血窗口前的椅子上。他的胳膊極瘦,靜脈十分突出。麵色慘白,從頭到腳透漏出一種病懨懨的感覺。 “嗯,這個靜脈,一定很好紮。” 我心裡這樣想著,絲毫沒發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會格外的注意別人的肘靜脈,甚至會思考這樣的靜脈應該如何下針。 他的身後站著一個蒼老的男人。或許說他蒼老並不準確,他看著麵孔並不老氣,隻是頭發灰白。身上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條紋襯衫,手上布滿了皺紋和疤痕。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 我在心裡感慨,看了一眼手表,驚覺不能再拖遝了,不然要耽誤下一批工作了。 我匆匆穿過采血大廳,路過他們身側的時候,我似乎聽到那個男人發出了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 2 “老師我剛才在外麵看到一個男生,感覺他對采血流程比咱們都熟悉。” 我從洗手池上抽了一張紙,一邊擦手一邊跟吳老師打趣道。 “是麼?沒準是你同學呢。” 我咂咂嘴,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畢竟大學前三年我的社交範圍僅限於同班同學,出了自己班連自己專業的人都不認識幾個,更遑論其他人了。 “您看,就是那個,還沒走呢。” 透過小窗口,我看到他們坐在休息處的椅子上。男生麵色蒼白地看著手機,時不時撓一撓手背上紅色的瘡。男人盡力地坐直,可不難看出他的背已經有些佝僂。 我悄悄地指了指他們,雖然我知道這種行為並不禮貌。 “哦,這個患者我有印象,他才17歲,不是你們同學。” 吳老師順著我的手指看去,蹙緊了眉頭。 “嗯?您認識?” “認識,他總來。” “總來?他什麼毛病?” 吳老師的話勾起了我的好奇心。需要定期復查的病並不是很多,不過既然要復查,說明一定不是什麼小病。 “他……你湊過來點我告訴你。” 吳老師招招手,我半蹲著挪到她身邊。吳老師湊在我的耳邊,小聲地說: “HIV,而且已經到晚期了。” “HIV?晚期?” 我不由小聲地驚呼出聲,吳老師把食指放在嘴邊,比了個“噓”的手勢。我趕緊捂住嘴,可還是止不住的震驚。 “可是,他才17歲?” “是啊,不過病毒可不會管你的年齡。” 吳老師頓了頓,又說: “旁邊坐著的那個應該是他父親,這些次都是他陪著來的,眼看著他的頭發一天比一天白。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我沉默了。吳老師說得沒錯,病毒不會管你是否年少。 也不會管你是否無知。 吳老師繼續給樣本編號,我心情復雜地坐在電腦前一一掃碼上機,腦子裡卻還在想著那對父子。從前在免疫室的時候做過的那個梅毒陽性的女生,我還記得付源當時說過,這種感覺就像是親眼看著一朵玫瑰被腐蝕出了斑點,明知道它會枯萎,我們卻無能為力。 可玫瑰明知道這會讓它枯萎,卻還是選擇了剎那的歡愉,是非對錯又該如何定奪呢? 我不知道。 “今天回來得很早嘛。” 中午,我拎著兩袋從食堂打包好的菜回到家。付源早上跟我說,他懶得做飯,叫我中午吃完飯之後順便給他打包一份。 “嗯,我也沒吃,直接打包帶回來了。” 我從茶幾下層拿出幾個塑料餐盒,又從旁邊抽出兩副一次性筷子。為了避免刷碗,付源買了一大堆一次性餐具。用了直接扔掉,不得不說的確是省了不少事。 “冰箱裡還有之前買的口水雞,那個東西也不用熱,冷著吃就可以了。還有可樂,昨天放裡頭的,現在喝正好” 付源在沙發上坐起來,走到冰箱前從裡麵取出了半盒口水雞,又從裡麵取出兩瓶可樂。我坐在茶幾前,把裝著菜的袋子打開,又把米飯放進餐盒裡。 “總在這家吃,打飯的大叔都認識我了,特意給我多裝了些米飯。” 窗口的大叔人特別和善,第一次去他那裡買飯的時候,大叔見我一米八幾的身高,特意給我多打了一勺米飯,還問我夠不夠吃。一來二去,倒也混了個熟識。 “今天上午看樣子樣本不多啊,還能看我的消息。” 付源丟給我一瓶可樂,然後打開自己的那瓶自顧自地喝起來。 “還好,今天第一批比較多,體檢中心的倒是沒多少。” 我抽了張衛生紙鋪在桌子上,把骨頭吐在上麵。 “對了,問你個問題。” “嗯?” 付源抬起頭看向我。 “你還記不記得之前咱們在免疫的時候,碰到的那個得梅毒的女生?” “記得啊,怎麼了?” “我今天碰到了個17歲的男生,來復查艾滋。據說……已經很多次了。” 我喝了口可樂,繼續說: “你說……他們家裡知道了得多難受?” 付源盯著我,打了個長長的嗝。 “滾啊你,沖著我打,臭死了。” “我怎麼不臭死你呢。” 付源夾起一塊雞肉放進嘴裡。 “之前怎麼跟你說的,乾咱們這個工作不要太聖母心,你怎麼就記不住呢。” “話雖這麼說,但是……但還是容易多想嘛。” 付源翻了個白眼。 “多想什麼,你就是太多愁善感了。他們做……額……尋歡作樂的時候想什麼了?想過自己麼?想過自己的家人和未來麼?都沒有。他們都不想,那你一個無親無故的人為什麼要想?” 付源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堆,我長了張嘴,卻發現難以反駁。 “那……沒準不是他們自己想的,萬一是被……那啥的呢?” “你想說被欺負了?不否認有這種情況,但是那隻是少數,大多數還是自己作。” 付源的話雖然不好聽,但是卻像是撕開了一層遮羞布,把最不想被人說出的真相擺在了明麵上。 “別想太多了,路都是自已走得,腐肉出蟲,魚枯生蠹,半點怨不得旁人。” “你啥時候這麼有文化了?這是你的詞麼?” 我揶揄道。 “你太小看我了,我可太有文化了。” 一誇兩句這廝的本性就暴露無遺。 “少來,同居四年我還不了解你?哪看的詞?” “《如懿傳》。” 付源理直氣壯地說。 “而且我決定了,以後你要是再問出這麼不長腦子的問題,我就學裡麵的話罵你。” 聽了這話我還真的不惱,畢竟……有把柄在我手裡。 “你要是敢罵我,出科考試題你就自己做吧。” “嗯?啥時候發下來了?” 付源問,絲毫沒有剛才的氣焰。 “上午秦老師說的,下周出科,下下周換崗。” 我把手機拿給他看。 “那著什麼急,不還有一周嘛。” “你現用現交唄?” “父子親情還用交?” 我毫不猶豫地把包著骨頭紙團成一個球扔向付源。 “有好遠死好遠給爺爬!” 3 “老師我們下周就要轉組了,出科評價您幫我寫一下唄。” 在臨檢組的最後一天,早上做完第一批樣本後,我回到休息室取來實習手冊交給吳老師。 “這麼快就要換走啦,還真有些舍不得放你走呢。” 吳老師從我手裡接過冊子,笑著說。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哎呀,我走了下一批還有比我更優秀的嘛。前幾天那個姓田的,他馬上來了,他比我厲害。” “到了細菌室也要好好學,那個比臨檢更難。這個手冊……唔,我想想怎麼給你寫啊。” 吳老師掏出手機,打開了百度。 “其實您隨便寫幾句就行,不用這麼興師動眾的。” “那不行,最近一段時間你幫我們乾了這麼多活,給你寫個冊子那不得認真寫。” “敬威,冊子寫好了麼?” 我抱著冊子回到休息室,付源手裡已經收好了一捆,看上去應該就差我了。 “好了好了,剛才吳老師給我寫了好多嘿嘿。” 我把冊子交給付源,然後趕緊回去工作崗位。 “壞了,我好像把鑰匙落在白大褂裡了。” 下午三點多,我在思考一件很重要的人生大事——晚上吃什麼,付源突然闖進我的房間。還好我沒做什麼不可描述的事情,不然真的會社死。 “落就落了唄,又不是隻有你一把鑰匙,我這不還有。” 我躺在床上翻了個身,繼續看手機裡申老師發來的ELISA項目匯總。 “關鍵是U盤在上麵掛著呢,我晚上要剪個視頻,裡麵是素材。” “你都出來實習了學生會那邊還不放過你?” 我打了個哈欠。 “咱們學院每次有活動不都是你寫稿子我做PPT和視頻,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別人替代嘛。” “打住,我又不是你們學生會的人,那幾次我隻是看在你說請我喝奶茶的份上。對了,去年那次迎新晚會你還欠我杯奶茶呢,啥時候補上?” 付源坐在我的床邊,我嫌棄地往裡挪了挪。 “口嫌體正直。你陪我去取一下唄,正好晚餐在外頭解決了。” “你請我?” 沉默了兩秒,付源起身離開了我的床沿。 “餓死你得了。” “你的白大褂不在樓上麼?” 醫院裡,付源沒有上樓,而是徑直地走進了急診檢驗科。 “沒,我衣服被張佑榮借走了,他的洗了沒乾先穿我的。” 付源從後門進去,正通向休息室,我坐在休息大廳裡等他。 “敬威?你怎麼在這?” “啊,秦老師。” 正玩手機的時候,我突然聽到有人在叫我。抬起頭發現是秦老師,手裡還拎著采血箱。 “付源東西落這裡了,我陪他來取。” “那正好,幫我個忙。你去倉庫裡拿一板子生化紅管出來,等下給我送幾根,我先去搶救室了。” 秦老師急匆匆地走開。我收起手機,轉身走進後門,正好撞見付源從裡麵出來。 “哎你乾嘛去,我拿完了咱走吧。” “等會吧,秦老師叫我幫她拿幾個生化管子,給她送去了咱們再走。” “行,一起去吧。” “秦老師,你要的管子。” 搶救室裡,秦老師正在床邊采血。我走過去,想替她端起采血箱。 “謝謝了,你先放這裡吧。哎你沒戴手套也沒穿隔離衣就別碰了,臟。” “好,給您放這了,我們先走了哈。” 出門前,我突然看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麵孔。穿著眼熟的條紋襯衫,坐在搶救室旁的地上漠然地盯著秦老師麵前的床。 “走啊敬威,看什麼呢?” 付源拍了拍我的胳膊。 “這個人……等會,我看一下。” 我走回秦老師身邊,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秦老師!” 我喚了一聲。 “嗯?怎麼了?” 秦老師正在接最後一管血,聽到我叫她回了一聲,目光卻一直盯著手裡的血。 我湊上前去,附在她耳邊小聲地說了一句: “這個患者,您做的時候小心些,是艾滋陽性的。” 床上躺著的,正是那天在采血大廳裡的那個17歲的男生。此刻他雙目緊閉,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他的衣領翻來,露出了裡麵觸目驚心的瘡。 聽完,秦老師回頭看了我一眼,隨即拔下針頭,小心地放進采血箱放利器的格子。 “走,回科再說。” 秦老師快速的收拾好東西,把采好的血仔細地裝好。 “敬威,剛才你說,這個患者有艾滋?” 科室裡,秦老師小心地把生化免疫和凝血的三管血放進離心機,又用酒精把采血箱仔仔細細地消了一遍毒才放心。 “嗯,這個人,我前些日子剛在臨檢見到,來復查過很多次了。” 因為是搶救室來的血,所以隻是打出了申請單,還沒有生成條碼。對於這樣的樣本,就需要我們人工去錄入信息。 “嗯,的確是,這個人做過幾次都是陽的。” 秦老師把信息錄入電腦,調出了之前的檢測報告。 我和付源因為沒穿隔離衣,所以沒有進入科室,隻是在采血窗口外遠遠地跟秦老師對話。 “這個人的血象……不對,這是危急值。” 談話間,血常規的結果已經出現在了電腦屏幕上。我瞇著眼睛,看清了上麵的數字。 “淋巴細胞已經報了危急值了,紅細胞和血小板也低得出奇。” 付源驚呼了一聲。 “那這個患者……” “這個患者可能不太好了。” 秦老師的語氣有些惋惜。 我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了那個蒼老的男人。 迷茫,無助地坐在地上。 緊盯著躺在床上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生命中唯一的一點即將熄滅的光。 “喂,你想什麼呢。” 付源在我麵前打了個響指,我才回過神來。 我們在醫院旁邊尋了家麵館,大概是到了餐點,不大的麵館裡坐滿了人。 我們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點好了麵,我打發付源出去給我買杯奶茶。 房間裡吵吵嚷嚷,時不時傳來後廚叫喊走菜的聲音。飄來的油煙味,正是最真實的煙火氣。食客們表情各異,有人一邊匆匆吸著麵條,一邊盯著手機,生怕錯過什麼。有些人默默地吃著碗裡的素麵,不舍得在上麵添上幾片薄如蟬翼的牛肉。 窗外是醫院的後街,小販們叫賣著泡沫墊和尿壺之類的陪護用品。我看到街邊坐著一個中年人,脖子上掛著破舊的老人機,就著榨菜啃饅頭。 他的麵前是高樓大廈和車水馬龍,他的背後背著不為人知的故事。 他的手裡,是生活。 付源端著兩杯奶茶走了回來,恰好我們的麵也送上了餐桌。吃飯間,我接到了秦老師的微信。 隻有短短的一句話。 “敬威,剛剛的那個患者,去世了。” 透過臨檢的小窗口,我看到的眾生,也見到了百態。 我見過步履蹣跚的老人獨自前來檢查,我也見過滿頭大汗的女士抱著熟睡的嬰兒。 我見過手挽著手坐在一起的情侶,也見過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輕輕地替老伴理好碎發。 這是眾生最真實的模樣,沒有粉飾,不被雕琢。 苦與樂參半。 善與惡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