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裡從李府旁拐角處經過,李公佐這才回想起到底忘了什麼? 怎麼把那賽熊羆給忘了,他肯定知道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畢竟那天聽陸宏才也說,這賽熊羆還將受傷的自己給背回來。 此時已接近戌時一刻,街上的行人沒有減少反而漸漸多了起來, 李公佐一路走來,街道上熙熙攘攘,人頭攢動,耳邊盡是一些吳儂軟語,中原豫腔。 李公佐順著街往上瓦子方向走去,舉目望去,長街兩側多是些店鋪, 這些門店內燈火通明,幡旗招展,更有些俏麗小娘在門前招攬過往賓客。 順著長街走去,一道小河與長街交叉而行, 李公佐站在石橋上,低頭看著河上一艘小船經過,船頭有位身形窈窕的舞伎,舒展著纖細的腰肢,跳著不知名的舞蹈, 船上三兩賓客斜臥在船幫,衣衫不整,放浪形骸。 每當舞伎跳了個高難度的舞姿,賓客們連連叫好,放聲高叫,鬼哭狼嚎之音傳出去很遠。 人間煙火處,事事盡平安。 李公佐默默觀察著這些吵鬧的人影,猶如身處一副靈動的“清明上河圖”裡, 他身處在這熱鬧的長街上,內心反而平靜下來。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總感覺這具身體裡一些無形的鎖鏈,有了些許鬆動。 揮了揮手臂,他仿佛感覺自己對身體的掌控又精進了一絲。 “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 李公佐欣喜之餘,握緊了手裡的酒罐,看向不遠處街道旁的一處鹵肉攤。 隻見攤販後麵,一位矮壯的漢子一邊揮動著方形菜刀給食客切著鹵肉,一邊扯著嗓門給迎來過往的食客吆喝著。 沒錯,在宋代以前國人也是用的像西方那樣的尖頭窄刀, 但是在宋代因為鐵鍋的出現,烹飪的食材有了變化,這才使得方形刀,厚背刀盛行起來。 “哎,各位客官,上好的鹵雞、鹵鴨,三十五文錢一個。客官,您來點……” 李公佐抬頭一看,原來自己已經不知不覺間站到了鹵肉攤前。 看著攤子上油色光亮的肉食,在攤主希翼的眼神下,饑腸轆轆的他舔了舔嘴唇說道:“店家,來一隻鹵雞,再來點三斤豬頭肉。” “唉,好嘞,客官,您稍等。” 不一會兒,矮壯漢子憨厚笑著,將鹵肉用荷葉包好,遞給李公佐。 付完錢,李公佐沿著長街向走了一炷香時間,在一處高大的柳樹旁站了一會兒, 按著腦海中的記憶,向著柳樹旁邊的小巷子走去。 摸著黑走了一截路,李公佐在左手邊一處宅院門前站定。 隻見斑駁的木門上泛著黑乎乎的光澤,仔細聽來,院門裡隱隱傳來鬧哄哄的說話聲。 按照記憶裡出現的片段,那名叫楊黑熊的鐵塔漢子,家就在這裡。 隻是不知這賽熊羆,還認不認我這個朋友。 自從腦海中出現一些從前的記憶後,李公佐心裡一直在惦記著,想要找楊黑熊問問清楚。 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那個記憶裡臉上有刀疤的到底迪是誰? 或許隻有這個救了自己一命的楊黑熊才知道清楚。 感受著門內的說話聲,李公佐有些緊張的咽了口吐沫,伸手敲了敲院門。 “砰砰砰……” 院門震動的聲音傳了進去,不一會兒,一個聽起來年齡不大的聲音在門內響起:“誰啊!” 李公佐不說話,隻聽見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道縫隙,一位比自己還要小的少年,抬眼向外觀察著。 “啊……是你,二郎哥哥。” 少年看到來人,有些驚喜的叫出了聲。隨即,他拉開大門高興地問道:“二郎哥哥,你的傷好了麼?快進來。” 麵對少年的熱情,李公佐本有些不適應,但心底忽然湧現出一股高興和寵溺的情緒,讓他有些冷硬的麵龐浮起一絲笑容。 “嗯,小乙哥兒,我沒事了。楊當家在家麼?” 直到看到黑瘦少年,李公佐腦海中浮現出他的名字——阮小乙。 看到十幾日沒見的李公佐親熱的叫著自己的名字, 阮小乙並沒有想到眼前這個李二郎,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人了。 阮小乙熱情的拉著李公佐的手,興奮的說道:“二郎哥哥,你來的挺巧,幾位哥哥和當家的正在屋子裡吃酒呢。” 阮小乙拉著李公佐的手,邊走邊興奮的嚷嚷道:“哥哥們,你們看誰來了?” 正在屋子裡吃酒的五人聞言齊齊抬頭看過來,等瞧見李公佐被阮小乙拽著胳膊走過來,紛紛打著招呼。 “二郎,你沒事了。” “李家哥哥,幾日不見想死灑家了。” “哈哈,我就說二郎的傷看著嚴重,其實不礙事的。” 幾位或矮壯、或黑瘦的漢子紛紛起身圍上來,表達著自己淳樸、熱情的一麵。 李公佐看著這些關心自己傷勢的好漢子,心底一陣感動。 “各位兄弟,多謝關懷,二郎已經無事了,區區小傷不礙事。” 他這時已經認出這些漢子,都是楊黑熊在碼頭當苦力的力工兄弟。 李公佐瞅了瞅桌子上擺著的茴香豆、豆腐乾等下酒小菜, 隨即將手裡的鹵味和酒罐遞給身旁的阮小乙,示意他將酒菜擺上。 這時,李公佐看向坐在上首,猶如黑塔一般的漢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正是那天去看自己,卻進不去李府門的楊黑熊。 楊黑熊看著熟悉的李公佐回來了,高興地說道:“二郎,你頭上的傷徹底好了吧?要不是為我出頭,你也不會受傷。唉……” 看著楊當家自責的模樣,幾人紛紛叫罵起攔街虎來。 楊黑熊旁邊一位身材黑瘦滿臉短須,嘴裡一口黃牙的漢子憤憤不平的說道:“這怎麼能怪楊當家的?誰知道哪天能碰上攔街虎那個橫死賊。” 李公佐認出這位說話的漢子,好像是同在碼頭當力工的朱達,搜尋腦海中的記憶,好像對這位的印象不是太深。 阮小乙將鹵肉擺上桌,半大小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按奈不住肚裡的饞蟲,撕下鹵雞腿大口吃起來。 “吧唧,吧唧……是啊,要不是沒有準備,咱們怎麼會吃虧。”阮小乙一邊吃一邊嘴裡含糊不清的說著。 朱達看著阮小乙的吃相,瞥了眼目光沉靜的李公佐,笑罵道:“慢點吃,看你那吃相,平白惹了笑話。” 李公佐對朱達的話不以為意,隻是找個矮凳坐下, 將酒罐上纏著的封口打開,給在座的漢子們都滿上,自己也倒了一碗酒。 這時,濃鬱的酒香溢滿整個房間,把幾位酒鬼肚裡的饞蟲都給勾上來。 不過礙於楊黑熊的威嚴,幾人喉頭動了動,倒也沒有立馬就喝。 李公佐倒完酒,眼睛看向對麵的楊黑熊,緩緩說道:“哥哥,我李二郎何曾吃過這樣的虧, 我今日來就是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是被誰打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