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冷夏草草地吃過晚飯,就跟著南希太太和安娜,一起去參加祭典。 “這祭典也不挑個好地方……又是這座山腳……”冷夏抬頭望了望山頂的那座尖塔。 此時離祭典開始還有二十分鐘,但是祭臺下已經有許多村民在此等候,黑壓壓的一片。 冷夏揉了揉吃的不太飽的肚子,跟隨南希太太擠到了最前麵。 頭頂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群黑黝黝的烏鴉閃著發紅的眼睛,低低地盤旋在祭臺上空,發出詛咒般的鳴叫,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 冷夏頓時渾身雞皮疙瘩,然而這還不是最令她發怵的。 隻見高高的祭壇中央,擺放著一口巨大的生銹鐵鍋。鐵鍋中冒著繚繞的熱氣。冷夏踮起腳尖,看到鐵鍋裡熬著大半鍋顏色有些發綠的湯汁,正在不停地汩汩冒泡,上麵還散落著許多臟兮兮的黑色羽毛,散發著惡心的氣味。冷夏走進那口鍋,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撲麵而來,冷夏一陣反胃,差點吐了出來。 南希太太見狀趕緊把冷夏拉回去,告訴她不要靠近祭壇上的任何東西。 可是冷夏還是忘不了剛剛看到的。此刻她隻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一股股酸水充斥著咽喉。 冷夏無意間回頭看了看不遠處的一片花生地。 眼尖的冷夏發現花生地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閃爍。 “那個……南希太太,我肚子疼,先去上個廁所,一會兒就回來。”冷夏想去查看一下究竟是什麼東西在閃爍,於是編了個借口離開了。 “我也要跟姐姐一起去。”安娜拉起冷夏的手,調皮地笑了笑。 冷夏一臉無奈,走向了花生地。 “姐姐,那是什麼,閃閃發光哎!”安娜指了指花生地裡亮閃閃的東西。 “嗯,姐姐也不知道,不如我們去看看吧。”冷夏笑道。 “好哎!也許是寶石呢!我最喜歡寶石啦!可以拿到學校裡給我同學看啦!”安娜很興奮。 冷夏帶著安娜小心翼翼走進花生地。花生地雜草叢生,還時不時有植物的尖刺劃傷了冷夏白皙的腿。雜草的高度比冷夏還高,很隱蔽。花生地的泥土同樣是黏糊糊的,一不小心就會陷進去。 冷夏蹲下來,發現這個亮閃閃的東西像是鏡子的碎片,隻有拇指那般大小。但是它被周圍的根莖牢牢纏住了,冷夏徒手根本取不出來。 “哎,要是有剪刀就好了。”冷夏正說著,周圍的植物突然動了起來。 “不好……是毒藤蔓……和那天見到的一模一樣!天太黑了,沒注意觀察……”冷夏嚇出冷汗。 “姐姐,姐姐……幫我……我好像被什麼東西纏住了!”黑暗中,傳來安娜害怕的聲音。 “別亂動,安娜……你在哪裡?”冷夏故作鎮定,其實內心很慌。 “姐姐,我在這裡……有什麼東西綁住我了,姐姐,幫幫我……”安娜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那藤蔓死死的纏繞著安娜,並把她緩緩地往山坡上拖。 安娜蹬著一雙無力的小腳,想要擺脫束縛,但是顯然無濟於事。 “姐姐!救我……”安娜用盡全身力氣掙紮,一圈圈的藤蔓越纏越緊,拖著安娜移動的越來越快。 冷夏拚命去追趕藤蔓,白皙的腿被山上的荊棘劃傷了,灰色的厚裙子也沾了好多紅色的泥土。 安娜呼救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了山頂的尖塔附近。 “安娜!怎麼會這樣……”冷夏眼睜睜地看著安娜被藤蔓纏繞,消失在山頂。 “安娜不會有危險吧……這可怎麼辦,我回去怎麼跟南希太太說啊……她人那麼好……”冷夏捂住眼睛啜泣。 “你剛剛做了啥?鴉眼顯示安娜不見了。”帕格從冷夏背後趕來。 “我……都怪我……花生地裡有枚閃閃發光的東西,所以我和安娜就去看看是什麼,結果不知從哪裡鉆出來的毒藤蔓把安娜她……她……拖走了……就在山頂。”冷夏緊張地支支吾吾。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帕格……當時我也無能為力……我什麼也不會。” “唉,又多了一件麻煩事。不過你不用太自責,她暫時不會有事的。我有辦法救她。”帕格拍拍冷夏的肩膀,絲毫沒有慌張的樣子,仿佛這件事的發生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的。 “哦對了,你說的那個閃閃發光的東西,還在花生地裡嗎?”帕格問道。 “剛剛那一陣折騰,不知道還在不在原地。” “希望還在。”帕格說完之後就迅速跑下山。 “這好像是鏡子碎片啊。”冷夏趕到帕格身邊後,低頭端詳著帕格手裡指甲蓋大小的菱形碎片。 “嗯哼。就是那麵鏡子。按道理說它不應該出現在你們城堡的後花園裡。然而被火鳳凰破壞之後,居然有一片碎片落到這裡來了。” 山腳下傳來的斷斷續續的鼓點聲。 “祭典就快要開始了,你先去吧。你就跟南希太太說,安娜不小心扭傷了腳,我已經帶她看醫生了,讓南希太太不要擔心,安心參加祭典。”帕格總是有辦法應對各種突發狀況。 ———————————— “洛卡,跟著這些烏鴉。它們會引導我們找到冷夏。”克裡斯指了指前方盤旋的烏鴉群。 午夜十二點,郊外的路上沒有一輛車。 克裡斯和洛卡借著幽微昏黃的路燈光,跟著烏鴉群飛到了一個路口盡頭。那群黑色的烏鴉迅速飛到兩人身邊,在他們周圍轉圈。 烏鴉群飛的越來越快,很快形成了一陣黑色的旋風,把兩人圍在旋風中心。 克裡斯和洛卡一陣暈眩。 不知過了多久,一滴冰涼的水滴打落在洛卡的鼻子上。 “克裡斯,醒醒……我們這是在哪裡?周圍黑不隆咚的,我好害怕……”洛卡突然驚醒,搖了搖身旁的克裡斯。 “剛才我們暈過去了。這裡像是井底。”克裡斯環顧四周。 克裡斯和洛卡正坐在井底的一塊大巖石上,腳下就是黏糊糊的綠色的井泥還有幾厘米深的臭水。有水珠時不時從龜裂的井壁上滑下來。空氣裡彌漫著潮濕腐爛的味道,滴水的聲音不斷在井壁上來回反彈。 “我說克裡斯,那群烏鴉怎麼把我們帶到這裡來了啊,這個井那麼深,連一絲光都透不過……我們怎麼出去啊,不會要一直呆在這裡等死吧……我不想死啊嗚嗚……”洛卡抬頭看了看井口,絕望地都快要哭出來了。 “啊啊啊怎麼辦啊克裡斯,我們真的會在這裡等死嗎?我還年輕啊,我還沒有見小冷夏最後一麵呢……”洛卡很慌張。 “喂,克裡斯,你在聽我說話嗎?我們都快要死了……”見克裡斯沒有搭理他,於是洛卡抓住克裡斯的袖子來回搖晃。 克裡斯正觀察著周圍的環境,突然被洛卡嚇了一跳,“……洛卡,我跟你講……”克裡斯控製住自己內心的怒火。 “這井水下麵有個可怕的大怪物。”克裡斯麵無表情地說道。 “啊啊啊!!克裡斯保護我保護我!”洛卡嚇得一下子抱住了克裡斯。 “那沒辦法。你剛剛已經吵醒它了。聽說它就喜歡吃吵醒它的倒黴蛋。”克裡斯依舊冷冰冰的,推開了洛卡。 “啊,那怎麼……”洛卡還沒說完,克裡斯就捂住洛卡的嘴巴。 “讓我安靜會兒吧,要是你真的不想被它吃掉的話。” 洛卡隻好乖乖閉嘴了。 “跟我來。”克裡斯跳下大石頭,涉水走到一處角落。 “從這裡能爬上去。”克裡斯攤開手掌,手中握住一團藍色的鬼火,照亮井底,指了指鑲在井壁上的梯子。 大雪漫天,夜幕低垂,鴉神村一年一度最重要的祭典即將舉行。 空地上燃起了幾堆篝火,將祭壇照得大亮。一抬頭,祭壇的上麵就是那座青灰色的尖塔。 月亮慢慢升上中天,那輪圓月也變得更加清澈,明亮,紅色仿佛又加深了一些。祭壇兩側,幾個光著膀子的後生急促地敲著皮鼓。 咚咚咚……鼓點急促響亮,仿佛飽含著威懾力,讓人覺得渾身血液都隨著鼓點慢慢沸騰起來。 鼓點聲突然停止,一個裝扮奇異的人緩緩走向祭壇,身後還跟著幾個正在搬雕塑和祭桌的小夥子。 那個人全身都籠罩在一件寬大的黑袍裡,黑袍的邊緣鑲著羽毛狀的銀片,他的臉上帶著一個長長的尖嘴麵具,帽子是由一根根黑色羽毛製成的,腳上穿著一雙笨重的木筒鞋,整體來看,就像是一隻烏鴉。 “大司祭來啦!快跪下快跪下。”南希太太提醒冷夏。同時,其他村民也齊刷刷的跪了下來。 盡管不相信這一套,冷夏還是學著村民們的樣子跪了下來。冷夏抬起頭看,大司祭已經走到了供桌前方。 他為桌上的香爐換上一柱清香後,就朝祭壇後方的雕像走去。 隻見大司祭對那雕像行跪拜禮,村民們也學著他的樣子。然後大司祭起身,村民們也跟著起身。他後退幾步,雙手做著奇怪的動作,就像是一隻撲棱翅膀的烏鴉。 寂靜的夜空中,響起了大司祭低沉的呢喃。冷夏聽不懂大司祭在念什麼,也許是鴉語吧。 沉吟完畢,大司祭轉過身麵對村民們,用帶著尖指甲殼的手指了指祭壇中央的鐵鍋。 “讓鴉神領會你們的誠意,我親愛的臣民們。那麼現在,在場的所有人,交出你們最寶貴的財富,向鴉神證明你們的忠誠吧。”大司祭用渾濁空洞的語氣說道。 “鴉神會世世代代守護你們的。” “唉,這是家裡唯一的寶貝了,我也要把它獻出去了。”南希太太難過地看著手中的一對珍珠耳釘。 “南希太太,這對耳釘對您來說一定很重要吧。”冷夏看出來了她的苦楚。 “這是我老伴生前留給我的……每次看到這個,我就覺得他在身邊,很親切……”南希太太溫柔地撫摸著那對耳釘。 “那就不要交上去!大司祭純純就是騙人的,不要信他那些鬼話!”冷夏對南希太太的同情瞬間變成了對大司祭的憤怒。 “唉,不行啊,必須得交的,而且必須是貴重物品,如果不是的話,鴉神會認為你對它不誠,來年……會降災的……” 隻見村民們都麻木不仁地跑向大鐵鍋,將自己的貴重物品紛紛投入又綠又臭的熱湯中。冷夏想阻止他們,但也無能為力。 南希太太也打算將耳釘投入鍋中,冷夏伸出手擋住了她,搖搖頭示意不要放。 “那麼,在場的人還有沒證明忠誠的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們的鴉神與鴉神之子就要降臨了!請拭目以待吧!” 這時,冷夏口袋裡的吊墜突然劇烈搖晃起來。吊墜飛出口袋,冷夏不得不離開人群去追。 吊墜停在一個人的腳邊。 “我想你已經看過祭典的前半部分了。你也知道這祭典就是個騙局。那個大司祭才是最後的受益者。我們要抓緊時間,趁村民們的耐心還沒有消磨殆盡的時候。”帕格彎腰撿起吊墜。 “什麼抓緊時間?”冷夏撓撓頭。 “去救安娜。同時,也要找回屬於我自己的東西——你知道是什麼。我將用它,在全村人和大司祭的麵前,揭開所謂的‘邪念’‘鴉神’的真麵目。” “你要殺人?”冷夏驚訝地望著帕格。 “不,它可不是人。但它今晚必須毀滅。毀在我手裡。當然,這個吊墜也是。它禁錮了無數個無辜的人們的亡靈。隻有破壞它,才能將這些可憐的亡靈釋放。當然,它們也一定會感謝你的。” “跟我來,看見山頂的那座尖塔了沒?我們要找的東西就在那裡。”帕格指了指山頂。 “嗯……還有別人嗎?就我們兩個人去嗎?”冷夏望了望漆黑的山頂,有些害怕。 “你的朋友呢?這個時候應該到了。我們先去井邊看看吧。” “克裡斯,我好累啊,怎麼還不到井口啊……”洛卡一邊抱怨一邊吃力地向上爬著。 “別說話,耗力氣。”克裡斯冷冷地說。 “啊!我多麼希望馬上就能看到小冷夏的麵孔啊……我好想她……”洛卡正感嘆間,左腳一滑,差點摔下去。 還好克裡斯及時扶住了他,“你可省點心吧,要是掉下去,你就成了塗在蘋果派上的果醬了。” “終於爬出來了……呼……這是哪裡……”洛卡環顧四周。 此時村子裡空無一人,都去參加祭典了。 “啊,克裡斯,你看這月亮!又紅又圓,好詭異,我們不會是進了異時空了吧……糟了,回不去了怎麼辦……”洛卡抬頭,驚訝地望著天空。 “你的想象力挺豐……”還沒等克裡斯說完,洛卡又尖叫了一下,“那是啥???長著鹿角的怪人嗎?” 克裡斯剛想好好教訓一頓這個大驚小怪的土撥鼠,回頭一看,卻怔了一下。 “那不是冷夏麼……”克裡斯指了指前方。 “啊!真的是小冷夏!”洛卡推了推他的眼鏡,仔細看著前方。 “帕格,我的朋友就在前麵!”冷夏也發現了他們,激動地跑過去。 “小冷夏,真的是你!這個鹿角發箍誰送給你的?好好看哦!”洛卡緊緊擁抱著冷夏。 “很明顯,這不是發箍。我敢打賭,她趁我不在的時候,做出了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克裡斯冷笑了一下。 “嗨,洛卡,嗨,克裡斯……”在念完克裡斯的名字後,冷夏的笑容漸漸消失。 “我可能不是很懂你的那個朋友是什麼意思,但如果他覺得你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的話……我可以證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是為了幫我拿回吊墜才簽訂的那個契約,你是無罪的。”帕格及時緩解了尷尬。 “哦,契約……這可太美妙了。”克裡斯依舊麵無表情,看都不看一眼冷夏。 “哎,可是克裡斯,我們和冷夏好久都沒見了,你是想她的,我知道。你每晚都念叨她,怎麼還不回來……現在我們又在一起了,你怎麼反而更冷漠了呢……”洛卡一臉不解。 “也許吧……如果她沒有頭上的那對鹿角,也許我會向她招手,朝她微笑,和她接吻……可現在我不會。答案顯而易見。她就像一支撒了鹽巴的冰淇淋,很甜膩但是又……嘿,你是哪位。” “他是鴉神之子。”冷夏解釋道。 “我沒問你。”克裡斯麵無表情地看著冷夏。 “哦,我叫帕格。不...今晚之後,鴉神將要徹底消失了,我也不再是所謂的鴉神之子。” “這裡是鴉神村吧?”克裡斯問道。 “你怎麼知道?”冷夏問道。 “鴉神之子——帕格是吧,我們需要鴉神的審判……因為我們家族發生了一些事情……不太好的事情……”克裡斯沒有理會冷夏。 “這是騙人的,這世上沒有什麼鴉神,更別提什麼鴉神的審判。假的,都是假的。今晚真相就會揭曉。大家請跟我來。”帕格斬釘截鐵地說。 帕格一行人來到了山頂的尖塔門口。 尖塔門口立著三座麵目猙獰的魔王雕像。 三座雕像都向上咧著嘴巴獰笑著,仿佛不懷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