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源長的第一反應是他被人盯梢了,不動聲色回禮:“見過道友!” 剛剛從百緝司出來,他現在看街上哪個都像衙門安插的“巡目使”,這莫名其妙叫他留步的俊朗道士,要小心應付。 長相陽光的年輕道士,腰間佩著鑲寶石長劍,笑道:“在下莊良,冒昧打擾,不知道友怎生稱呼?在下負責接引陌生散修,前去銜玉園,那裡是咱們散修在城內聚集、交換的據地。” 從袖內掏出一麵褐木牌子,將背麵寫的名號亮給對方看。 徐源長看過散修牌子,他也分辨不出真偽,實在是太容易偽造,謹慎問道:“銜玉園在哪裡?” 莊良往東邊指了指,道:“城東老巷街上。道友若是信不過在下,你可以自己尋過去,還請與看門的言語一聲,是莊良介紹來的。” 他似乎見多了這般不被信任的場麵,又笑道:“郡城之內,百緝司耳目眾多,道友放心就是,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做如此正大光明的歹事?” 徐源長猜測這個長得比他好看的道士,是一個掮客,賺人頭費的。 抱拳示意,沒有多問半句,轉身自行離去。 在街上漫無目的逛了一圈,又去茶舍喝了一壺茶水。 晃晃悠悠轉到城東,徐源長謹慎著沒發現有人跟蹤,他找到老巷街。 麻石板磨痕很顯歲月陳舊,冷冷清清的老街上,沒見到幾個行人,兩邊皆是高門大院格局,樹木青翠。 來回走了一遍,折轉停步在懸掛“銜玉園”匾額的門樓前。 徐源長往左右掃視一眼,走上臺階,跨進敞開的大門,沒有看到守門下人,沿著青磚甬道往前走去,從花樹小徑轉出一個青衣小廝,隔著老遠便避在道旁躬身行禮。 “是莊良介紹我來的,麻煩你帶我去見見其他道友。” “前輩,這邊請。” 青衣小廝伸手傾身做請,前麵引路。 走到左近一棟花樹叢中的閣樓前,裡麵傳出談笑聲。 青衣小廝雙手貼腹,垂首低聲:“前輩,到了。” 徐源長點頭道一聲謝,邁步登堂入室。 布置雅致的寬敞大廳錯落布局,低矮圍欄屏風和盆景點綴分隔。 七八名穿著各異的男女,老少皆有,分坐幾處或手談下棋,或品茗閑談說笑,有穿著素裙的侍女,穿梭烹茶倒水。 眾多目光紛紛集中在麵孔陌生的徐源長身上。 有人驚咦一聲,放盞起身笑道:“徐師弟,你也來了,哈哈,咱們可有好些年沒見麵。” 徐源長仔細辨認一眼,搜尋著記憶中的印象。 心底疑惑,這人誰啊? “是我,殷泉,咱們當年在出雲觀同門學道,你不會記不起來吧?” 穿著一襲錦白長袍的年輕男子,身材頎長,麵上顯出一絲尷尬,忙提醒相貌平平身形瘦長膚如麥色的曾經同門。 沒想到當年那個性子懦弱、任人欺負的雜役,也有翻身成為散修的一天。 能尋到老巷街,走進銜玉園閣樓的皆是修士。 門口處設有簡單禁製,沒有佩戴牌子的凡人走不進來。 “哦,哦,是殷師兄,瞧我這記性,見諒,見諒!” 徐源長終於想起此人是誰。 十年前與他同一批通過考核,進入出雲觀外院學道的同窗。 如果說原主是一株不起眼的路邊草,那麼殷泉便是自帶光環的明珠,能說會道,天資聰穎,深得授課道士們的喜愛,入門不到三年,殷泉便尋到氣感,進入山頂重點培養。 從那以後,偶爾在山道上,匆匆見過殷泉幾次。 兩人幾乎沒有說過話,相貌長變了,也不知對方如何能一眼便將他認出? 隻不知當年的天之驕子,為何會跌落凡塵,也成為一名散修? 算起來,殷泉要比他大上兩歲。 殷泉大度地一擺手,笑問道:“是哪位介紹你來此地?……我猜猜,是莊良,他這段時間經常在百緝司街對麵的茶舍喝茶,拉新人賺點外快。” 還是以前那般外向熱鬧性子。 徐源長笑著點頭。 能夠在陌生的銜玉園,遇到一位熱情的前同門,他心底感覺踏實不少。 找對地方了,他有時間慢慢了解修士世界,以解心頭許多疑惑。 殷泉將在座的幾人,一一介紹給徐源長,見禮之後,又叫上徐源長,走上二樓,道:“這裡是銜玉園出售典籍、功法、藥粉、符籙、法器等物品的鋪子,他們也收購各種材料、符籙、丹藥等,不過收購價隻有出售價的一半。” 朝櫃臺後走出來的穿著淡青長裙相貌秀美的年輕女子,介紹道:“這位是我以前同門師弟,姓徐名源長,何仙子,今後可得關照啊。” 青裙女子笑容溫婉,雙手放於腰側,微微一蹲行了一個端莊福禮。 “徐道友,今後請常來往,有甚麼需要,盡管開口。” “見過何仙子。” 徐源長還禮,注意二樓臨窗位置,還有一位白衣女子側身而坐,捧書翻閱,神情清冷,沒有朝這邊看來,而殷泉也沒有上前去打擾的意思。 在殷泉的陪同下,瀏覽鋪子裡擺在貨架和櫃臺內的修仙物品。 “殷師兄,何為靈幣?” 徐源長見物品標價是用靈幣做單位,低聲請教。 殷泉知道這位師弟見識不足,都是從懵懂新人走過來的。 他從袖袋內掏出一枚比銅錢厚實,且大一圈,中間沒有方孔的圓形玉幣,半透明狀,變換角度有隱約彩光流淌。 靈幣正麵是一座大殿的浮雕,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背麵篆刻著復雜浮雕圖形。 徐源長上手感受片刻,將靈幣還給熱心腸的師兄。 殷泉低聲解釋道:“靈幣是修仙界流通貨幣,在咱們千方界七洲通用,與世俗黃金的換算,能用一靈幣換十兩黃金,或換百兩銀子,但是沒有誰會傻到用靈幣兌換黃金或銀子,靈幣很難弄,很珍貴的。” 徐源長是第一次聽說“千方界”和“七洲”的說法。 他隻知道所在的大寧王朝,位於定洲東南位置,倒是不急著詢問細枝末節,今後慢慢了解就是,掃過貨架上的數字,頓時覺著自己窮得寒磣。 他懷裡藏著引以為豪的二百五十兩銀票,二十多兩散銀,啥都不是。 一圈看下來,總算看到幾樣能夠用銀子購買的物品。 他當寶貝一樣夾在經書中的空白黃符紙,這邊十兩銀子一張,十張起賣,價格最低的符筆一支五十兩銀子,朱砂墨一小盒五十兩銀子,還有寥寥幾樣,都是標注了“普通”字樣。 殷泉見師弟在角落處久久停步打量,低聲問道:“你懂繪製符籙?” 徐源長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道:“隻能繪製不入流的‘鎮宅符’,成符率不高。” 殷泉寬慰道:“很不錯了,符師非常賺錢的。” 當然前期也很燒錢,且需要天賦。 “走吧,我請你去‘太白樓’吃酒,知道了此地,往後常來就是。” 殷泉也就是帶師弟開開眼界,長長見識,來日方長,與櫃臺後的何仙子打了聲招呼,兩人下樓出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