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沉淪,暝色將起。 徐源長踏足山穀,感受到那幾處紅柳樹附近的不同。 與右邊肩頭安坐的柳纖風,隨意聊著天,詢問是否需要他幫忙購買修煉物品,這片山地,再多移栽些樹木過來如何,等等。 柳纖風暫時沒有甚麼需要物品,嘰嘰喳喳很是善談。 聊到紅柳村時候,她神色有些黯然。 “怎麼了?不會是柳氏將村裡的紅柳樹,砍伐一空,斷了你的老家?” 徐源長猜測著問道。 柳纖風憤憤不平,罵道:“柳氏家神好生過分,利用這幾個月倍增的香火供奉,他神通漸增,托夢指使後輩,將村裡包括村外裡許內零星紅柳樹,全部砍伐掘根當劈柴燒掉,氣煞我了。” 現今她連村子都進不去。 被掃地出門,沒有了地盤優勢,無法與柳氏家神抗衡。 幸虧她學著書上的未雨綢繆,在這邊新置辦了一片地盤。 要不然突然遭遇砍樹驅逐,至少元氣大傷,道行虧損,甚至可能丟命。 徐源長猜到是這個結局,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何況又惡了關係,寬慰道:“柳氏家神將你趕走,是整個紅柳村的損失,他們與你斬斷恩義,讓你不用受因果牽連,於你而言算是好事,跳出窠臼得逍遙,今後大道宜前行。” 柳纖風連連點頭,徐道友這話讓她受傷的心靈很是受用:“活該我有此一劫吧,唉,誰叫我寄人籬下還管人家的閑事呢。” “想好後路,該出手時便出手,我輩修行亦是修心,怕三懼四何以致遠?” 徐源長繼續開解,突然想起那天白日入夢,驚醒他的最後一句話,說道:“‘人在做,天在看,舉頭三尺有神明’,你沒有做錯。” 柳纖風頓時大起知己之感,心頭豁然開朗。 “和你做近鄰,是我最正確的決定,今後你搬去其它地方長住,一定要帶上我。” “好啊,咱們一言為定。” 徐源長笑嗬嗬答應,又提醒一句:“小心柳氏家神今後得勢,再來尋你的麻煩。” “他敢來,我便滅掉他!” 柳纖風沒好氣道。 她已經退讓如斯,再敢惹她,必將引起雷霆之怒。 徐源長不想過多說柳氏家神,轉了話題,問道:“纖風道友,你上回給我的兩顆青白色玉石籽料,從哪裡找來的,可還有存貨?那種玉石叫‘文運石’,於儒修有大用處,能賣大價錢。” 他這回在城裡混得風生水起,托的便是兩顆文運石機緣。 柳纖風“呀”了一聲:“從紅柳村私塾左近荷塘找到,隻有兩顆,下回我去附近幾個村子的私塾前後轉轉。” 小手一招,麵前漂浮著一堆零零碎碎,有金銀、銅錢、玉石、小件古董文玩等等,很大方道:“全都在這裡了,有合用的你盡管挑走。” 她有本事深入地下,尋找寶物全憑喜好感覺。 徐源長沒有客氣,用指頭將物品一樣樣撥動,選了一件古玉獸鈕印,色澤舊黃,印文模糊不堪。 讓柳纖風將其它物品收起。 聊到天色煞黑,徐源長返回鼓石坡院子。 柳纖風依依不舍從肩頭飛下,再次建言,在東北山坡處修建一座院子。 徐源長隻說“不急不急”。 後麵十數日,陸續有壯漢抬著各種樹木攀山越嶺進入百林穀,在指定地方挖坑移栽,讓樹木成活的小事,自有柳纖風代勞。 轉眼到了年底,徐源長每日要往來百林穀和鼓石坡,風雪無阻。 與柳纖風天天相處交流,加深雙方的了解,終於同意,在年後正月結束,請人挑磚擔木,在山坡巖石上修建一座院子。 這日,徐源長靜坐床榻,吐納凝練木氣於中庭竅府。 練功完畢,在房間內踱步。 他突然想到,既然六甲奇門化身術能自行掠奪木氣,壯大自身法力元印,他何不順勢而為主動修煉? 或許,將霸道的化身術喂飽了,不會與升木術爭食? 翻出壓箱底好久的嶄新秘笈,瀏覽一遍,徐源長盤坐床榻第三次主動修煉六甲奇門化身術,他能明顯感知法力凝練落戶神庭竅府,效果立竿見影。 後麵數日,他仔細比較後得出,他的靈光一動猜測沒錯,將化身術喂飽了,再修煉升木術,基本上不會再出現爭食現象。 他停滯已久的木氣,終於大幅提升。 氣得他哭笑不得。 當日早些想到此點,或許現在已經加入崇龍觀,走的路便不一樣了。 時也命也,可惜錯失一樁好機緣。 小年那天,他起一個大早,天剛蒙蒙亮便施展輕身術,繞一個圈子,中午之前趕到清平城,將這段時日繪製的破煞符、破幻符、地神護身符出售給銜玉園鋪子,換得八十枚靈幣。 以他現今的法力控製,破煞符早就能賣三枚靈幣一張。 添置了五十張雲黃符紙,和一些普通符墨。 特意花費二十枚靈幣,購買一張品質較高的一階木影尖刺符,花八枚靈幣購買一張低階火焰符,彌補法術攻擊不足,用四十枚靈幣購置了一本木影尖刺符基礎繪製冊子,手頭還沒捂熱的靈幣又花得精光。 心底感慨存不住靈幣,要花錢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與廳堂散修閑聊一陣,了解是否有大事發生,刷一下他的存在感。 下午在城內轉悠,從南門走出,挑揀偏僻野外如飛般遠去。 如往常過年,和和氣氣享受團年早飯。 比往常不同的是飯桌上的菜肴,多了羊肉、鹿肉,越發豐盛,過年氣氛越發和睦,多了一個小小的蛋娃上桌吃飯。 晚上守歲時候,烤著火盆嗑瓜子,徐源長與大兄商議。 待正月初五過去,他走一趟看看遠嫁三四十裡外陡山村的二姐,當場便遭到不輕易動火的大兄激烈反對。 “沒這個道理,自從爹娘過世,逢年過節他們回來看過一眼嗎? “但凡有一點良心,爬也爬回來了,若是遭到婆家虐待,遞個口信總能成吧,我這個大兄帶人打過去討公道。她倒好,什麼都不聞不問,生怕沾上我們這家窮親戚。 “你休要去,嫁出去的女人家潑出去的水,我就當沒她這個妹妹,窮日子不一樣過出來了。” 狗娃娘忙使眼色,伸手連掐了幾下發犟脾氣的大柱,低聲提醒:“大過年的,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你沖老三發甚麼火?他一番好心好意。” 徐源長曾聽說當年爹娘過世,大兄二姐鬧得不愉快,多年不來往了。 個中緣由,誰是誰非,家務事難說清楚。 而貧窮是家庭不睦之源。 過完年,初十時候,丁師傅又領著小兒前來拜年,這回特意帶來一個穿著乾凈布衣棉袍的少年,臉上有書卷氣,正是當初沉潭冤死的胡三娘的兒子,小名叫拿兒。 “柳拿雲給恩公磕頭,感謝恩公替家母伸冤。” 少年趴地上行大禮,紮紮實實磕了三個響頭,被扶起時候,眼眶已經紅了。 “你娘希望你過得好,不要有恨,今後多念些書,替你娘爭一口氣。” 徐源長給少年塞了一串紅繩壓歲錢,請丁師傅在堂屋坐一陣,拿出糖塊、乾果讓客人自用,他帶著少年,走小路攀上西邊的山頭。 一路下到半山坡,走到最近的一顆紅柳樹前。 讓少年給紅柳樹磕三個頭。 柳纖風聽得是胡三娘的兒子來了,端坐樹上受了大禮,她有隱匿本事不讓凡人看到身影。 徐源長從空中接過一枚“平安玉佩”,是柳纖風閑來無事雕琢,將不明所以的少年扶起,把玉佩交給少年,叮囑道:“今後每年正月初十,你有時間便來此地,給樹娘娘磕頭。” 少年看著熟悉的紅柳樹,紅柳村裡已經沒有紅柳。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重重點頭。 將玉佩鄭重係在衣服內裡。 “我今後每年都來,給樹娘娘磕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