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一道微弱震動,鄭雲感覺周圍環境忽然變暗,這代表他已經跨越星空,進入了一個未知的地方。 眼前全是濃鬱白霧。 他的腰部以下浸在水中,水流聲從身後響起,似乎站在一條河中,水溫溫涼,輕輕柔柔流淌而過。 邁步走向前方。 腳下的水變淺。 白霧越來越薄。 眼前事物逐漸清晰。 頭頂有兩輪暗月灑下柔光,借助這股冰冷白光,鄭雲環視近處。 此時他走到了一座平臺上,身後是一汪清池,池中水流清澈,左右矗著幾根精雕細刻的仙妖紋路黑玉柱。 麵前有一張軟席玉椅。 繞過玉椅則是一張玉桌,晶瑩剔透雕琢精致,長度超過三米,淡淡金光流轉其間,疑似一種特殊翡玉。 鄭雲下意識用典當行的思維估了一下價格,自從幾處特大寶石礦被發現,這種東西的價值就急速下降。 但這張玉桌還是很值錢。 玉桌角落雕刻著密密麻麻的仙妖紋路,每一筆都惟妙惟肖巧奪天工,就這宗師級雕工都遠超一百萬。 抬頭看向前方。 玉桌後方是平臺邊緣,白色迷霧恰巧覆蓋到這裡,平臺內籠罩白霧看不真切,再往前就一覽無餘。 左右各有臺階通往下方,走完這三米臺階,則是一座碩大廳堂。 廳堂是三段式,一層比一層低,他在的位置最高,可以俯視全景。 左右的墻根處,兩排三人都無法環抱的仙妖紋石柱撐起半個穹頂,中間完全鏤空,整條浩瀚銀河清晰呈現。 鄭雲深深震撼。 這個設計太巧妙了。 他仿佛能看到地球,能看到W-02定遠星,卻看不出這裡是何處。 再次往前看去。 在廳堂第二段。 一條超過二十米的玉桌豎著擺放在廳堂前側,左右各有玉椅,每一把玉椅背後,都有大量木製桌椅。 在仙妖紋石柱背後的墻壁上,開著一個又一個黑玉門,坐落在一條人造小河流中,被一道機關阻隔。 這些黑玉門有大有小,小的有十個,和狹長玉桌玉椅一一對應,大的則在第三層,數量有二十多個。 鄭雲心底一驚。 那黑玉門的材質和黑玉枕完全相同,坐落水中的意圖也很明顯,隻要開啟機關,玉門就會浸入水中。 如果不出意外,這些黑玉門,全是可以啟動的小型迷霧海! 此地充斥著古東方風格,明顯是一座古建,古人居然把迷霧海玩到了這種程度!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鄭雲加速跑了幾步,走出廳堂朝外看去,卻見遠方是一片極其濃鬱的雲海白霧,此地猶如建在仙境雲巔。 但空無一人。 廳堂內外都是。 這種地方怎麼救命? 養父說黑玉枕是護身符,泡水保人平安,但到底是怎麼個保法? 鄭雲退回廳堂內側,回頭看向兩邊的黑玉門,陷入長久思考。 養父地下室就放著一塊海衛腰牌,寫著西境都司指揮使,如果隻有這一件腰牌,那它可能是收來的。 但養父還有黑玉枕和長生仙府圖,這些東西肯定是一套的,結合起來,那就絕無可能是意外收來。 而黑玉枕又通往這裡。 難道此地是海衛遺產? 鄭雲對海衛歷史非常熟悉,明初建立海衛後,海衛一直奉旨出海,承擔著出海探索長生和仙神的任務。 但到了明中期,在經歷幾次奪嫡大戲和宗室變局,以及幾次大規模人口遷徙後,海衛的權勢陡然暴漲。 然後就是明後期,掌握大量人口資源及船隻的海衛,在朝中權勢滔天,包攬全部航路都司的重職。 可惜封建統治下的王朝通病依存,海衛癡迷神鬼之說,玄學發展急速,與科學背道而馳,最終沒有跟上科技發展的腳步,被西方群起蠶食。 距離今天已有百多年。 因為這百年屈辱,鄭雲一直對鬼神之說敬而遠之,對明朝沒有太多好印象,海衛更是和廠衛一丘之貉。 不過現在不同了。 他得想辦法救命,關鍵是這個神秘的地方,到底應該如何使用。 難道是開門求救? 這裡這麼多黑玉門,每一個都通往不同地方,或許門後有人?能賣養父個麵子,來幫自己一把? 可能性不高。 養父去世時都沒人來,這些門背後有什麼東西都說不清楚,如果貿然開門,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鄭雲低頭看向長玉桌,上麵似乎放著一些東西,連忙走過去查看,發現那是一本書冊,有些年頭了。 但就在他剛拿起書冊時。 周圍響起一道脆響,聲音非常輕微,如果不是因為此地極其安靜,鄭雲一定不可能聽到這聲輕響。 他環視四周一圈。 視線最終停留在最初的高臺上,那裡被白色迷霧覆蓋,連玉桌都看不清,但聲音最有可能來自那裡。 因為迷霧海還開著。 如果地室裡的陰兵走進霧中,極有可能會無意間走進這裡! 鄭雲連忙跑回高臺,拔出匕首撥動迷霧,一點一點仔細查看,深怕下一刻就出現陰兵和自己臉貼臉。 突然。 身後大概左手方向,響起一道水聲,緊接著便是一聲輕疑: “嗯?” 鄭雲立刻屏息凝神。 下麵多出來一個人!這人一定是從黑玉門走出,而且身份隱秘! “臥槽!主門怎麼開了,臥槽,活見鬼了,臥槽,上麵有人嗎?” 聲音一驚一乍的,但聽著像是個年輕男性,用詞也比較現代,一口一個臥槽,不像是什麼仙神怪物。 鄭雲往霧邊走了走,一隻手已經拔出手槍,高度警惕以防不備,然後隔著迷霧,悄然觀察下麵的人。 人在廳堂第三段。 剛從一個大玉門走出。 這人是個男性,似乎是個光頭,像個和尚似得,腦袋上油光發亮,卻穿著身道袍,其他就看不清楚了。 他能隱隱看到對方。 對方也同時能隱隱看到他,隔著白霧隱隱看到他的黑色人影。 “臥槽,仙爺顯靈了!” “仙爺!我守天宮十三年了,放我走吧,我師父都上吊死了,天宮早沒人了,我待著也沒用啊!” 那人忽然跪在了地上,砰砰開始對著高臺磕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聲嘶力竭在哭訴自己過得不易。 “天宮隻有米麵,今年遇上返霜,道爺我……不是,奴才我千辛萬苦種的菜都死了,仙爺你看我天天吃米麵,我都虛胖成什麼樣子了。” 那人撩開衣服露出一個非常古怪的肚子,他四肢和正常人一樣,但肚子特別肥大,白肉軟的和麵團似得。 碳水吃多了可能會這樣。 但也可能是因為缺乏運動。 此人應該是沒撒謊,但他口中的天宮是什麼地方?似乎是與世隔絕了?這個廳堂到底是什麼地方? “仙爺,說什麼我都不回去了,主門不開,副門都開不了,這門幾十年沒開過了,您要是不帶我走,我就效仿藺相如碰死在這柱子上!” 那人忽然跑到一根仙妖紋柱旁,作勢就要拿腦袋去往上麵撞。 鄭雲眉頭舒展一些。 這人知道藺相如,那就肯定是炎黃子孫,不論他到底是什麼出身,這裡又有什麼秘密,這一點可以確認。 而且藺相如也沒碰死。 無非是條件能否滿足而已。 此人自稱‘道爺’。 又居住在‘天宮’。 或許他是個隱居在某地的道士?搞不好他知道如何滅殺陰兵? 但現在的問題是,自己這邊情況緊急,如果他發現自己並非什麼仙爺,他是否還會幫助自己? “你知冥府閣否?” 鄭雲沒有選擇坦白,而是後退一步隱於霧中,裝模作樣問道。 “冥府閣?我知道啊!哪裡的冥府閣?我願意去,換換口味就行!我們師徒十代都守天宮,真守夠了……” 鄭雲微微停頓。 W-06的北大陸,在長生仙府圖上好像不配有名字,但北大陸下方的海叫三仙瀛,也很有神鬼味道。 “三仙瀛北的冥府閣,知否?”鄭雲再次出聲詢問,想套出些信息。 “冥府閣共有三處,都是極惡之地,分別在……書上有,仙爺你別惱,我這就回去搬書過來現背!” 那人以為鄭雲在考他,撓了撓頭皮,匆匆忙忙跑回黑玉門。 鄭雲看著他消失,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生怕他就此不再回來。 但那人比他還急,等了沒幾分鐘就氣喘籲籲抱著書跑回廳堂。 “仙爺,我找到了,三仙瀛的冥府閣,地處穀間,高約十丈,地閣九層,樓宇陰邪,爬蟲離散,陰寒濕熱,陰屍眾多,早聚陰令,先張姓穴,後王氏篡,執掌鬼璽,點石成金,擁兵聚財,謀逆造反,三剿其地,皆若大敗……” 那人開始大聲朗讀。 但這些玩意鄭雲都知道,長生仙府圖上寫得也差不多,對當前局勢毫無作用,於是他出聲打斷道:“若你被陰兵附體,該如何破局自救?” “仙爺稍等,我再看看。”那人聲音緊張,連忙翻閱手中書冊,一目十行快速閱讀,終於興奮開口道: “此地的冥府閣,鬼璽是偽造的,它早前是一個墓穴,真正的鬼璽在墓主人口中,是個玲瓏口球,隻要拿到口球含入口中,就能號令所有陰兵。 當年剿滅此地的朝廷隊伍裡,有一位得道高人,說此地風水不能破壞隻能隱藏,於是原封未動,口球物歸原主,由秘衛開鑿運河引來大水,將整座墓穴以及入口淹沒在河中。” “如何去得?” 鄭雲連忙追問。 這是極其重要的資料!他也懷疑過,當初朝廷剿滅此地為什麼沒有徹底摧毀,原來是因為風水問題。 更重要的信息是。 冥府閣早前居然是個墓!鬼璽是後人偽造,估計是為了擁兵造反的‘正當性’,所以才搞了怎麼個東西。 真正的鬼璽是個口球! 長生仙府圖上沒寫這一段,可能是因為海圖的篇幅有限,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所以隻是簡單介紹經過,這些細節也被隱去。 但地下室還有許多海圖附錄,或許裡麵也記載著這些內容。 “閣樓下方,水底暗道,當時修了氣道,三明洞七暗洞,二縫連環,匯成十二星辰,與三仙瀛頭頂的南鬥十二星完全一致,從鬥勺開始走。” “水路過後是暗道連環,集齊黑白黃三色爬蟲汁水,點於額頭即可一路無阻,遇到銅門時用鐵牌打開,隻走居中生門,下坡後就是墓室正穴。” “穴內已經清掃乾凈,陰兵一掃而空,鬼將也無一幸存,守棺機關拆除,隻需直入墓中取走口球即可。” “仙爺,我都記下了!三仙瀛是風水好地!我願意去守冥府閣!” 那人當即跪地磕頭。 他聲音激動笑得合不攏嘴,還以為鄭雲考他是想給他換個地方。 鄭雲滿意點頭。 但他不打算放人。 他連此地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也不是此地主人,輕舉妄動都不敢,更別說替此地主人進行‘人事調動’。 “你回去等信吧。” 鄭雲用職場常用話術,委婉拒絕了他,希望他能聽得明白。 “好好好,仙爺我等!” 那人喜極而泣,連滾帶爬跑回黑玉門,半晌後,迷霧漸漸散去。 鄭雲連忙跑到那道黑玉門前,發現這個門的機關年久失修,它一直都泡在水中,所以才能開門過來。 他取出匕首,別在機關裡,讓水流走,確認對方無法開門後才迅速返回高臺迷霧海,離開這詭異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