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胖道士的講解,鄭雲大概知道了他的經歷,他留下斷後,沿著墻壁裡的動靜往前,然後使用鎮玄音。 那道讓鄭雲頭腔共鳴頭暈目眩的聲音,的確是鎮玄音的效果,喊完之後墻裡的動靜就沒了,應該是喊死了。 但當時二人距離過遠,他找不到鄭雲的方向,在周圍聽了許久無果,卻誤打誤撞找出了一條暗道。 暗道深處有女人聲音響起,恰逢對講機也響起那女人的求救聲。 他想順路過去看一眼,又擔心和鄭雲失散,於是就用隨身物品做標記,每個岔口都留下記號和物品。 對講機就是這時放下。 他不需要對講機也能循著聲音找到女人,沿著暗道一直往前,途中還發現一些腳印,沒多久就走進暗室。 暗室在孕妖塔正上方。 剛剛走進暗室,他就發現角落有很多生活用品,也看到了桌上的玉塤,懷疑這是吹塤人生活的地方。 暗室的地板中央,有一個四方的四宮格柵,每一格都有隻腦袋大小,和整座妖宮渾然一體,材質極其堅硬。 他知道此地可能有危險,所以不敢出聲,也不敢用光照明,隻能在無光環境中悄悄往格柵下看。 下方有些光亮。 這些女子似乎能生火。 所以他隱約能看到下方的環境,有石桌石床石樓梯,上下分成數層,裡麵居然有不少日常生活用品。 樓上隻有一個女子,坐在石床上,穿著白色長裙,手裡拿著一個對講機,每隔一段時間就求救一聲。 胖道士悄聲和她說話。 她毫無反應就像聽不見,從頭到尾都坐在床邊,頭都沒抬一下。 胖道士不敢驚擾,開始研究此地結構,發現這孕妖塔像是用一塊巨石掏出來的,想拆估計隻能用炸藥。 研究沒幾下。 鄭雲的聲音突然從下麵響起,胖道士當時沒反應過來,也被嚇了一跳,緩過來才連忙開口接話。 後麵的事情就都知道了,他和鄭雲隔空對話,那女人毫無反應。 “你的意思是,這兩個塤就擺在暗室?”鄭雲擺弄著手裡的玉塤。 這玩意他們已經有三個,粗略一看感覺差不多,仔細對比就發現,內部雕刻的海妖有些細微不同。 應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雕刻此物的宗師的造詣極深,沒有拘泥於模板,三個塤記錄下三個時間,海妖神態靈巧活鮮,在水中絕望掙紮尖嘯。 就是這畫麵太陰間。 近千海妖堆積纏繞成礁林模樣,這位製塤大師很應該來過此地,親眼見過海妖在孕妖塔周圍絕望掙紮。 “仙爺,仔細一想也有道理,海妖數量極多,隻靠一個塤難以調令,有三個也正常。”胖道士猜測道。 “算了,先進仙門吧。” 鄭雲把塤都裝入背包。 留下一尊鬼將在角落看著黑玉枕,以免黑玉枕被水流帶走,另一尊鬼將拎著近乎赤裸的吹塤人。 三人前後進跨過迷霧,頃刻間就跨越時空進入秘境,從水池走出。 剛穿過迷霧。 耳邊突然響起吱吱聲。 這聲音鄭雲太熟了,是猴子的叫聲,難道是血猴屍體復活了? 快步走下高臺。 鄭雲和胖道士仔細一看,臉色齊齊一變,表情古怪同時沉默。 第三段廳堂擺著一個碩大的鐵籠子,表麵雕著妖紋,掛著個腦袋大的鎖,猴叫聲就是從籠子裡傳出。 中年道士蹲在籠子裡,抓耳撓腮雙目通紅,嘴裡唧唧吱吱,渾身各處發紅,似乎馬上就要長出血疙瘩。 這是發病了。 他耳朵上的鈴鐺,被鄭雲取下給了虎子和小李,那個大些的鈴鐺扔在玉桌上,鄭雲和胖道士離開,他隻能在絕望中眼睜睜看著自己發病。 “仙爺,把他喚醒問一問?”胖道士跑到桌前拿起鈴鐺詢問。 “喚吧。” 鄭雲讓鬼將把吹塤人也帶到籠子附近,然後舀水往此人臉上澆去。 鈴鈴~ 唰! 聲音同時響起。 中年道士率先恢復,隨著鈴聲響起,神智逐漸從混沌恢復,眼睛也清澈起來,打了個激靈下跪道: “兩位大人,何必如此!我是真的不知道,所有事情與我無關啊!” “你可認識此人?” 鄭雲讓鬼將把吹塤人正麵扔到籠子旁邊,後者至今還沒醒來。 中年道士臉色一變。 他一看就知道鄭雲已經去過三妖島,也大概清楚,千仙臺這次是栽了,誰也跑不了,於是直接指認: “此人是鎮妖司的!其他人都叫他謝老魚,早年是本地漁民,後來他女兒重病瀕死,那病極其少見,他投醫無門積蓄掏空,出海撈魚這輩子救不回來,就信了張真人的那一套。” 鄭雲點了點頭。 看他這個痛快勁,估計除了自己身上的罪責一概不認外,其他‘同事’的老底,他都願意翻個底朝天出來。 “說鎮妖司之前加個假字,真鎮妖司你們也配?”胖道士撇了他一眼。 鄭雲沒有立刻追問。 女兒患了罕見的病,沒地方治也沒錢治,於是選擇神鬼玄學。 這部分經歷和自己幾乎一樣,也和千千萬萬神鬼受害者相似。 東方是這樣的,家庭和睦健康平安的人,多數都不信那鳥神鬼,凡是信了邪門歪道的,都有淒慘過往。 怪不得此人穿著上世紀風格的舊條紋衣服,估計已經沒心了,和自己差不多,根本不關心那些身外之物。 可以理解。 但這不是害人的理由。 “你說其他人,除了這個謝老魚,還有多少人?”鄭雲抓住破綻問道。 “大人,我是真不知道,假鎮妖司那群人都是些漁民,平日都在海上轉悠,幾年前搬神像的時候見過六七個,領頭的叫高蛙子,去年讓車撞死,被陰臺堂的孫道士順手煉了。” 中年道士跪地磕頭道。 他這句話問題和槽點太多,讓鄭雲眉頭皺得更深:“這高蛙子的背景你了解否?他也有女兒患病?” “他好像是因為賭債和性病才進來,女兒患病這事,是好有幾個,千福城有一夥西方教士,搞些下三濫的邪門歪道,我估計是他們乾的!” 中年道士麵色一變開口。 “是他們乾的,還是你們逼良為娼乾的?”胖道士追問了一句。 “大人,這真不是我,我養血猴用不著那些,要真是,也是張真人或者孫道士乾的!”中年道士再次磕頭。 “此人是死是活?為何海妖不攻擊他?”鄭雲指向地上的謝老魚。 “是活的!他們有假死閉氣丹,身上和船上塗了海妖排泄物,還攙著一點神像碎屑。”中年道士高聲作答。 胖道士立刻上前,聽了一下對鄭雲開口:“仙爺,這人已經醒了。” 聽到這話,那謝老魚也不裝了,緩緩睜開眼睛,直勾勾盯著秘境穹頂外的浩瀚銀河,一言不發地看著。 衣物劃爛不在乎。 赤身裸體無所謂。 這是什麼地方也不關心。 他表情平靜,一動不動一言不發,像是沒了心的活死人,四五十歲年紀,卻散發著一股枯萎將死感。 “你女兒身體怎麼樣,她病情如何,控製住了嗎?”鄭雲輕聲發問。 謝老魚臉上有了些反應,他側頭看向鄭雲,平靜中帶著些諷刺:“你何必問這一句,你還能不知道?” “你怎麼想的,你不怕她冷?不怕她怕?不怕她哭?”鄭雲嘆了口氣。 這一句話問出。 謝老魚表情急速變幻,先是渾身一縮眼眶變紅,然後怨恨憎惡湧上心頭,死死盯著鄭雲的臉,看了足足半分鐘,忽然露出個平靜的笑容: “哈哈,他剛才叫你仙爺?語氣和老天爺一副做派,這時候才來,你來遲了!怕有什麼用?她隻想活,我也隻想讓她活,有錯嗎?” “你這豬狗不如的東西,她活了嗎?那是活嗎?”鄭雲坐在玉椅上,不再克製王璽影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輕聲嗬斥道。 “沒活嗎?” 謝老魚反問。 “那叫活?我把你耳朵刺聾,把你眼睛蒙瞎,讓你也體驗體驗?” 鄭雲冷聲質問。 “她死了嗎?” 謝老魚盯著鄭雲。 “放心,你耳聾眼瞎之後也不會死。” 鄭雲麵無表情。 “臥槽了,你把你女兒送進孕妖塔裡了?”胖道士轉過彎來問道。 “大人,這些人已經瘋魔了,在海上作亂害了多少人,十條命都不夠賠的,大人把他處死吧!”中年道士著急忙慌插話,深怕別人不懷疑他。 “你有別的辦法讓她活?”謝老魚起身看著鄭雲,話裡帶著些故作出的挑釁。 “你女兒下輩子的孽都被你造完了,遇到仙爺是你女兒命好,和你屁關係都沒有!”胖道士怒罵道。 “你女兒有活命機會,老實交代吧,你臨死前還能見她一麵。” 鄭雲輕嘆下令。 鬼將立刻出刀,一刀砍進籠子,第數次砍在中年道士的脖頸上,發簪顫動,紅印更深,再一次被打暈。 其實鄭雲沒信心,他隻說有機會,這種事情誰也不敢保證。 江夢直到今天也還在醫院躺著,自己就算執掌萬數陰兵,統治海衛監仙司,也未必就能把江夢治好。 但最起碼。 他不會為了江夢活命,就把江夢送進那種殘忍如獄的孕妖塔。 他的選擇是自己進。 冥府閣千仙臺三妖島,隻要對江夢病情有幫助,進什麼地方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