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光的深夜。 在辦公室的熒光燈照耀下,鍵盤聲和鼠標點擊聲是加班晚間的交響樂。 忽然間,“砰”的一聲,同事小劉癱軟倒在了地上。 一瞬間,辦公室內原本沉悶而寂靜的空氣為之凝固。 嚇呆了一秒鐘後,同事們紛紛從椅子上站起來圍觀,震驚之餘不知所措。 “快打120!”有人喊道。 “來人幫個忙!” 緊張與冰冷籠罩住整個房間,在時間賽跑中每秒都顯得異常漫長。 小劉躺在地板上一動不動,麵色鐵青。 寧淵墨迅速檢查了呼吸和脈搏——沒有反應! “散開!”他大喝一聲,“不要影響空氣的流通!” 他將手掌重疊放在小劉胸部中央,並開始用力按壓。壓縮、鬆開、壓縮……頻率穩定而有力。 小劉桌上未關機電腦屏幕上跳動著尚未保存文檔光標提醒與市場分析圖表,在此刻顯得如此遙遠而無關緊要。 “堅持住啊……”有同事在旁邊為小劉加油打氣,同時心裡祈禱新奇跡出現。 汗水從寧淵墨額頭滴落到眼鏡片後模糊了視線。 時間仿佛停滯又似乎飛轉,“嗡嗡”的耳鳴讓周遭環境聲變得模糊不清。 隻剩下心肺復蘇那富含節奏感卻兇險異常的“啪”與“啪”的回蕩餘音,在空曠辦公室內回響著死亡與掙紮之音符。 終於救護車到達像解放號角般篤定且及時拉回所有人思緒。 “我們來吧。” 白衣天使們接替了精疲力盡寧淵墨的位置。 “好好休息。” 醫生輕拍著已近虛脫狀態的寧淵墨背部,示意感謝其付出的努力。 直到這一刻,寧淵墨才鬆開手,軟塌塌地癱坐回自己座位前。 頭重重垂落至鍵盤側邊,伴隨呼吸漸漸平緩,多日加班的疲憊也湧上來…… “醒醒,該走了。” 是下班了嗎? 意識有些模糊,不知為何迷迷糊糊跟著眼前的男人。 穿黑風衣的男人領著昏昏沉沉的寧淵墨來到一間略顯破敗的偏僻小木屋。 木屋中央掛著一盞搖曳的白燈籠,發出微弱的光。 頭上套牛頭人頭套的健壯漢子不滿的說:“你倆咋這麼慢,快上桌。” 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也埋怨著說:“都說了不打不打,你們非要打,害的我們差點誤了時辰。” “說那麼多!還打不打?” “打!” 寧淵墨撓撓頭,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也跟著過來。瞧桌上的四人似乎是剛唱完戲,還穿著戲服。 麻將在桌子上滑動,發出嘩啦啦的聲響。瞧四人熟練的模樣,一看就是老手。 正準備摸牌,牛頭人突然捂著肚子。 “哎呦,不行了。你們先打,我去上個廁所。” 說著,牛頭人捂著肚子離開。 馬臉頭套的漢子抱怨。 “都叫你不要吃人間的草,一口下去都不知道是草多還是重金屬多。” 麻將三缺一。 長相略有陰柔的白袍男子問寧淵墨。 “兄弟,整兩把?” 上一次打牌都不知道是多久之前了,最近一直忙於工作,寧淵墨也有些手癢。 “整兩把!” 一邊抓牌一邊閑聊。 寧淵墨說:“哥幾個也是忙啊,這大晚上的才下班。” 黑風衣男也贊同的點點頭,略有唏噓的說:“最近人越來越多,事兒也越來越多。” 馬臉人也深有同感,“林子大了,什麼奇葩都有。前兩天有人問我,執行完死刑,多久能下地走路。” “我跟他講,這玩意因人而異,快的大概一年,慢的可能三五年。” 寧淵墨笑了兩聲,還覺得馬臉人老哥挺風趣的,邊打牌還邊講笑話。 黑袍人說:“像這種罪大惡極的人執行完死刑還得火化,為什麼不直接火化?” 這話撒旦來了都要直呼內行。 寧淵墨給黑泡大哥豎大拇指,隨口問: “還不清楚,多少錢的底?” “BJ麻將,10的底。” 想了想也不算大,陪著三位風趣的老哥打兩把。 等牛頭人提著褲子回到小屋,卻被嚇了一跳。 房間中凝重的氣氛幾乎可以用手觸摸到。每個人的臉上都像是被一層沉重的陰霾所覆蓋,表情嚴肅而緊繃。 除了寧淵墨有些尷尬。 “咋了?” “咋了?不讓鬼活了!他上來自摸門前清清一色對對碰,咋玩兒?” 牛頭人掐著指頭算了一下。 對對碰六番。 清一色二十四番。 門前清兩番。 自摸一番。 三十三番,加上10的底。 好家夥,每個人輸給寧淵墨八百多億!再打工1000年也還不上這麼多。 寧淵墨也站起來打圓場。 “不需要那麼多,給個零頭就行。” 凝重的氛圍稍稍緩解,眉間的溝壑減輕。 “多少?” “隨便意思意思就好。” 戴著馬臉的漢子倒是極為爽快,“我還從來沒來過賬,身上的功德都給你。以後在下麵出事兒了報我名字,好使!” 掏出五枚金燦燦的銅錢丟給寧淵墨。 銅錢質地厚重,每一道鑄造的痕跡都清晰可見,指尖還能感受到那微微凸起的紋路。 正麵印有,天地鑒寶。 背麵印著,功德無疆。 再看那穿著一黑一白衣服的兩道人影從口袋中掏出一疊紙幣。 幽綠色的冥火在紙錢上升起,火焰跳躍著,忽明忽暗。 另兩人也掏出差不多的紙錢燃燒,身旁的 火光映照在小屋中,使得整個場景都顯得更為詭異。紙錢在火中逐漸化為灰燼,飄散到寧淵墨的周圍,發出一股淡淡的煙味。 “燒給你了。” 晦暗的月光勉強透過沉重的雲層,斑駁陸離地照在屋頂上殘缺不齊的瓦片上,四周野草叢生。 透過月光,寧淵墨竟然看不清這兩個人的臉。 一陣風吹過,荒草摩挲發出細小又尖銳如細語般令人毛骨悚然的響聲。 冷風透過木板縫吹入屋中。 照亮的老舊燈籠散發出慘白而不穩定的光芒,搖曳間投射出的光照在穿著戲服的四人身上。 沒影子! 被冷風搖晃的燈籠,緩緩地旋轉露出了另一麵。 “奠”。 嚇得寧淵墨冷汗刷的一下子全冒了出來,依舊大著膽子問。 “你們......是人是鬼?” “自然是鬼,要不然為什麼沒有影子,”白袍人又指著寧淵墨的背後,“瞅瞅你自個影子還在不在?” 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唾液,寧淵墨後退兩步遠離這詭異的人,低頭。 沒有影子。 慘白的光好似穿過軀體。 黑風衣男掏出鎖鏈,陰測測地說:“劉長安,該上路了。” 寧淵墨:“......” 白袍男聲音尖銳的說:“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快跟我們走。” “可我不是劉長安......” “還想忽悠黑白無常?考慮過後果沒?” 白跑男也掏出鎖魂鉤。 “可我真的不是劉長安,有個叫劉長安的同事心肌梗塞倒在地上,剛送到醫院......” 瞧寧淵墨不像是說謊,黑白無常傻眼了,漆黑的臉與慘白的臉相互對視,那副呆樣顯得格外喜感。 “臥槽,快給他塞回去,不然咱倆的年終獎就沒了......” 黑白無常抓著寧淵墨連滾帶爬的往外跑。 半個小時後...... 黑白無常徹底傻眼,寧淵墨也跟著發懵。 因為搶救及時,劉長安已經活蹦亂跳地回家了。 而寧淵墨卻因為無人發現,肉身徹底死亡。 “哎喲,打麻將真壞事。回去我非要把這手給剁了不成。” 黑無常不斷的抱怨,白無常在旁邊不斷的安慰,寧淵墨不由的發問: “那我咋辦?” 白無常搓著手討好的說:“哥,跟你商量個事兒唄。” 寧淵墨正鬱悶著呢,也沒好氣地回答: “啥事?” 白無常也不惱,依舊笑嘻嘻的說:“你頂替一下劉長安的位置唄?” “不行,我要去閻王那告你們。” 回答的乾凈利落,斬釘截鐵。 白無常趕緊拉住寧淵墨的衣袖,低聲下氣地說: “可別啊,咱剛剛還一起打過麻將,是牌友......” “那你把八百億給我。” 白無常更是愁眉苦臉,八百億!把自己賣了都不值這個價。 “哥,別這麼絕情。我給你分析,你這輩子隻是個打工人的命,不如我給你投個好胎,下輩子大富大貴,加上我們給你的功德,下輩子運氣堪稱心想事成。” “不行,我還有親人。” “哥不用擔心,你媽就是我媽,你爸就是我爸,你老婆就是我老婆......” 意識到說錯話的白無常趕緊捂住嘴,寧淵墨倒是沒有生氣。 “我單身,家裡隻有母親一人。我若走了,她該怎麼辦。” 說著寧淵墨臉上露出悲淒之色。 “別急,我說了你娘就是我娘,我會好好照顧人她老人家的,知道我哥倆為什麼會被選成黑白無常嗎?” “因為不乾人事兒?” 白無常翻了個白眼,“因為我倆守諾。” 見寧淵墨還是不答應。 “這樣吧,把我的陰司令給你,讓你轉世之後,魂魄還能返回此間。這樣你就可以隨時看你的母親。” 白無常解下腰間的令牌丟給寧淵墨。 腰牌入手冰涼,正麵刻著一幅陰森的鬼臉圖案,雙眼炯炯有神,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嘴角微微上翹,仿佛在嘲笑世人的無知和愚昧。背麵則刻有一些神秘的符文和圖案。 “真的?” “真的。” 寧淵墨轉頭瞧著黑無常,黑無常麵露無奈,“我的腰牌不能給你,我哥倆至少得有一塊腰牌。” “這鐵鏈不錯。” 黑無常也翻了個白眼,“這是吃飯的家夥。” “那把八百億拿來。” 黑無常氣的臉更黑了,無奈的說:“給你一道神通,莫要再糾纏我們。” “啥神通?” “拘魂遣鬼,可拘孤魂野鬼為你所用,但不要拘太多,又或是強大的厲鬼,不然肉身承受不住。” 當晚,守在搶救室門前的寧母迷迷糊糊聽見兒子的聲音。 “喂,媽。我跟你道個別,我準備去投胎了。” 寧母睜開眼看到略顯虛幻的兒子站在麵前。 “兒子?兒子!你走了媽怎麼辦?” 寧淵墨指著旁邊的白無常,“這是小白,都是他搞錯才把我弄死的,想我了就跟他說,我會回來看你的。” 白無常也舔著臉過來。 “媽!” 寧母咬牙切齒地跳起來撲到白無常身上,兩個巴掌不住地拍打。 “混蛋,你還我兒子......” 白無常隻能不斷地躲閃,口中不停地說: “媽,媽,別打了......” 瞧母親與白無常的打鬧。 黑無常來到寧淵墨身邊,“走吧,別給老人家留下太多念想。”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