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芳勉強笑了一下,直截了當地問:“你是怎麼回事?為啥看到我時,似乎有點害怕?你在怕啥?” “我……我真的不敢確定。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我看你好麵熟,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栗山低沉著聲音回答。 “你見過我?不可能吧!你在什麼地方見過我?”梅芳好奇地問。 栗山用手指了指剛才那盞信號燈。 “你是說在那裡見過我嗎?”梅芳問。 栗山仍然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用幾乎讓人聽不到的聲音說:“是啊!” “你怕是認錯了,我還是第一次來這裡呢!我從來就沒有來過。” 聽到這番話,栗山好像打消了剛才的疑慮,然後開始輕鬆地回答梅芳提出的所有問題。 “你隻是一個人在這裡嗎?” “是的,本來這個崗位應該是兩個人的……陸續調來的人都吃不了這個苦而找關係調走了,隻有我一直留了下來。” “那你為啥不走呢?” “我已經習慣了!” 梅芳說這種工作就是難以忍受漫長的孤獨。栗山輕描淡寫地說:“沒事,我已經習慣,就不想走了。調到其他工作我反而不習慣。” 栗山還告訴她,他年輕的時候讀過大學,但是由於年少無知,做事太過任性,許多機會都沒有把握住,結果生活每況愈下。 “你難道一輩子就一直呆在這潮濕的山溝裡?有沒有想過出去曬太陽?”梅芳問。 “想過,但是沒有辦法。這是工作需要。有時候要爬上去透透氣……”栗山一邊說一邊指了指近處的山頂。 從栗山的話裡,梅芳可以想見,像曬太陽這種輕鬆的時刻對他來說其實是不多的。 栗山帶她走進了小屋子。裡麵陳設極其簡單,一張沙發,一張桌子,還有一個帶煙囪的烤火爐。 桌子上有一臺紅色電話機和一本工作記錄薄。烤火爐放在屋子中間,上麵架著水壺,燒著開水,冒著熱氣。 “希望你不要見怪,我冒昧地來打擾你。”梅芳說,“我想問一下,這個山為何叫靈異山?” “你問到點子上了,這座山上麵是原始森林,據說還有野人,這裡總是發生一些靈異而奇怪的事。”栗山回答,“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而叫此靈異山。” 栗山用平靜的語氣和梅芳交談著,他那嚴肅而又陰鬱的目光時而看著梅芳,時而看著爐火。 兩人的談話有幾次都被電話鈴聲打斷了,栗山不得不接電話。 一輛火車經過,栗山走出去,站在站臺上,打開小旗,揮舞幾下,同司機講了幾句話。等火車開走,他又回來。 梅芳發現,栗山對待工作嚴謹認真,說話簡單明了,表達清楚後便會保持沉默。 對於這樣一份工作,栗山的表現讓人感到安全可靠。隻是有一點讓人難以理解,他們的談話過程有兩次被栗山打斷。 每次栗山都是忽然停住,麵色蒼白。 一次是桌上的電話機並沒有響,栗山卻忽然轉頭看著它。 另一次是栗山開門走到外麵,出神地看著隧道口的那盞信號燈。 而每次栗山回來的時候,臉上都帶著那種令人費解的神情,那種神情在當初他們離得很遠的時候,梅芳就發現了,隻是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梅芳問:“你怎麼啦?” “沒事,隻是我現在感覺很不好,心裡很煩。”栗山聲音低沉,就像栗山第一次說話時那樣。 也許栗山會收回這番話,但既然他話已出口,梅芳便很快接上了:“到底怎麼了?有什麼事讓你這麼不安?” “我想問一下,你今天為啥要喊:有人嗎?”栗山問。 “我也不知道,我可能的確是這麼喊的。當時我隻是想招呼你一下,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不……不……不太正常。” “為什麼?” “你喊的時候,有沒有感覺到一種神秘的力量驅使你這麼喊?”栗山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 “沒有。”梅芳斷然地回答。 栗山就向前探了探身子,用語氣異樣的聲音對梅芳說: “你不用再問我怎麼啦,我這就告訴你。我把你當成了另外一個怪人,那就是使我感到惴惴不安。” “認錯人也是常事,沒必要為此不安吧? “不,是那個人奇怪的言行舉止,使我不安。” “那個人是誰?”梅芳驚奇地問。 “我也不知道。”栗山茫然地搖了搖頭。 “我長得像她嗎?’ “不知道,我根本看不見她的臉,也許是一個男人。他用左手擋住臉,右手拚命地橫著揮舞,就像這樣。”栗山一邊說著,一邊做著動作。 梅芳仔細端詳栗山的動作,這個激烈的手勢仿佛是在示意:“快躲開!” “那天,我正坐在這個小屋裡麵烤火裡。”栗山說,“忽然間,我聽到外麵傳來一聲呼叫:有人嗎?我立即站起身來沖到門口向外張望。” “看到什麼?” “我看到一個人站在隧道前的那盞信號燈旁向我揮手,就像我剛才做給你看的那樣。他大叫:有人嗎?快當心,要出事。我立刻打開門,將手中的燈轉成紅色,然後朝他跑過去。” “哦,後來呢?” “我大聲問:出什麼事了嗎?當時我已經離他很近。我好奇他為啥老用胳膊擋住眼睛,於是我便伸手想拉開他的胳膊,可是一轉眼他就不知去向而消失。” “他是不是跑進了隧道?”梅芳問。 “沒有。我到隧道裡去看了一看,沒有看到任何人。” 聽到這裡,梅芳感到後背一陣發涼。 但梅芳強作鎮靜地說:“那個喊聲,一定是幻覺。在這樣一個寂當的山溝裡,可能會經常出現幻覺。” 就這樣,他們坐著沉默了一會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栗山開口說:“也許你說得對,但我以前也是這麼想的,不過……” “不過什麼?” “在那個神秘人出現後不到兩個小時,就發生了一起火車翻車的嚴重事故,死傷不少人。那個神秘人似乎是可以預感到危險即將來臨,而且預測得極其準確。” 恐懼和戰栗像電流那樣,瞬間通過梅芳的全身,她極力克製住這種令人生厭的情緒。 她說:“也許這是巧合,有可能是錯覺加巧合。顯然,巧合與錯覺加在一起,就搞復雜了。我們分析問題,必須要把這些因素分析進去。” “這既不是幻覺,也不是巧合,而是發生過許多次。有一次,天剛蒙蒙亮,我向那個信號燈望去,我又看到了他,就是那個神秘人。” “後來呢?又發生火車事故了嗎?” 栗山滿臉恐懼地使勁點了點頭: “發生了,發生了火車撞人事故。就在當天,當一輛滿載旅客火車,從這個站臺駛過時,火車突然剎車……因為撞死了兩個人。死者血肉模糊,被抬了進來,就抬到了這個屋裡,放在你和我之間的地板上。” 梅芳下意識地將凳子向後挪動,看了看栗山用手指著的那個位置。 栗山又說:“你不要質疑,我說的全都是真的,你應該相信。我是說,這個靈異山盡出怪事。” 梅芳想要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她隻覺得嗓子發乾,於是喝了一口開水。在沉默中,梅芳聽見一股風刮來,把外麵電線刮出一陣淒厲的叫聲,那聲音不斷地在耳邊盤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