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群的黑影從奧丁的身後湧了出來，雙手裹在包子裡，像一群正要進行彌撒的牧師。他們圍繞在四麵八方一模一樣的黑衣，一模一樣蒼白的臉，一模一樣閃著金色光芒的瞳孔，神明的戰術也和人類類似。 　　“好了，下車吧，看來他們願意和咱們說兩句。”男人低聲說。 　　楚子航艱難的邁動雙腿，他可看不出來這些黑影有說話的意思，他們更像是等著他們下去再圍上來，把他們分屍掉。 　　楚子航緊緊地握住男人的手，他從未覺得男人有這麼高大，山一樣不可撼動。天上地下都是雨，雨之外是無邊的黑暗。腳下是寬闊的高架路，四麵八方都是透明的水幕，仿佛世界上一切的雨都匯集在這片空間裡，雨流和雨流之間並排挨著，沒有空隙。 　　黑影們圍了上來，裹著男人和楚子航前進，他們交頭接耳竊竊低語，用的是某種古老的語言，仿佛吟唱仿佛哭泣，楚子航一句都聽不懂，但腦海裡那些蛇一樣的線條正在蘇醒，變幻無窮。忽然間他聽懂了，那些透著渴望的亡者之音： 　　“人類啊……” 　　“又見到人類了……” 　　“那孩子的血統……” 　　“讓人垂涎的鮮肉啊……” 　　“口渴……” 　　楚子航捂住耳朵，驚恐地四顧。那些影子的臉都是一樣的，都沒有表情，可每張臉上都寫著太多太多的往事。 　　“好了，現在去把後座上……也可能不在後座上，我記不起來我放哪了，後座上沒有就去後備箱裡找。”這種時候，男人居然把刀插在地上，騰出手來撓了撓頭絲毫沒有藥方被黑影撲上來的意思“總之就是一個黑色的手提箱，也可能是銀色的，這種情況看不太清楚。把它拿出來” 　　“裡麵的東西我已經拿走了，過一會跟奧丁說兩句，就把箱子朝他臉上扔過去。”墨緣也抽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把名為“絕望”的黑色武士刀。這是八重神子給她的，按照粉狐貍的說法也是用世界樹的木頭做成的武器，隻不過用的是樹根。 　　雖然名字是“絕望”但這東西除了硬以外沒有任何優點，像黃金權杖，命運之剪，死亡之槍都有相當奇特的能力，但這把破刀他一個都沒有，唯一的能力就是硬的難以置信。墨緣真懷疑那隻狐貍難不成是用牙啃下來的？ 　　目光是在八重神子的牙齒上停留了一秒鐘就被發現了，粉狐貍壓根沒有給墨緣解釋的機會，直接扔進小黑屋關了一下午。 　　墨緣用刀柄捅了捅楚天橋的後背。 　　“好的，正合我意，我最討厭這些牛逼哄哄坐在王座上向下看我的東西了。” 　　“好了，你兒子回來了。” 　　楚子航果然在後備箱裡找到了一個黑色的手提箱。手提箱是皮質的，一側上印著一副徽記，楚子航看出那是是一棵半朽的樹。 　　“拿回來了，給你。”楚子航跌跌撞撞的跑回來，把箱子塞到男人手裡。 　　“好的，兒子，乾的不錯。”男人笑起來，緊接著便低聲道“過一會我說跑，你就趕緊向車那裡跑，開車出去，明白嗎？” 　　楚子航站在奧丁麵前，大腦裡一片空白，木訥的點點頭。 　　“那麼，人類！覲見吧！”奧丁用長槍駐地，死亡之槍彎曲的槍柄狠狠擊打在柏油馬路上，將水麵濺起一大片漣漪。 　　“首先我把東西給了你，你肯定也不會放我們走。”男人接話“其次，我感覺你好像不是神呀，或者說不是真神。” 　　楚子航嚇呆了，男人的腦子已經徹底瘋了，如果他也不是神的話，那你心中的神是什麼？何況就算他真的不是神，但現在這種情況否定他的身份，無異於找死。 　　“我允許你否定我的身份，但我可以向你證明，我許諾給你們生命。”奧丁說，“神，從不對凡人撒謊。” 　　“變得像這些死人一樣？”男人用拇指指著周圍的黑影。 　　“不，你們的血統遠比他們優秀，你們會更加強大。” 　　“沒得商量？” 　　“凡是到過這國的人，便能再回歸這國，因此來到這裡的人必須每個都是神的仆人。” 　　“兒子，他們說你在市隊裡是中鋒，很擅長突防？”男人湊近楚子航耳邊。 　　楚子航緊張地點頭。 　　“好的，他不太願意接受我們的條件。”男人低聲說道“那麼，跑！” 　　楚子航想都沒想，發瘋一樣掉頭往車的方向跑。已經很長時間了，這男人說的話他再也不相信，可是在這個雨夜他握著男人溫暖的手，忽然又變成了依賴父親的孩子。 　　男人狠狠的把手提箱向奧丁的臉上砸過去，奧丁立在原地沒有動，古樸的麵具上，金色火焰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將扔過來的手提箱彈開。 　　四周的黑影如同看到魚餌的鯉魚一般，蜂擁的朝著手提箱席卷過去。但很快，這一鍋渾水豁然寂靜，手提箱已被摔開，躺在地上，裡麵空空如也。黑影們閃著金色光芒的瞳孔，靜悄悄的看著地上的手提箱，裡麵什麼都沒有，隻有拿來打底的金黃色襯布。 　　奧丁把Gungnir插進濕潤的瀝青路麵，以牛馬為禦座，低頭與男人對視，男人仍然站在原地，沒有跑。 　　“瀆神者，接受命運的審判吧！” 　　奧丁沉重的嗓音沒有落下，黑影們已經如同惡狼一般撲向男人。他們的身體因為極快的速度而扭曲，蒼白的麵孔仍然毫無表情，如同一條一條的巨蛇將男人圍在中間發動進攻。 　　男人抬起手中的長刀，無形的領域隨之由刀鋒擴散，飄忽不定的雨線將領域與外界劃分出鮮明的屏障。男人側身，手中刀鋒反轉弧線如殘月一般劃過，黑影們的血飛濺而起，停留在半空中。 　　黑影們進入到領域後，速度瞬間慢下來，烏黑濃稠的鮮血幾乎圍著領域繞成了一個圈。太古洪荒的語言不斷加固著這個領域。語言和黑影們的暴虐，眼瞳中的金光一樣來自遙遠的漢古。此時，男人猶如黑夜中的武士，周圍撲上來的惡鬼血液不斷撲灑在他的身上，雨水都沖刷不掉。 　　楚子航上氣不接下氣的抓住邁巴赫的車門回頭望去，男人仍然揮動手中長刀，將周圍撲上來的黑影一個又一個斬成紅黑色的血汙。 　　他居然聽見影子們的哀嚎了，“痛啊”、“痛死我了”、“痛得像是要燒起來了”……絕望的、仿佛來自地獄的哀嚎。 　　他從未想過有一個男人能這樣偉大，而今天就見到了，而且這個男人還是他的父親。 　　楚子航拽開車門坐進駕駛位坐進車裡看向主控臺，忽然愣了一下，他明白男人那個玩笑的意思了，世界上有三個人可以命令這臺汽車啟動，第一個是老板，第二個是他自己，第三個是楚子航。 　　忽然間，他有種奇怪的感覺……風箏線斷了。 　　那是他和男人之間的風箏線，很長很長時間以來，他隻有隔很久才會見到男人，但始終有一根線在他和男人之間。可現在這根線斷了。 　　“爸爸！”楚子航回頭向著雨幕中的戰場大喊。 　　“兒子，開車走！”男人停下手中的動作，對著楚子航揮手大喊。 　　周圍的黑影已經被屠殺殆盡，下一圈黑影已經開始圍上來。短暫的空隙間，男人停下手中的長刀，沒有去理會仍然站在自己背後的奧丁。 　　“如果我死了，我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東西隻有你，你如果也死了，我在這個世界上就什麼都沒有了。” 　　“兒子，要相信老爹，你活下去，我們才有再見的日子。”男人雙手舉起揮舞胳膊和手中的長刀，“你留在這裡，老爹還有一些大招用不出來啊。” 　　“那臺車很棒的，九百萬的貨色，他媽的花了那麼多錢的東西，神都擋不住！” 　　“啟動。”楚子航呆呆的回過頭，對著中控臺小聲說。 　　邁巴赫重新開始咆哮引擎轟鳴。 　　“乾的好，兒子！”男人抬起刀，將最先撲上來的一隻比較高大的死侍斬成兩半“記得看好你媽媽！” 　　楚子航熟練的倒擋起步車飛速後退，掙脫不知從何而來的一大灘積水，男人偷偷教過他開車，用的就是這臺邁巴赫，他們曾打開天窗奔跑在春天郊外的土路上。 　　車頭調轉過來，楚子航狠狠踩下油門。12缸引擎瞬間達到最大功率，推動著邁巴赫朝來時的方向奔馳而去。 　　楚子航還想再回頭看一眼男人，但邁巴赫的速度和黑影還有雨目雨水混合成的結界，擋住了他的視線。 　　楚子航的腦海裡一片空白，機械地駕著車飛奔在雨中，車內音響不知何時又開了，女兒在和父親對唱： 　　女兒，親愛的女兒，我給你的安排並沒錯， 　　我把你嫁給豪門的兒子， 　　一旦我老去，他將是你依靠的男人， 　　他還小，但他在長大。 　　他忽然聽懂了這首歌。 　　這就是男人要留給他的話。他是兒子還是女兒都不重要，男人把他送入了豪門，因為男人對自己的人生沒有把握。男人希望兒子能過得好，將來有所依靠。 　　忽然，他感覺到他要失去那個男人了。他現在還想再看那個男的一眼，但那個男的呢，他可能已經死了，什麼是死亡？是終點，永不再見的訣別。 　　腳部力量的空虛，邁巴赫的動力不斷減弱。最後停在了臨近收費站出口的某個位置上。 　　“啟動，啟動！”楚子航對著中控臺大吼，雙手按在方向盤上，他要回去，他想回去再找那個男人，他相信那個男人現在還活著。 　　邁巴赫中控臺亮著，但引擎沒有再發動，因為他停下並不是長時間不踩油門，而是沒油了。 　　楚子航撞開車門撲了下去，逆著風雨狂奔。此刻他忽然明白，他是真真正正地要失去那個男人了。什麼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東西，什麼答應男人的話，他都拋在腦後了，他瘋了，不怕黑影不怕奧丁也不怕Gungnir，他要去找那個男人。 　　小小的身影坐在邁巴赫的車頂上，目睹楚子航走遠後。小男孩也從車頂上跳下來，他四周的雨幕忽然如同聽到了命令一般，居然慢慢停止，然後開始向上升去？ 　　小男孩兩步跑到旁邊的石墩上，揮揮手，石墩上的雨水跟著四周的雨線一樣向上升去，石墩瞬間就變得乾燥無比，小男孩穿著一身普通的休閑裝。反轉著，一蹦到石墩上，做好繼續開始慢慢哼著嘴裡的歌。 　　“現在你準備怎麼收拾他？”楚天驕將沾滿黑血的長刀橫在身前，盯著麵前幾米遠的奧丁。 　　楚子航離開後，男人身後黑光乍現，黑色刀光如同死神的黑色鐮刀一般，瞬間一秒鐘將方圓幾十米內的上百隻黑影競速收割。 　　男人看到黑色長刀也停下手中的動作，將姿勢再次擺好，正對前方的奧丁。 　　“附近的嘍羅收拾乾凈了，一時半會應該爬不上來新的”墨緣將名為“絕望”的死刃在手中高速旋轉，用強大的離心力將刀刃上的黑血和雨水清洗掉。 　　“這個尼伯龍根比我想象的要大的多我本來以為那些黑影是用爪子攀在高架橋底下的，但剛才發現並不是他們，找書苑 wwｗ.zhaosｈuyuan.ｃom 是直接從迷霧和收費站的方向跑過來的。” 　　“這和奧丁有什麼關係嗎？隻是一群烏合之眾而已。” 　　“這說明他們的數量可能比我原先說的一萬多隻還要多好幾倍，總數量可能能達到接近半百萬。” 　　“那想收拾他們，至少也得先把這個嘍羅頭子收拾了吧？”奧丁已經把長槍橫過來，胳膊也開始彎曲，這是準備投槍的動作。 　　“行，那先收拾這個。”墨緣把注意力集中到槍尖上，擲出必中且必死的長槍，自然不可能去應接，隻能用與他同一個級別的武器進行格擋。“絕望”當然有這個資格，但有些傾斜的刃麵和帶有棱刺的刀背明顯不適合，隻能直接用刀刃把長槍從中間劈開。 　　讓一條線和一個點在三維空間裡相交而且是隻有一次機會，墨緣對龍類身體的運用已經比較熟悉，但這個事還是有些挑戰性的。 　　墨緣沒有理會楚天驕繼續在旁邊嘰嘰喳喳，楚天驕仍然嘰嘰喳喳，是因為他看出來那根槍指的不是自己。墨緣突然有種想把這個豬隊友踹下橋的沖動。 　　女孩黑的如同深淵一般的身影，準時準刻在奧丁拋出昆古尼爾的瞬間向前沖刺。刀刃由右臂橫到左肩膀，傀儡拋出彎曲的長槍，黑色刀刃在空中與試圖通過自己的弧線來進行規避的長槍，狠狠碰撞。 　　昆古尼爾的假貨明顯不是貨真價實，由世界樹的樹枝製造出的武器的對手。 　　接觸到的瞬間分崩離析，奧丁試圖從腰間拔出鐵灰色的重劍進行格擋，但墨緣在完整版的時間零的加持下速度明顯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