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步履慢顫著邁上了高架路。 　　他的身體稍微搖了搖，然後很快僵直。 　　今天的雨沒有十幾天前的那麼大，但也不算小， 　　周圍也是霧氣朦朧，高架路入口沒有車上來。 　　楚子航覺著這種情況，最有可能讓自己回到那個地方。 　　他又看了看自己肩膀上那塊詭異的印記。 　　他看上去就像一棵樹和普通胎記不同，他非常清晰，能看出樹的一半隻有樹枝，另一半卻是枝葉繁茂。 　　楚子航現在還沒有想到，上網搜查一下這個印記有關聯的東西。 　　男孩抬頭看向迷霧中，他感覺其中有什麼東西在召喚著自己。 　　楚子航加快腳步在高架路的外側向著另一端快速前進。 　　迷霧越來越濃，雨沒有變大，周圍愈發陰森。已經幾乎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了，楚子航僵直著，沒有從書包裡掏防水手電。 　　他覺得手電可能會導致自己進不去那個地方。 　　那天邁巴赫跑了一段時間，所以楚子航不著急，因為他知道肯定得走很久，邁巴赫的速度很快，單靠兩條腿的速度不可能像那天一樣快速進去。 　　朦朧的雨霧變得愈發昏暗，楚子航覺得可能是天黑了。 　　和那天的光明不同，這種黑暗黑的很透徹一眼，望不到頭。 　　楚子航直到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才反應過來，這些黑暗和那天的光明一樣。 　　既然一樣，那就同樣會將人引導向那些自稱為神的存在。 　　楚子航緊張起來，很快又放鬆加快腳步往前走。 　　自己本來就是來找這裡的，世界陰暗麵的生物的。 　　那天的白光給人的感覺就像準備前往神座前朝聖，楚子航明顯能感覺到，今年的黑霧絕對不是來自奧丁的。黑霧很濃，看不見周圍，並且有一種陰冷的感覺。 　　這可不像聖徒前去朝聖，反而更像一個人在午夜時分的墓地裡走，隨時會有狼人或吸血鬼一類的從角落裡撲出來。 　　如果這些黑霧的製造者不是奧丁，那又是誰？誰會呆在和奧丁同一個虛幻的空間裡，他也是北歐神話中的神嗎？ 　　楚子航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來。北歐神話中的哪個神會散發出黑霧。現在楚子航隻能蒙著頭，憑著自己的感覺往前走。 　　“看啊……” 　　“是鮮血的味道……” 　　“是那個孩子……” 　　黑暗中無盡的低語傳到楚子航的耳朵裡，出總行猛地一震，心裡說不出來是喜悅還是害怕？還是那天的那些黑影們，隻不過這回他們隱匿在黑霧中。 　　黑霧突然開始快速散去，周圍逐漸變得明亮。 　　陰森的感覺消退，楚子航抬頭仰望天空，才發現頭頂的黑霧已經完全消失，灰蒙蒙的，下午的陽光短暫的穿過雲層照射在頭上。 　　周圍逐漸變得明亮，黑霧很快消散殆盡，高架路已經能看到近30米內的位置。 　　一同映入眼簾的不隻有高架路，還有黑影。 　　和那天一樣，黑影們裹著黑袍，帶著扭曲的麵具，不斷摩擦自己，藏在黑袍下附滿鱗片的爪子，眼神中冒出的金光，直直盯著楚子航。 　　楚子航從自己背著的吉他代理抽出一柄長刀。 　　這是男人留在邁巴赫上的。 　　楚子航八歲那年，因為男人和媽媽離婚，導致自己在學校被嘲笑，所以想媽媽吵嚷著去報了劍道班。 　　幾個月沒白練，回到班裡係拳頭把拳擊賽冠軍打趴了。 　　現在又是在戰鬥的時候了，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了。在那回一戰成名後，楚子航幾乎就不太經常練習。 　　刀拿在手中，可能是因為刀很長，也可能是太久沒有使用刀劍，導致手上的生疏。 　　用刀對著黑影們，稍微抖動兩下刀刃停止晃動，男孩的身上，能感覺到自己再次散發出練習劍道時的氣勢。 　　“那好，來吧。”男孩低聲說，長刀橫在身前，準備劈向第一個沖在最前麵的黑影。 　　男孩的刀終究沒有揮出去，那種在戰鬥時才會有的感覺，也僅僅維持了一瞬間。 　　因為男孩擺好了姿勢，但黑影卻沒有機會再沖上來。 　　黑影們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突然甩著腦袋四處看。 　　楚子航有些疑惑，但也不敢輕舉妄動。 　　楚子航眼神裡的殺氣很快消散掉，變成了驚訝。 　　一隻腦袋比黑影們還要大的怪物。從高架路邊上爬出來。 　　楚子航原先以為那是一個人形生物，後來完全爬上來，才發現他基本上已經變成一個蜥蜴了。 　　那確實就是一條蜥蜴，麵骨突出腦袋的形狀有些像蛇。四肢粗壯的難以置信，爪刃比黑影們都要長，身形比黑影寬大接近兩倍，手臂都有黑影的身體那麼粗。 　　墨綠色的鱗片覆蓋他的全身，他的身上沒有像黑影披著黑袍，完全一絲不掛，而且他居然也會像黑影一樣直立起身體，楚子航這個時候才發現，他具有西醫的特征，但從身體的整體形狀上來看，如果忽略掉他背後的翼膜，其實他更像一個人，而且他居然比黑影們都要高，高不止一個頭，如果連上他背後那根粗大的尾巴，這家夥有超過五米長。 　　他不是用爪子或者鱗片勾住高架路的邊側爬上來的，而是直接把長度不亞於短弧刀的十根爪刃刺進了水泥路裡。 　　他的瞳孔中冒著不亞於黑影的金色燦光，同時還夾雜著一絲紅色。 　　這隻怪物滿臉血絲的看著黑影們。黑影也紛紛抬頭看著他。 　　隨後，第二隻，第三隻。 　　越來越多的人形蜥蜴拖著尾巴用爪刃刺進水泥地麵，從高架路下方攀上來。 　　他們的瞳孔中冒出的紅光不知是血絲還是瞳孔中本來攜帶的顏色。但明顯能感覺到，雙方的實力不在一個水準。 　　下一刻，這一點也被證實。 　　最先爬上來的人型蜥蜴，站穩環顧四周後居然開始摩擦手掌，嘴裡發出一些古怪的吼叫，這些吼叫和黑影們的低語不一樣。楚子航壓根聽不懂。 　　楚子航原先以為他是正在召喚自己的同伴，但下一秒，再次刷新他的世界觀的事情發生了。 　　隨著人型蜥蜴嘴巴裡念念有詞，兩隻爪子在空中畫圓圈，很快爪刃和手掌中居然冒出了陣陣雷光。 　　是一大堆銀白色的電弧。 　　人型蜥蜴停止嘴裡念動爪子提在身體兩側，電弧已經覆蓋了他的整個手臂。 　　第二隻人型蜥蜴也跟隨著開始在嘴巴裡念動。 　　爪子上冒出的不是雷電，而是火焰。雨水打在上麵，瞬間化成陣陣白色蒸汽。 　　第三隻蜥蜴也開始念，但爪子上什麼都沒冒出來。 　　楚子航能感覺到第三隻蜥蜴正在等待什麼。 　　隨著背後的嘶吼聲傳來，楚子航僵硬的扭過頭，果然自己背後的黑影，再往後的高架路邊上同樣爬上來了人形蜥蜴。 　　很快，不下20隻實力起來有接近三米高的人形蜥蜴，將楚子航和一大堆黑影圍在中間。 　　雖然數量上黑影們占有絕對優勢，但看蜥蜴們手上冒出來的雷電和火焰，甚至還有兩隻身上冒出紅光或者手上凝聚出了雨水。即使是那幾隻什麼都沒弄出來的蜥蜴，黑影們也不敢去貿然進攻。 　　這是第三隻爬上來的蜥蜴，聲調突然變高，由低語變成了嘶吼。 　　楚子航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扭頭。一道強烈的白光突然襲來，楚子航眼睛被狠狠一閃，一陣痛楚從眼窩裡冒出來，楚子航趕緊閉上眼睛，以防強烈的白光導致眼部失明。他知道白光明顯是那隻蜥蜴乾出來的東西。 　　不對，他冒出白光，是為了阻礙視線！ 　　楚子航閉上眼睛，站了一會，這才反應過來。想要睜開眼，但耀眼的白光使眼睛壓根睜不開，楚子航隻能靜下心仔細聆聽周圍的聲音，將長刀緊緊橫握在手中，對著自己周圍。 　　誰都能看出來男孩現在很緊張，村雨的刀刃正在微微抖動，上麵的雨水順成一條線，劃到刀柄。 　　無聲的戰鬥開始。蜥蜴手中的雷電和火焰爆響，黑影也發出陣陣嘶吼。 　　人形蜥蜴的利爪撕碎了黑影，蜥蜴們的實力明顯比黑影強的不止一點，兩邊都是死待，但在古龍真血和天生具有的皇血的加持下，蜥蜴們的強度不僅是智商，還有肉體和言靈。 　　這一點對付奧丁簡單製作出來的奴仆，自然是碾壓性的。 　　楚子航沒有睜眼，因為他能感到白光還在閃耀，他清晰的感覺到有鮮血正在不斷的揮灑出來，有少量濺在他身上，大部分潑灑在了雨幕和地上。 　　人在失明的時候，一般認為站著不動是最安全的。 　　墨緣看著包圍圈中的男孩，他真又這麼做了。甚至都沒有拿刀揮一下。 　　雷電和火焰爆響，精鐵交鳴，利爪撕裂黑袍和血肉的聲音漸漸安靜下來。楚子航有些疑惑，為什麼黑影和蜥蜴都沒有朝自己發動攻擊，或許也是在像那天一樣，等著他交出來什麼。 　　以周圍慢慢踱步的動靜來看，明顯是蜥蜴們贏了，這些腳步踏在地上，明顯感到腳步聲的主人重量很大。但是西一門的主人又想從自己這裡拿到什麼？ 　　楚子航慢慢睜開了眼睛。 　　蜥蜴們瞪著充滿血絲和金光的眼睛，死死盯著他，由蜥蜴們圍成一條路，路的盡頭則是端坐在王座上的長著長角的怪物。 　　這是楚子航以為自己會看到的景象。 　　但睜開眼看到的卻是大相庭徑。 　　蜥蜴們不知道去哪了，剛才明明還能聽到他們的腳步聲在周圍回蕩。但女人的背後隻有空蕩蕩的高架路，一直延伸到迷霧深處。 　　女孩雙手抱胸低頭看著他，她比他整整高將近兩個頭。 　　楚子航看到那張臉，愣了一會兒，瞳孔驟然收縮。 　　那張臉隻有一半是人類，這個女孩長的很漂亮，瓜子臉上又透露著稚氣，明顯年齡不大。這樣對著楚子航微笑。 　　令楚子航感到恐懼的是另一半臉，那張臉上附滿黑色的鱗片，和蜥蜴們的鱗片不同，它的鱗片很勻散，如果沒有鱗片的話，另一張臉也同樣貌若天仙。 　　女孩在朝著楚子航微笑，在雨幕中顯得很有暖意，惡魔的臉上卻是獰笑，仿佛在看一隻烤熟的肥羊。 　　“這大雨天的，沒有幾個傻子會莫名其妙跑到這地方來，你肯定是來找什麼東西的，對吧？”墨緣身上披著一件黑色鬥篷，鬥篷下則是緊緊扣著皮帶和鐵鏈的黑色緊身衣。 　　“我……”楚子航不知道該說什麼。惡魔的臉在他的腦海中是準備用刀向他劈過去，但女孩的臉又穩穩的把理性的思維壓在他的心裡。 　　“你好像不太願意說啊，那讓我猜猜看？”墨緣撇過頭，讓沒有鱗片的那半張臉上的眼睛看著楚子航。 　　這隻眼睛裡麵是純正的黑，沒有怪物和惡魔臉上的金色燦光。 　　這讓楚子航莫名的感到一絲安穩。 　　“你也是來找奧丁的吧？”女孩下一句話直擊楚子航的內心深處，十幾天前發生的那一幕再次閃現。 　　“嗯，對，我也是來找奧丁的。”楚子航很急切，他想從眼前這個女孩，或者說惡魔的口中知道什麼，他知道這個女孩絕對也是和父親一樣，是世界陰暗麵的人或者怪物，但習慣性的說話方法讓他的語氣仍然顯得平靜冷淡。大腦也在提醒他不要一次把秘密都說出來。 　　“什麼事讓你這個時候來找奧丁？” 　　“奧丁，他殺了我的父親。”楚子航慢慢把長刀放下，低下頭，他在心裡糾結了半天才說出口，因為他也不確定眼前的女孩是敵人還是朋友。同時也是不想讓自己心裡隻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讓其他人知道。 　　“找他尋仇的，你就直說嘛，我跟他又不是一夥的。”墨淵伸出手摸了摸楚子航的頭，男孩渾身一顫，但感受掌心中的溫暖。沒有躲開。這種暖意很像媽媽手掌中傳來的，但是又異常的堅硬。 　　“很可惜，他已經不在這裡了，我也是來找他的，隻是他已經跑了。”墨緣在楚子航頭上狠狠揉了兩下，然後把楚子航往後一推“行了，奧丁已經不在這裡了，他下次來這裡估計要很久以後了，先回家吧，你今天找不到奧丁了。” 　　“好吧。”楚子航有些失落。 　　男孩低下頭，走過墨緣身邊，向著高架路的入口走去。 　　墨緣看著前方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麵對的不是楚子航，而是一堆傻不拉幾的死待。 　　誒，都不準備問問自己是什麼身份，或者可不可以幫他報仇一類的嗎？墨緣心裡疑惑。 　　本來以為魚會自己上鉤，沒想到麵癱魚自己跑了，都不帶看餌一眼的。 　　“你可以幫我找奧丁嗎？”楚子航走出十幾步，才想起來，如果這個女孩也是陰暗麵的生物，那他或許可以帶自己找的奧丁。那樣自己或許可以給父親報仇？ 　　不知什麼時候，把奧丁弄死，已經成為他心裡最深的目標了。 　　墨緣聽到這句話，心裡一動。果然，麵癱魚還是上鉤了，釣人還得是用直的魚鉤。直接往過彎的確不行。 　　一邊在心裡給薑前輩祈福，一邊笑著轉過頭。 　　“真的嗎？我當然可以幫你找奧丁，但這樣的話，你以後就得給我買命。”一半天使一半惡魔的臉嬉笑著看著男孩。 　　女孩的臉上是欣喜惡魔的臉上卻是嘲諷。可能是因為鱗片和清秀的皮膚的差距，找書苑 www.zhaｏshｕyuan.com 也可能是因為惡魔嘴角若隱若現的獠牙。 　　“你在世界陰暗麵中扮演什麼？是神還是其他什麼？”楚子航又問到，現在的感覺就像是應聘者在詢問應聘公司的經紀人，你們公司有過什麼成就嗎？ 　　“你覺得我是什麼就是什麼呀！”這個隨意的回答，讓楚子航的腦子稍微停止了一下轉動“奧丁是神，是因為他願意讓別人稱他為神，我是不在乎別人對我的看法，你覺得我是什麼就是什麼。我可以是神，也可以是惡魔或者人類。雖然我長的不太像人。” 　　“如果我跟你走的話，我會變得像他們一樣嗎？”楚子航繼續問道，他這個時候才發現人形蜥蜴們去哪了，他們在剛才其實都站在自己背後，也有些是趴著或者扶在高架路欄桿上的。 　　墨緣腦子裡蹦出來一個詞——靈魂拷問 　　“他們嘛，”墨緣回頭看了憨不拉幾的死侍們一眼“他們是進化路上的失敗者，或者說失敗者裡麵稍微成功一些的。” 　　“我不會變成他們那樣？如果我跟著你的話。”楚子航疑惑道。 　　“不不，他們一出生就開始向這個方向變了，你到現在不還是好好的嗎？”墨緣挑眉道。 　　楚子航點點頭，表示自己同意。墨緣沒有說話，笑著拍了拍手，周圍黑霧湧起，死待們很快消失在黑霧中。 　　墨緣的個子很高，楚子航不低，但畢竟年齡小，還是顯得很矮。男孩無聲的跟在女孩身後，他的心裡似乎有了正確的道路。 　　黑色披風擺動，楚子航跟在後麵，兩人向高架路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