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程野寸步難行。 他渾身像是被凍住了,有一雙無形的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腳踝,使他無法動彈。 也不知道是風還是有人在他脖頸吹氣,雞皮疙瘩瞬間從脖子處蔓延開,一路擴張到四肢。 就像一場迅速的感染。 似乎有女人的哭聲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陰森尖銳,聲音從模糊逐漸變得清晰。 氣溫一下子降到零點。 程野不知為何陡然平靜了下來。 就好像他經歷過無數次這樣的事情。 他站著不動,眸光垂下。 銀色的月光將地板照得十分清楚。 他看見多出來的那個影子順著自己的身體緩緩地纏了上來。 一縷縷的黑氣帶著刺骨的寒意一點一點從腳彌漫上來,展開出如同樹葉脈絡的紋路。 不能這樣下去。 會死在這。 程野十分清晰地認識到,並迅速做出了判斷。 該怎麼樣才能打斷影子的蔓延? 程野盯著自己的雙腿,背對窗戶的這側影子彌漫得更快,而麵對窗戶的那側沒有影子...... 影子? 光? 得有足夠多的光。 影子是光的直線傳播遇到不透明物質產生的現象。 隻要光的折射足夠多,包裹他的全身...... 客廳除了主燈還有四排圍著吊頂的小燈。 程野猛地望向離他有一米多遠的開關,隻要客廳的燈全部打開,點光源變成麵光源,他的影子就會消失。 可是,他現在完全動不了。 ...... 下一秒,他舉起自己一直握著的手機,給媽媽打了個電話。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 “.......什麼樣的節奏是最呀最搖擺.......” ....... 刺耳的鈴聲猛地響了起來,在這安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的突兀。 媽媽迷迷糊糊被手機鈴聲震醒,她先是瞪大了雙眼迷茫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真的有人在四點多給她打電話。 拿起手機一看居然還是她的寶貝兒子。 她一下子被氣得神智不清,憤怒地接聽了電話,破口大罵:“都在家裡你還打電話!?大半夜不睡覺作妖?” 程野很平靜:“媽媽,我迷路了。” “......”迷路??? 媽媽氣得話都不會說了,猛地將隔壁睡得香甜的爸爸錘起來。 爸爸一臉懵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就看見媽媽氣勢洶洶地邊披外套邊摔門走出臥室。 他連忙穿好衣服跟隨著。 “媳婦,誒,媳婦你乾嘛去啊......” “啪——” 媽媽一拳捶在開關上。 嘩啦啦啦啦—— 客廳的燈瞬間全部亮了。 整個客廳一覽無餘就連縫隙都充滿了光亮。 明晃晃的燈光給了程野無比的安全感。 他低著頭,盯著腿上的黑色紋路。 隻見它們瞬間消失。 就好像怕光的觸手唰地一下縮了回去。 媽媽走到程野麵前,氣得不行,揪著程野耳朵就開始罵:“大半夜不睡覺給媽媽打電話?你還迷路了,自己臥室在哪裡自己不知道?” 爸爸一聽懵逼了,但是下意識上來攔:“誒誒誒,媳婦媳婦,可能孩子睡懵了......” 在媽媽連續的謾罵中,程野獲得了滿滿的安全感。 他什麼也沒說,沉默地讓媽媽發泄自己情緒。 他覺得如此詭異的事情,就算說出來也沒有人相信。 說他好像要被影子吞噬了還不如說自己在客廳迷路了。 媽媽劈裡啪啦說了一堆,越說越憤怒,爸爸隻能端了杯水過來讓媽媽潤潤嗓子。 又罵了一陣氣消了,才放程野回去睡覺了。 折騰了這一會,程野已經完全清醒了。 他沒有絲毫的困意,靜靜地躺在床上,開始想事情。 剛剛的電話鈴聲是不存在的。 隻有他能聽見。 從他給母親打電話可以吵醒她這點便能證明。 如此刺耳又持續的電話鈴聲隻有他一個人能聽見。 說明這個電話是針對他的。 或許是為了將他吸引到客廳,然後讓影子吞噬自己? 是為了覆蓋自己還是替換自己還是單純的殺了自己? 程野不確定。 另外,還有連續的噩夢。 他完全不記得噩夢的內容,隻覺得自己似乎每次都徘徊在生死邊緣,似乎每次都隻差那麼一點點將永遠醒不過來。 到底是什麼夢呢? 最後。 是什麼時候周圍開始變得不對勁的? 是莫名其妙做了噩夢卻不記得? 是睡醒後渾身酸痛到現在都沒有緩解? 還是...... 那天他看到墓碑上的女孩,無心說出的憐憫之詞? 程野看著窗外微微泛藍的天。 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瞳仁凝重且謹慎。 最令他覺得懷疑的是—— 這個家太陌生了。 剛剛他被引誘去到客廳,所有的家具雖然似乎千萬次的見過,它們的位置也一成不變。 可依舊給了他莫名的陌生感。 從而讓他進一步思考: 為什麼他對媽媽和爸爸也有陌生感。 他真的是這個家裡的兒子嗎? 這裡真的是他的家麼? 自己到底是誰?媽媽是誰?爸爸又是誰? 他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真的是他的家人嗎? ...... 程野點亮了手機,現在已經是五點多了。 窗外隱隱有了魚肚白。 在這淺淺的光線中,他的影子看起來特別濃鬱。 可是再也沒有重新凍住他的感覺。 似乎剛剛在客廳發生的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是錯覺嗎? 程野開始自我懷疑起來。 明天又要回學校了,不知道離開這個家會不會讓一切變好起來。 ...... 程野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又睡了過去。 這次沒有再做噩夢了。 等他被鬧鐘喊醒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八點。 從這出發去學校大概半個小時,還能趕得上上午的必修課。 他快速地走進洗手間準備刷牙洗漱。 結果,看見了自己脖頸處和胳膊上的青紫。 他頓時愣怔在那。 青紫的痕跡已經發黑,看上去觸目驚心,就仿佛昨晚有一個人將他摁在床上拚盡了全身力氣想要掐死他。 可若是真的被人如此用力地掐,他又怎麼會毫無感覺,連反抗都沒有? 陡然,程野反應了過來。 他盯著鏡子裡的自己,黑白分明的眸子閃過一絲深意。 是噩夢。 他記得當時驚醒過來,他覺得脖子很痛很痛。 那個時候,脖子應該就有傷了。 ...... 所以昨晚發生的一切,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