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飛機起飛時，耳朵裡是真的會有強烈的轟鳴聲的。 　　原來，飛機起飛時的推背感會比汽車強這麼多。 　　沈槐安是第一次坐飛機，但是他還來不及仔細感受這新鮮感太多，手臂上突然傳來的刺痛感就把他喚回了現實。他轉過頭去看坐在自己身旁的女朋友韓寧，眼睛裡充斥著擔憂還有一抹沉重的溫柔。此時的韓寧緊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不停的顫動，往日裡紅潤的嘴唇現在也變得蒼白透明。她的兩隻手都緊緊抓著沈槐安的左臂不放，細長尖銳的指甲早已經陷入了沈槐安的皮膚與肌肉，慢慢留下了暗紅色的印記。 　　沈槐安忍著疼痛什麼都沒說，隻是用另一隻手摸了摸韓寧的頭發，輕輕地把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讓她休息。很久以前，韓寧就曾說過自己恐高、害怕坐飛機，那時的沈槐安從來都不以為意。就算是飛機起飛前，麵對韓寧的緊張，沈槐安也是不相信的，嘴上雖然不說，心裡卻仍舊覺得她是小題大做，直到他看到了此刻的韓寧。沈槐安輕聲問了問韓寧要不要喝點什麼，韓寧一句話都沒說，隻是依舊不敢睜開眼睛，搖著頭拒絕。沈槐安知道自己也不能做什麼，也隻有讓她抓著自己慢慢適應，期待著時間能過得快點，接下來的旅途可以盡早結束。 　　從龍江省飛往南雲省大概要六個小時，一路上韓寧逐漸習慣了氣浪的顛簸，不再緊張害怕，也終於放開了沈槐安，開始拿著手機對著窗外的雲彩使勁的拍來拍去，沈槐安也終於有機會偷偷摩挲自己早已變得麻木的手臂。 　　下午兩點左右，飛機降落在了春城的長水機場。牽著韓寧的手，沈槐安一邊隨著人流去取行李，一邊打開手機回復三千多公裡外父母擔心詢問的消息。他還要時不時回頭找找兩個跟著自己共同前往陌生省份工作的大學同學有沒有被落下。遠超家鄉的海拔和午後逐漸升高的氣溫讓他感覺到一點不適，取到行李後來不及休息，幾人又要立馬找到約好的車前往鄰市的縣城。對於基本沒怎麼出過遠門的幾個人來說，雖然算不上手忙腳亂但也略微帶著慌張。沈槐安想表現的遊刃有餘，畢竟在這個四個人的小團體之中，過去四年的大部分時間裡都依靠著他。 　　畢竟是第一次出遠門，大家都沒有太多的出行經驗，在約車前往縣城的過程裡還是出了差錯。他們四個人要暫時分開了，三個人要先走，留下一個人等兩個小時後的下一輛車。結果很明顯，留下的隻能是沈槐安。沈槐安叮囑李瀟柏和高林叁要照顧好韓寧，自己很快就到，有什麼事就給自己發消息打電話，囉裡囉嗦的樣子像極了舊社會的老媽子。 　　直到看著車尾遠去後，沈槐安才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找不到超市，在機場安檢處隨便撿了個別人不要的打火機，他坐在行李箱上狠狠吸了口旅途中被擠壓的皺皺巴巴的香煙。煙霧和空氣填滿了整個胸膛，又被緩緩吐出，耳邊傳來的更多的是當地特有的方言，他嘗試著去聽，卻發現也根本聽不懂什麼。這一次，疏離和陌生隨著煙霧一起湧進了肺裡，他第一次覺得當初選擇來南雲，可能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輕鬆。 　　在陌生的環境裡，兩個小時是真的足夠漫長啊。一天的奔波後，終於坐上車的沈槐安沒有心情再欣賞窗外未曾見過的盤山公路了，倚著座位不知何時閉上了雙眼。半睡半醒間，沈槐安以為過了很久，清醒過來時問了司機才知道路程隻不過走了一半。在他睡著的時候，天就開始下起了小雨，山路太滑，車根本沒法開的太快，原以為的晚上十點就能到達目的地，又要晚一個小時了。望著玻璃上滑落的雨水，沈槐安怔怔出神。手機響了，是韓寧的消息，說已經見到了領導，很重視他們的到來，還熱情的安排了賓館，解決了住宿。看到這裡，沈槐安一直提著的心才終於放下了，這樣的開局是令他覺得滿意的。迫不得已分開時，他必須得留下，可又怕自己沒到，韓寧他們三個先到學校時壓不住局麵漏了怯。韓寧的話裡似乎還充斥著什麼，可已經放鬆下來的沈槐安卻沒思考太多，隻是叮囑韓寧自己先吃飯，他會在十一點左右到達。放下手機，沈槐安又開始發呆了，不過這次，他莫名的覺得雨水從車窗滑落的樣子有點好看。 　　夜裡十一點多的時候，車子終於開進了這座南雲省的小縣城。盡管還下著雨，沈槐安還是忍不住透過模糊的車窗仔細觀察街道兩旁的建築物。對安於現狀的他來說，這裡應該是他會生活很久的地方了。街兩旁的路燈還算明亮，街道雖然沒有家鄉那麼寬敞但是也還算正常，兩旁的商鋪已經關門了，這也並不稀奇，畢竟這隻是一個小縣城而已。沈槐安覺得還不錯，農村出身的他其實從心裡也根本不喜歡太過繁華，找書苑 wwｗ.zhaosｈuyuaｎ.com 這裡剛剛好，足夠他們生活。 　　車子終於停下了，搬著行李來到學校早就開好的房間，給了開門的韓寧一個擁抱後，沈槐安才把身上的背包放下。房間的桌子上擺著一份簡單的炒飯，對於饑腸轆轆的沈槐安來說就算涼了也稱得上是美味了。雖然吃著飯，沈槐安也不忘了問問韓寧領導怎麼樣，工作的環境怎麼樣。韓寧一一回答了沈槐安的問題，可聲音卻很低沉。 　　沈槐安疑惑地回頭望了一眼坐在床上的韓寧：“怎麼了，寧寧，太累了麼？” 　　“我不喜歡這裡，學校門口的路都還沒有修，到處都是泥巴，街邊也沒有什麼好的商店，這裡還比不上家裡，我們又不是來支教的。”最後一句話說出口的時候，韓寧的聲音裡甚至充滿了怨念。 　　嘴裡還沒有咀嚼完的食物沒了味道，沈槐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他默默起身收拾好吃了一半的飯，輕輕道：“可我們才剛剛來到這裡啊，也許你看得還不夠清楚呢。” 　　房間裡沉寂了下來，沈槐安走到窗邊點了一支煙向外怔怔出神，他覺得這雨也許要下上一整夜了... 　　燈關了，沈槐安枕著胳膊，思緒又飄回了從前，他想起曾經不止一次問過韓寧要不要隨他來，得到的答案都是肯定。他們的愛情充斥著整個大學時光也是整個青春，同很多畢業就分手的情侶相比，他們已經很幸福了，剩下的，就需要他用雙手努力去營造就可以了啊。想到這裡，他忍不住轉過身，越過兩個人之間隔著的距離，輕輕擁抱住這個有時候幼稚的像個孩子一樣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