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玄學,信則有之,不信則無。有的人為了利益求神拜佛,但一無所得,有的人瀟灑自在,無欲無求,一生卻順風順水。我對此事談不上有多迷信,但也並不排斥,因為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我也算是靠這個活著。 我在城區裡經營一家飯店,這是我爺爺傳給我的。這家店與別的飯店並沒有什麼不同,經營的菜品也無非就是川魯淮揚裡的一些常見菜肴,但我從不擔心店裡沒有生意,來我們店裡吃飯的人多是陰陽風水之輩,又或是前來求人辦事之人。 這家店為他們提供了一個交流的場所,倘若誰人沒了生意,或是誰人有事相求,便會來到我家的這家店裡,不認識人沒關係,我會給他們牽線搭橋,根據他們的具體情況介紹他們所需要的人,所謂術業有專攻,想要探勘風水的我會介紹相應的風水師,需要請神畫符的我會找相應的術士,從我爺爺那輩開始,人們早就把這裡當成了一個陰陽風水生意的中介機構。 根據爺爺定下來的規矩,我從不以此收取任何費用,給人牽線搭橋後,隻要在我店裡吃上一頓飯即可,哪怕僅僅點了碗白米飯,那也可以,用他的話說,切莫沾上了因果。不過因此前來吃飯的人大多不會吝嗇自己的錢包,倘若一頓飯能夠解決他們的燃眉之急,那麼再貴的一頓飯他們也願意吃。 三九寒天,來店裡吃飯的人並不多,我告訴廚房今天備菜不用太多,省的浪費。從中午到現在,店裡隻來了兩桌人。我嫌麻煩,準備通知大家關門回家,還沒等我發話,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慌慌張張走進店裡,她五官精致,但是毫無血色,應該是剛剛經歷了什麼讓她驚嚇的事情。 “您好,是梅堯梅老板嗎?”她說話細聲細語。 “是我。” “…您就是?”女人有點懷疑,我對此已經習慣了,“梅堯”這個名字確實不像是男人的名字。“您是來吃飯的?”我耐心問道,畢竟開門營業哪有趕人之說。 “我想請您介紹一位師傅,最近我們家遇到了點事情,就是……” “您先坐下,慢慢說。”我帶著女人走到了一個靠窗的桌子前。 “規矩我懂,您隨便給我推薦兩個菜就行。” “那請您稍等,先坐下來,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 女人隨後說起了她的經歷,她說話囉囉嗦嗦,讓我很不耐煩,但掙錢嘛,沒什麼辦法,我倒也是耐心的聽完了。這個女人叫李欣,和她丈夫做著古董生意,雖說生意做的不大,但憑借的她丈夫巧如彈舌的能耐和看人下菜的本領,這些年也掙了不少錢。半個月前,李欣的丈夫接到了一個來自皖南的電話,說是有些文物想要倒賣給他,李欣丈夫覺得有利可圖,於是當即前買了張去皖南的車票。我問李欣電話那頭有沒有說是什麼文物,李欣表示對此毫不知情。 大約一周前,李欣丈夫從皖南回來,但是並沒有帶回來什麼古董文玩,用他自己的話,說是白去一趟,沒有收到什麼值錢的玩意兒,就當是去了皖南旅遊了一場。當時李欣並沒有感覺丈夫有什麼怪異之處,便也沒有多問。 奇怪的事情發生在三天前,這天中午李欣在書房看書時聽到客廳傳來了對話聲,聲音是一男一女,男聲是自己丈夫的聲音,女聲倒不耳熟,她想是家裡來了客人與丈夫交談生意上的事情,便沒有在意。過會聲音漸停,李欣走出書房來到客廳,卻發現僅有丈夫一人,應該是客人回去了吧,李欣如此想到。 第二天夜裡,李欣在睡夢中再次聽到了丈夫和女人的聲音,她想要睜開眼,但感覺很是困難,就像是被鬼壓床了一般動彈不得,半夢半醒時,她看到了丈夫站在房間裡的梳妝鏡前,與鏡子對話,對話的聲音正是第一天午睡時聽到的那一男一女兩個聲音。李欣沒有辦法移動自己的軀體,不久便昏睡了過去。 待次日清晨清醒過來,李欣向丈夫說了昨晚的事情,卻被其搪塞過去。“我們昨晚喝了不少酒,你當時應該是還沒有清醒過來吧!”這套推辭讓李欣覺得確有道理,再加上白天時,丈夫確實正常,和之前並沒有什麼不同,也就做罷,不過內心還是有些芥蒂,決定次日熬夜一探究竟。第三天夜,也就是昨夜淩晨,李欣假裝睡著,看看自己丈夫晚上究竟在做什麼。 淩晨兩點一過,李欣看見丈夫起身走到廚房,便跟了上去,到了廚房後,她見丈夫蹲在地上背對著自己,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李欣來到丈夫身後,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但丈夫沒有任何回應,自顧自的躬身低頭做著自己的事情。李欣用力的拉扯丈夫的肩膀,將其身子扭了過來,這次李欣看見了丈夫的樣貌,那恐怖怪異的情景使得李欣驚聲尖叫了起來。 隻見自己的丈夫手中拿著一把小刀,用力地在小臂上刻字,見李欣晃動自己,便用無神的眼珠死死的盯著她。等李欣從驚恐中緩過神來,才慌忙的將丈夫手中的小刀扔到了地上,用力的拍打的自己的丈夫,丈夫猛地哆嗦了一下,像是身體受到了極大的刺激,然後癱倒在了地上昏了過去,再也沒有醒過來。 李欣撥打了救護電話,將丈夫送到了醫院,醫生檢查了李欣丈夫的身體後,打了幾瓶吊水,告訴李欣其丈夫昏倒可能是身體疲憊所致,再加之前兩天喝了酒,身體便出了問題。至於行為怪異,小臂刻字,可能是夢遊所致,畢竟李欣的丈夫之前也有過夢遊的癥狀。 接下來李欣便是在醫院裡陪著自己的丈夫,但直至下午,她的丈夫仍然沒有醒過來,醫生搗鼓了半天,仍不能解釋個所以然來,醫生告訴李欣,可能是腦中風,同時也要做好再其丈夫也不能醒過來的準備。 李欣聽聞如同五雷轟頂,大腦一片空白,這去皖南之前還好好的,怎麼回來才幾天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突然她想起之前聽到的那個女人的聲音,就算自己的丈夫是在夢遊,這也絕不是他能夠發出來的聲音。李欣確信,這個事情不能用常理解釋,於是托朋友打聽有沒有所謂“高人”可以解決這件事情,直到剛才,李欣知道了我的這家梅花飯店,便匆匆趕了過來。 我聽完李欣所訴之事,倒也沒有發表我自己的意見,這是我一貫以來的習慣。我不怎麼喜歡摻和這些事情,所以也無法給人所謂的看法與評價,我不想我說的話成為別人參考的意見。我打了個電話,喊來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這人麵容慈祥,嘴角總是掛著微笑,給人以一種胸有成竹之感,旁人要是第一次見他必會認為這是有大能耐之人,人送外號“劉半仙”。我知道這是他刻意營造出來的形象,此人貪財愛吃,凡遇到這兩樣事情,便會原形畢露。我喊了他是因為他昨天剛剛來過我這裡,希望我給他介紹上門生意,再加之前些天他剛剛參加過幾場所謂驅鬼請神的法事,沒有什麼差評,也有人曾經在事後再次宴請答謝於他,這人雖不討我喜,倒也有些真的本事。 不一會兒,劉半仙便到了店裡。女人又一次將自己的故事敘述給了他,劉半仙聽了後連連點頭。我打岔問道:“劉半仙,你看出了這其中的緣由嗎?”劉半仙看了看我,往嘴裡塞了一塊連著筋骨的肥肉,吐字不清的向我說道:“我看多半也就是小鬼上身,在皖南時沾染了一些臟東西,待我做做法,驅驅鬼便可結果。”我說:“你也別太自信,到時候倘若辦不成事,不僅砸了你的招牌,以後我也不會再推薦你。”劉半仙自信滿滿,拍著胸脯向我保證一定能夠解決李欣家裡的問題,這對他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 我又轉向李欣說道:“我是開飯店的,你們來我這吃飯,我隻是連帶著幫你介紹你所需要的人,倘若他真的辦不成事,那也與我無關,你可以另尋他處,也可以再來尋求我幫你介紹其他人。”劉半仙聽我這話很不滿意,他說我這是對他的不信任,李欣倒是連忙點頭稱是,說無論結果如何,也不會怪到我的頭上。 劉半仙吃飽喝足後說要先去李欣看一看,用他的話說,倘若真的有什麼臟東西作祟,家中一定留有味道。我誇贊道:“你這可真是狗鼻子,要是你真的能聞到味道,我以後尊稱你一句狗半仙。”劉半仙向我翻了翻白眼,但口頭上沒有頂回來,他最近幾個生意都是在我這裡得到的,現在他還不想得罪我,隨後他便跟著李欣去了她家。 等二人走後,我便關了店回家睡覺,這麼冷的天便是最好的睡覺時節,龜縮在被窩裡,是極好的人生享受,怪不得王八遇到危險便喜歡縮進殼裡,溫暖之處確實能夠給予人極大地安全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淩晨三點,我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來單顯示是我昨晚剛剛存入通訊錄的李欣打過來的,我懶洋洋的接過電話,沒等開口,便聽到了李欣焦躁不安的聲音,“梅老板!”她聲音微微顫抖,像是還帶著哭聲,我問道:“怎麼了?”“你昨晚介紹給我的劉半仙,他…他死了!” “死了?”聽到這個消息我渾身一震,掛掉電話後,我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大約幾分鐘後,我從剛睡醒的朦朧狀態中緩了過來,隨即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還是爺爺定下來的規矩,倘若我們介紹的人出了事,死了人,那便是沾上了因果,我們便要出馬,為此負責到底。雖說我曾向爺爺係統性學過陰陽風水這一方麵的知識,但那也隻是我為了接手這家店時而不得不去學的,因此我對其的運用也隻是存在於理論之上,倘若需要做些什麼實際上的操作,便要喊上其他人。爺爺也自知我對此事毫無興趣,因此便早早為我這個趙括準備了這麼一個人選,這個人是我爺爺老友的孫子,名叫殷實,與我不同的是,他自幼便對陰陽風水知識極感興趣,他爺爺是我們這裡遠近聞名的陰陽先生,號稱“鬼眼殷”,在他小的時候便將一身本領教授給了他。爺爺將店交給我的時候說過,即使全年無事,也要將店裡一年的三成收益交給此人,作為相應的報酬。 “白吃乾飯了整整三年,現在到了需要你的時候了。”時至今日,發生了這個事情,這正是需要用到他的時候。 “哈哈哈哈…,”對麵傳來了一聲爽朗的笑聲,“知道了,我這就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