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回來的時候,他抱著一臺黑白電視回來了,將電視放在房間裡,開始連接天線,信號接收器就放在院子裡的木堆上,他調好在李賀家看到的那臺電視,就坐在窗戶下的椅子上聽起聲音,從那以後,他的電視沒換過臺,他也幾乎沒看過電視,從早到晚的他就靜靜的靠在椅子上,聽電視裡的聲音,他隻想再一次聽到那個歌手唱歌,他的生活裡沒有鄭好的影子,卻處處與鄭好有關係。 李賀吃完飯,手裡拿著張喜帖往李尚家走去,他找師傅算好日子,下周就給李旗辦周歲,他迫不及待地想把喜事分享給身邊人,李尚距離最近,就成了他第一個想分享的人,他把喜帖遞給李尚,隨意攀談幾句,李尚對什麼事都不怎麼關心的,這次卻因為李旗,多說了很多話,導致李賀有點好奇,對於李賀來說,這個鄰居他一直都搞不懂,捉摸不透,他隻能認為孩子是招人疼愛喜歡的。 酒席還是一樣熱熱鬧鬧,村裡的親朋聚在一起,很多孩子在吃完兩口飯就在院子裡玩耍,嬉鬧,大人們在桌上開始喝劃拳喝酒,最熱鬧的就是李旗在大廳中央桌子上抓周,一個木製的盤子裡,放了本子,毛筆,算盤,所有人圍著,都一言不發的看李旗到底選什麼,李尚也興致勃勃的探頭,仿佛鄭好也在身邊和他一起好奇的看,當李旗把毛筆抓起來玩耍的時候,每個人都說這孩子將來是個書法家,然後開始樂嗬嗬的笑,李尚看到李旗抓起毛筆後,心裡也笑了,之後他就回到那個椅子上,聽電視的聲音,看院子的樹木,所有的人都對李尚的行為已經習慣了,他家門不出,隻在這張靠椅上靜靜的,有人找他,他也隻是附和說兩句,草草的結束對話,沒人意識到,他沒有一個朋友,沒有一個來往的人,除了李賀家的喜事,他有參與,村子裡其他人家的喜事,他人從來不去,隻有一件事例外,就是白事,對於村子裡的白事,他盡心盡責,從不馬虎,很多人都猜測他是怕自己將來死在家裡,沒人辦他身後事,所以他現在積極的給人情,將來他走了,欠人情的都要還,李尚對於這些的猜測,也從來不說一句話,他自顧自的生活,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他覺得很好,沒必要去理會別人。 村裡的媒婆也曾跑過幾趟李尚的家,她跟李尚說婚姻的好處,可以傳宗接代,後繼有人,告訴他將來老了一個人很可憐,要做主給他找個老婆,李尚對於媒婆的好意也置之不理,隨便找個理由就打發了,媒婆開始時不放棄,她堅信可以賺到這個媒婆錢,後來她就不找李尚了,在村裡說李尚的要求太高,找不到這樣的女人。 一個人如果曾看見過一朵絢麗無比的花,以後見的花再美,在他眼裡都黯然失色,鄭好在李尚眼裡就是那朵絢麗無比的花,他的心裡隻有這朵花,他嗬護,疼愛,將自己所有一切好的情感全部用來灌溉它,他的心裡連別的雜草都沒有,他隻想他的世界裡隻有他們兩個人。 他牽著鄭好的手,走在山間的小路上,小路兩旁的野花開的茂盛,五顏六色,伴隨小路蜿蜒得看不見盡頭,他們在這花叢中,輕聲細語,輕盈漫步,他告訴她他對她的思念,她也告訴他,她對他的思念,兩個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生怕會再分開,用盡全身的力氣,夕陽在對麵的山頭,濃鬱的雲像隻巨大的溫柔手,想將夕陽輕輕的推下山去,夕陽的光將整片雲照的橘黃,像是光穿過了橘黃的翡翠,整個天空渲染得特別詩意,浪漫,當它依依不舍地落下山去,晚霞的橘黃正在漸漸地消退,夜幕也悄悄地來臨,鄭好向李尚告別,李尚請求她別走,鄭好還是義無反顧地走了,消失在路的盡頭,李尚猛的驚醒,他還在沉浸在夢裡,他伸手去抓空氣中的鄭好,卻撲了個空,他回過神來,是個夢境,他習慣的伸手打開電視,熟悉的歌聲從電視裡傳來,他靜靜地聽,一曲完畢,他落下淚來,他們是這麼的近,卻又是那麼的遠,他無助的起身,打開房門,發現外麵正在下雨,正如他現在的心情一樣,失落,思念,難過。 他發現日歷漸漸的泛黃,卷邊,鏡框在褪色,鏡後的女人也開始褪色發白,他心疼起,卻不懂該怎麼辦,他嘗試將日歷捋平,卻無濟於事,他將鏡子洗凈,卻也無法給它上色,無法改變發白,他隻能眼睜睜看他們的變化,他等鄭好回來,給他送新的日歷,送新的鏡子,唯一慶幸的是,他口袋裡的橡皮筋,還是完好如初,他偶爾拿出聞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還能聞到鄭好的發香,有時他會紅著眼眶,有時他會心裡微笑。 李旗偶爾會屁顛屁顛地走到他的椅子邊,對著李尚齜牙咧嘴,爬上他的椅子,流下口水,李尚此時就會停下腦袋裡的思緒,抱著李旗坐在腿上,逗他玩耍,好像隻有李旗才能打開他世界的大門,讓他開口多說話,他逗著李旗,讓他樂嗬嗬的笑,常年不會笑的李尚,看過去冷酷無情,李旗卻體會到他稀有的溫暖,就像曾經那個跟在鄭好身後的鄭強一樣,每每李賀看到孫子跑對麵玩去了,他也任由他去,仿佛李旗的做伴可以解去李尚的孤寂,他有時也感嘆李尚的孤寂,很淒慘,他想做點什麼,卻什麼都做不了,隻能讓這個孫子帶一點安慰過去。 李旗一天天的長大,齜牙齜牙的開始說話,他會跑去跟李尚聊天,李尚對於這個一天天長大的小家夥,也心生喜愛,陪他聊天說話,他也漸漸的改變了去溪邊的時間,本來兩三天去一趟,後麵改成了一個星期去一趟,再後麵變成半個月一趟,最後一個月去一趟,他每次去都隻看見房子孤零零的發舊,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也在老去,他的步伐沒有以前穩健有力,他的視力沒有以前清晰,仿佛他忘記了時間,隻記得鄭好,他在房子周邊繞了一圈,到處的雜草,房梁上都是蜘蛛網,他開始心疼這座老去的房子,他想去除草,清除一下房梁蜘蛛網,正要開始的時候,村長出現,打斷他的計劃,村長告訴他這房子隨時會塌,要遠離這邊,他天天跑來看一次,就怕有孩子在裡麵玩,他就回到小溪邊,靜靜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