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打芝麻醬去(1 / 1)

為難的事終於有了著落,也讓邵武焦灼的心情放鬆了下來。   回大雜院家裡吃飯的時候,一路上走路都顯得輕快了許多。   剛到家裡屋門口就聞到了香味,一掀簾子,伸頭朝屋裡看著忙碌的姥姥,問了一句:“姥姥,今兒中午吃啥飯呀?”   “雞蛋撈麵條。去拿著罐頭瓶子打二兩芝麻醬去。副食本還有芝麻醬票都在桌鬥裡呢,你自己拿。沒芝麻醬,撈麵條吃著可沒味兒。”   邵武掀開簾子進屋,走到靠墻的桌子,拉開桌鬥找到副食本,打開一看,裡麵夾了二兩票,“二兩夠不夠呀?”   姥姥說了一句:“我一兩,你姥爺一兩,路強和路雪的都要走了,咱家這一月就剩二兩了。”   邵武才想到自己這一月戶口剛落回來,等到下個月可能才會發這些票。   他揣好副食本,拿著姥姥刷好的玻璃罐頭瓶子,邊往外走邊問一句:“姥爺中午不回來吃?”   “回來,他稍微遠一點兒,還得等一小會兒,正好你芝麻醬打回來,他吃現成的。”   小舅就不用問了,他晚上能回來就不錯了。   剛從屋裡出來,在過道還沒轉出去,聽見後邊有人喊:“邵武,等等。”   邵武扭頭一看是李勝利,他笑著問:“勝利叔,今兒又倒的什麼班?”   李勝利笑著說:“今兒是深夜班。我看你掂著瓶子是去買東西?”   “對。打芝麻醬去。今兒姥姥做了撈麵條,待會兒勝利叔也去吃一碗吧。”   “你們吃飯可晚了,我們家都吃過了,你幫我捎包煙。我省得跑一趟。”   邵武看見李勝利遞過來一毛錢,然後還有一張煙票。   “勝利叔,這咋成一毛找了?前兒不還是中南海呢?”   李勝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不是快到月底了嗎?你嬸子把的嚴。”   邵武笑了起來。   他伸手從褲子兜裡把自己那大半包大前門掏出來,塞給李勝利。“說什麼也得支援我叔一下。我這煙裝兜裡頂多給人讓讓,我自己也吸不多。”   李勝利當然不要。邵武笑著邊往他兜裡塞,邊說:“你就拿著吧,咱倆有什麼客氣的?我還得趕快去打芝麻醬呢。”   邵武把煙塞他兜裡,轉身就跑開了,李勝利在後邊笑著說道:“這小子手腳還挺利索,得了,叔就占你一回便宜。”   說實話,這包煙絕對算是雪中送炭。月初發工資的時候一包煙不算啥,但是到月底能給一包煙解解煙癮,那真是絕對的好交情。   邵武一路小跑著來到新街口副食店,櫃臺前沒人,不用排隊,他把副食本還有芝麻醬票,遞給售貨員。   售貨員是個50多歲的中老年男人,戴著眼鏡,耳朵上夾支筆。   他把本和票接過去,又要過去玻璃瓶子。然後用芝麻醬缸上的大勺子往缸裡一蘸,再猛的提起來,濃稠的芝麻醬,一會兒就裝了小半玻璃瓶。   售貨員等到勺子裡的芝麻醬流乾凈了,把勺子放回去,直接把瓶子遞給了邵武。   大家都心知肚明,芝麻醬那麼稠,隻這一蘸,二兩隻多絕不會少。   “今兒中午是吃撈麵條吧。”售貨員還沒忘了打招呼。   “可不是嘛,都快出鍋了,才發現芝麻醬沒了。不跟您說了,還得趕快把芝麻醬掂回去,家裡都等著呢。”   邵武揣好副食本,出副食店門的時候,聽到身後響起一串善意的笑聲。   他剛拐進百花深處,看見拐角處路邊槐樹下,劉光明的媳婦正彎著腰撅著屁股在那收拾自行車呢。   邵武就納悶了,為什麼每次碰見她總會有狀況呀?好像還沒一次是正常的。   他瞅了瞅,好像自行車掉鏈子了,劉光明媳婦正拿著根樹枝挑著鏈子,往上裝呢。   看那一頭汗,還有一手的黑油,甚至連臉上都沾上了。不過看她的樣子,車鏈子裝的並不順利。   邵武走了過去,笑著問:“你自己能裝不能?要不要我幫你忙?”   劉光明媳婦扭頭一看是邵武,先是一驚,然後是一喜,她一臉笑容的直起腰,高興的說:“那就太好了,這輛車子老掉鏈子,每次掉,我都裝不上,好幾次半路上我都不得不推回來。”   邵武走過去蹲下,先把芝麻醬瓶子放到一個乾凈的地方,然後從旁邊地上撿起一根稍粗一點的樹枝,先挑著鏈子試了試鬆緊。   “這車該修了,它跟人一樣,總得讓它歇歇,調整調整狀態,找個修車鋪子,讓人家給你調調前後輪,緊緊鏈條。以後就不容易再掉了,不然你這騎著騎著老掉鏈子不耽誤事兒嗎?”   劉光明媳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這是我公公的自行車,我平時很少騎,也就是湊中午他睡覺的時候,我騎著出去辦點事兒。”   邵武看了看她急的紅彤彤的臉龐,這才明白,原來是偷著騎的呀,怪不得回回都這麼急匆匆的。   他用棍挑著鏈條搭到後齒輪上,調整好力度,然後攪動腳蹬子,感覺吃上勁兒了,再猛的一使勁,“咯噔”,鏈條裝上了。   邵武把樹枝往旁邊一扔,拍了拍手。   “好了。待會兒騎的時候別用勁兒太猛,最好勻速。不然還容易掉。”   劉光明媳婦一臉的感激,她對邵武說:“你怎麼裝起來好像這麼容易啊,我剛才費了老大勁兒,總弄不上去。”   邵武說:“這東西有巧勁兒,也得有絕對的力量。本來就不是女人乾的活。”   他邊說邊把芝麻醬拿起來,沖著劉光明媳婦揮揮手:“走了啊,再見。”   劉光明媳婦紅著臉笑著說了一句:“嗯,再見。”   她推起自行車剛要走,那邊已經走出去兩三步的邵武突然又停下,轉過身來叫住了她:“那個……”   竟然不知道怎麼稱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還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呢?   劉光明媳婦聽見邵武的聲音也停了下來,扭頭看向他。   看他叫了一半又停住了,她笑著說:“我叫申亞麗。怎麼了?你叫我有什麼事兒?”   邵武說:“那個,申亞麗,你臉上有黑油泥,擦擦。”他邊說,邊用自己的手在左臉頰上摸了摸。   哦,申亞麗一愣,然後反應過來,伸手就要朝臉上去摸。   “哎,你那手上比臉上還臟呢。”   邵武一看她兩隻手都是黑油泥。無奈的搖搖頭,摸了摸自己的褲兜,從左邊兜裡掏出來自己用的手絹,遞給了申亞麗。“拿著擦擦吧,不然你這手待會非弄得一身都是油泥,你這要去哪兒就不方便了。”   申亞麗羞紅了臉,緊緊抿著嘴唇。微微低著頭,還是把手絹接了過去。   邵武對她笑著擺了擺手,“你好好擦擦吧,我走了啊。”說罷,他轉身就離開了。   申亞麗拿著手絹在自己左邊臉頰上輕輕擦了擦,然後一看果然有臟的黑油泥。她乾脆又把手也給擦了擦,雖然不能完全擦乾凈,最起碼不會隨便亂沾了。   等差不多乾凈了,她看著手裡邊黑乎乎的手絹兒,緊緊咬著嘴唇,一時間愣愣的出神,呆住了。   邵武回到26號院,奇怪的看見門口停了一輛他們百花收購站的三輪車。   好奇之下,他圍著看了一圈,這今後有可能也是他的戰車,難免有興趣仔細打量一番。   不過,他心裡也納悶,“收購站的三輪車怎麼會停到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