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的清明是農歷二月卄四,公歷4月5日。三集一結束,從3月29日開始,於家窩堡便刮起了大風。 都說於家窩堡春天的大風厲害,雲鵬這次領教了,真的是黃沙漫天,天昏地暗。送糞的大車趕出糞堆便被沙塵吞沒了,隻能憑牲口籠套上的鈴聲、車尾的桶鈴和老板子的吆喝聲及甩大鞭子的響聲判斷他們的位置。 二月十三,新大車發到了四隊,每天增加了10車的運糞量,三天運出了100立方糞,加上任民拖拉機送的100立方和先前兩輛大車送的80立方,才運到米麥間種實驗田280立方土糞,離1000立方還差近3/4,馮貴為昨天參加大集而少送了30車糞而罵娘了。 離清明還有7天了,按這個速度,三臺大車隻能運出210立方,而任民31日就要去英城。等他回來顯然是不趕趟了。 柳維嘉說:“咱們是種麥子,又不種苞米,10坰地,500立方足夠了。我去地裡指揮,你們能運多少運多少。” 那20坰地是米麥間種,需要8壟麥子和8壟苞米相隔,為此,先前運出的280立方糞土,隻能有140立方用在麥地上,麥地還差360立方,要在7天完成,需要每量大車每天運17車,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任民又挺身而出了,29日、30日兩天,他竟奇跡般的運出了30車,150立方。大車這兩天也運出了66車,66立方。還剩144立方,反倒能輕鬆地完成任務了。 苦了柳維嘉,前兩天,她站在狂風肆虐的20萬平方米的田野裡達18個小時,用雲鵬的哨子不停地吹著,給大車和拖拉機指明卸車點。雲鵬和紅梅也加入了,陪她指揮。 藍衛國把飯送到了地頭,不敢送米飯,因為沙子會刮進半碗,隻能送大餅子,用軍用水壺裝湯。他把三個人的被子都拉到了地裡,用被蒙上頭吃飯,沙子才不會進到嘴裡。兩個人有紗巾罩麵,秦玉讓藍衛國把她的紗巾送給了雲鵬,還讓任民捎去了三個手電桶,三個熱水袋,每次一換。 糞堆上的人也不輕閑,24個人一天要裝100多立方糞,每人4立方,也要乾18個小時。戶裡的男知青都跟拖拉機卸車去了,隻有女生挑水飲牛了。 所有牲口都戴上了遮沙罩,所有男戶員都戴上了女生的紗巾。因為是東南風,進戶門雨搭上掛了棉被,門裡掛了褥子,戶員們進屋吃飯時還得用傘擋住東麵的風,藍衛國成了那個擋風的墻,進屋前都拚力拍打身上的沙土,用力跺腳,除去鞋上的沙土,為了保護馮泉生的酒料裡不進沙子。 風沙肆虐了7天,後五天因為運量少了,人們才緩了乏。雲鵬這才感到賽詩臺上他說的“戰風沙”不是豪言壯語,而是真實地體驗。這樣的風一年要刮上三次,春季、秋季和冬季,秋天有青紗帳的庇護,冬天有雪的覆蓋,沒有這麼厲害,唯有這春風,讓他留下了陰霾。 清明這一天,風突然停了,社員們都說,這是好兆頭啊!有的說:“清明難得晴,穀雨難得雨,清明晴,麥子肯定行!”有的說:“清明刮起墳上土,莊稼老白辛苦。” 柳維嘉說:“別高興地太早,能給咱們三天的晴天才算晴。” 生產隊出了六副犁杖,動員了男女老少100多人,分6組進了實驗田,聽從柳維嘉的統一指揮,開始播種了。她把傳統的6壟一趟子改成了8壟,沒人跟她計較了,因為她已經得到了社員們的完全信任。 每年種5坰地的麥子,6副犁杖一天就播完了,釆取的是扣種法,即把糞和麥種都撒在壟溝裡,犁杖裝上犁瓦,把壟臺破開,讓土扣在壟溝裡。這樣效率雖高,但是太粗獷,那壟臺土會有圪垃,壓住麥種後,便會出現斷苗的現象。 柳維嘉采取了鏵(huái)種法,因為翻過的耕地沒有壟,是一趟趟魚鱗狀的土。本來拖拉機應該耙一遍,起遍壟,再壓一遍才完成機耕整地的全過程。 可惜,柳維嘉換了地塊,這裡不是任民幫她起壟的八裡壕。幸虧任民回來了,他掛上了四鏵犁,在前麵打壟,一個來回就是8根壟。 柳維嘉沒用六鏵犁是因為地表土隻化了14公分,六鏵犁容易偏犁,出現深淺不均的現象。那拖拉機的油壓升降係統在兩米的寬度效果最好,四米還可以,六米就有些力不從心了。六鏵犁用於鏟趟效果最好,四鏵犁用於翻地效果最好,兩鏵犁往往用於開溝,犁數越少,功率越強。 那四鏵犁能犁進凍土層,使壟臺達到20公分,雖然沒達到標準的26公分的壟高,但是已經犁開了冰層,但見冰花濺起,這是馬拉犁做不到的,連東方紅28也隻能犁到16公分,因為它的馬力不足。 種麥子有14公分的土層完全夠用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種作物耐寒,是生在冰裡,死在火裡,而蕎麥和它正相反,是生在火裡,死在霜裡。 柳維嘉充分利用了機械化和科學的手法種她的實驗田,她祈求老天能給她三天時間,別刮風,別下雨雪,讓她的實驗成功。 在她的指揮下,馬拉犁掛的是小鐵鏵,犁到冰層既可,後麵依次跟著的是撒化肥的、濾糞的、撒種的,扶拉子的、踩格子的、最後是拉滾子的。一組四匹騾馬驢,12個人,生產隊能用的牲口都用上了。 點化肥的都是四隊戶的女生,因為她們知道撒多少;濾糞的都是勞力,每組4個人,因為他們要跟上騾馬的進度,裝糞,拎糞簊子,跟著跑,把糞濾到化肥上;撒種的都是老莊稼把式,那種子是花錢來的,要撒得均勻才不致於浪費;拉拉子的是驢,得有兩個孩子牽著,扶拉子的是婦女,她們要站在拉子邊上的兩塊板上,讓土合到壟臺上;踩格子的是3個婦女,後一個人要把前一個人的縫補上;拉滾子的都用馬,因為馬蹄子比騾子蹄子大,它們要踩著壟臺走,後麵的木滾子3米長,一次能壓3根壟,3組才配兩個滾子,栗武和他的大馬種擔任了其中一個,羅響擔任了另一個。 柳維嘉上了拖拉機,她先要給任民確定哪8根壟該打壟種麥子,哪8根壟留著種苞米,這樣走了兩個來回任民就熟了。她又下了拖拉機,去指揮給製種田撒種的老人了。 400米長的田壟裡,6組人馬象6個艇隊在行進著,人歡馬叫,馬達轟鳴,組成了一幅熱鬧的春耕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