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花園小區，外圍是二十多層的公寓樓，裡麵則是像迷宮一樣的綠化公園，和穿插在其中的聯排別墅。別墅是疊拚的，上麵一間算上閣樓三層，下麵一間算地下室兩層。4棟的上疊是間空房，下疊就是葉延和葉鶯的家——一家民辦孤兒院。 　　4棟雖說數字小，卻是離大門最遠的幾棟之一。天已經黑了，筆直的車道兩旁是古典式路燈，燈光昏黃而柔軟。9月已經入秋，但兩邊的樹木還是一樣枝葉繁茂，風一吹，陰森森的有些嚇人。 　　雖說葉延葉鶯幾乎是從記事起就開始走這條路，不過結合他們今天的經歷，還是走的兩人有些緊張，害怕又有一道黑影向他們撲來……所以葉延越走越快，搞得葉鶯快追不上了。 　　直到兩人轉過彎，看到一輛警車停在一棟別墅門口，警燈還在急促地閃著紅藍光。 　　葉延停住：“那個警車……是不是停在咱們家門口啊？” 　　葉鶯仔細望了望，確實，停在4棟的門前，在一排空曠靜謐的街道上格外突兀。 　　“……不會吧？”結合那個胖警官說的話，她突然有一種不好的猜想。 　　………… 　　此時，陳影正坐在葉鶯的影子裡。正饒有興致的看著麵前大屏中，她身上的一身校服。 　　校服還是陳影記憶中的模樣。長褲有兩種款式，藍色的是夏季款，紅色的是冬季款。衣服則就一種樣式：白色打底，一圈紅綢在衣袖下繞了身軀一圈。紅綢剛好一掌寬，繞在齊胸的位置，像是…… 　　像是抹胸一樣。 　　他回憶起這個熟悉的耍流氓描述，不禁難以抑製地微笑起來。 　　“喵？（傻笑什麼呢？）” 　　陳默和白貓也進了影塵，一人一貓在陳影身邊的懶人沙發上坐下。 　　“沒什麼，你們那邊情況如何？” 　　“確定。”陳默說，“視線就來自他們。” 　　“喵。（影塵裡可以躲避這條視線）” 　　“那葉鶯到底怎麼回事？”陳影更關心這個，畢竟她前後情緒變化太大了。 　　陳默梳著白貓的背：“晚上細說，先看‘時空’。” 　　陳影抬頭看向墻上大屏的投影，影塵外，葉延葉鶯已經沖到了院子裡。院門口停著一輛警車，車型還是十年前時興的，現在的大街上難能見到一輛，更何況還是警車。 　　陳影就看到這，因為葉延葉鶯進了門。門廳是一個有第二道門隔斷的過道，裡麵堆滿了大大小小的鞋，已經快要把鞋櫃埋起來了，但更顯眼的還是鞋櫃對麵、進門右手邊的墻壁。 　　那是幾乎覆蓋整麵墻的許多正方形相框。它們大小不一，由中間向外呈放射狀規整的掛著，裡麵不是畫，而是各種大小各種字體的同一個字——“家” 　　房梁正中間最大的那一幅還能看，是宣紙上寫的毛筆字“家”，大氣又飄逸。在這幅字上方，接近天花板的位置，則是娟秀的鋼筆字“家”，掛在那粗大的毛筆字之上，卻無絲毫遜色，反而互相映襯，堪稱藝術品。 　　至於周圍其它的小相框……則是根本沒法看，歪歪扭扭還有的缺筆填筆，沒有一點字的樣子，倒像是小孩子的臨摹的毛筆畫，圍在那兩幅藝術品邊上，一做對比，簡直……已經不能稱之為字了。 　　陳影看著那麵墻，忽然感慨：“我覺得，我們有必要稍稍改觀一下。” 　　陳默注視著一個又一個“家”字，沉默不語。 　　眼看著兩人終於打算開門進屋，幽影從他的懶人沙發上站起身來，黑影流淌過全身，他便換上了一身正裝。 　　“……” 　　感受到一旁陳默的呼吸聲，幽影笑著歪過頭：“做客嘛，生活要有儀式感。” 　　“何況我有一種預感。” 　　他看著葉延與葉鶯緩緩拉開門，聽到身邊的陳默也站起身，鬥篷褪下，換上正裝。 　　“這個‘家’，值得這樣的尊重。” 　　………… 　　葉延與葉鶯在門廳裡傾聽良久，終於由孩子們的喧鬧聲確定了家裡沒有出事。但他們還要麵對第二個問題——回來的這麼晚，爺爺多半會很生氣。葉延做好挨罵的心裡建設，走到門前，緊張兮兮的拉開門。 　　門吱吱哢哢的響了，一陣疾風“咚咚咚”狂奔而來，沖進了葉鶯懷裡！ 　　“葉鶯姐姐！” 　　一個比葉鶯低了一頭的小姑娘緊緊環抱著她，腦袋埋在葉鶯肩頭，馬尾鬆散著趴在她米白的連衣裙上，從葉鶯的視角，很是好看。 　　葉鶯放心了，看來他們想象力有些過於豐富。 　　懷裡的女孩抬起頭，紅著眼睛看向葉鶯：“姐姐我好擔心你……” 　　葉鶯笑笑，輕拍她的頭，將女孩的皮筋取下，給她重新紮了頭發：“你都六年級了，能不能不要這麼幼稚？” 　　小孩子們也圍在了周圍，嬉笑打鬧著拌嘴，順帶和兩人打招呼。 　　房間另一頭，沙發一旁的安樂椅上，一位老人斥了一聲“安靜”，便招呼葉延葉鶯：“別折騰你們葉哥哥葉姐姐了，畢竟……” 　　他瞥了兩人一眼，又注視著麵前的胖警官，繼續說下去：“畢竟補習作業是很累的事。” 　　葉鶯呆了一下，瞬間明白過來——有些事不太方便跟孩子們說。 　　但是……葉延葉鶯又震驚又疑惑的看著沙發上的那位胖警官——你為什麼在這裡？！ 　　胖警官感受到兩人的視線，有些緊張的招手，說到：“你們……怎麼……被老師留這麼長時間？” 　　你們怎麼回來這麼晚？ 　　“是不是遇上壞孩子了？” 　　有沒有遇見危險？ 　　孩子們在爺爺的指示下散開，給兩位哥哥姐姐在沙發上留了兩個座位。葉延有些心虛的看著爺爺：“呃，沒有沒有，就是路上多花了點時間……” 　　爺爺眼鋒一變，當即就要開口。葉延腳下一動，葉鶯會意：“我們路上看到一隻小貓，本來想拐回家的。” 　　爺爺算是個老派紳士，平時就比較疼愛女孩，葉鶯來解釋的話，生存幾率會大上不少。 　　果然，爺爺的目光稍軟，葉鶯趁機又補了一句：“您不是一直想養隻貓嗎？” 　　爺爺聽了這話，捋捋胡子——葉延鬆下一口氣，捋胡子就說明爺爺心情不錯，這事就算過了。 　　爺爺看著兩人：“那也不該回家這麼晚！” 　　老人就這樣瞪了兩人幾秒，還是沒忍住，說道：“那貓好看嗎？” 　　“好看好看！”“那肯定的！” 　　胖警官在一旁，突然咳嗽了幾聲。眼看爺爺的眉頭又要皺起來，胖警官連忙說：“那個……現在挺晚的了，孩子們不睡覺嗎？” 　　有些事情孩子們不方便聽到。 　　爺爺點頭：“確實，這都快九點了。葉絡！帶孩子們去睡吧。” 　　廚房中走出一個女子，她剛成年的模樣，目光中似乎有些呆滯。葉絡帶著孩子們下了樓，樓下是小孩子們的宿舍，地方大，可以讓孩子們隨意折騰。 　　過了一會，孩子們終於盡數被趕回了巢，客廳安靜下來。奶奶從廚房裡走出來，端著一個保溫杯，笑盈盈的招呼著那胖警官：“小龐！梨湯給你灌好了，走的時候帶著啊！” 　　胖警官趕緊擺手：“不行不行！厚奶奶，我人民警察……” 　　爺爺打斷了他：“你就收著！反正我們這熬了一大鍋，不缺這一杯！你先說正事，到底要來說什麼？” 　　胖警官接過杯子，看著葉延葉鶯，最終嘆口氣，說：“那我就都說了，如果有我說錯的地方，請你們隨時補充修正。” 　　葉鶯心一跳，該來的還是來了。 　　………… 　　將事情轉述完，做好思想工作，龐靜觀走出了別墅。兩位老人的情緒比龐靜觀想象中穩定，畢竟是退休教師，看的開想得開。 　　最近，網絡上已經有很多人將那刺客傳成死神化身了，不可逃離不可預知，確實形象。 　　龐靜觀走出門，深呼吸，打開方才免打擾的手機，回撥了電話。 　　“龐靜觀！你在哪呢怎麼這麼久不接電話！我剛查了一遍資料，那兩個孩子可能是第一個聽見刺客說話的人！……” 　　“我知道。”龐靜觀打斷他，“我剛去找葉延和葉鶯了。” 　　“真的嗎？太好了！你問問他們刺客的語氣口音什麼的，這可都是大功！” 　　龐靜觀恍惚一下，剛才忘了這茬。 　　夜深了，小區裡安安靜靜，隻有路燈溫和昏黃。他感受著冷風吹過，沒有上車，而是聽著電話，轉身走向花園小路。 　　電話那段的同事依舊激動：“還是你有先見之明！這可是目擊者！我們正準備挑人手保護……” 　　“保護不用，我還是那句話，刺客想殺他們的話，多少人都保護不了。我的問話沒記錄，不能當證據，改天再去調查詢問他們一遍吧。” 　　龐靜觀掛了電話。小路兩邊是樹影搖曳，盡頭是一盞路燈。 　　沒有攝像頭。 　　龐靜觀注視著那盞路燈：“你們是誰？” 　　身後，一個人含笑回答他：“明知故問？” 　　他嘆口氣：“就是確認一下。” 　　聽著身後的槍機滑動聲，龐靜觀闔上眼，緩緩舉起雙手：“為什麼？為什麼還找上我？” 　　他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我與你們……不聊往事，也算無冤無仇，為什麼——” 　　“你誤會了，不是找你。找你茬至於這麼晦澀？” 　　龐靜觀終於從中毒似的慌亂中一下醒來。是啊，就像他電話裡說的，如果要殺，哪有這麼大費周章？ 　　“就給孩子洗個衣服給你嚇成這樣，至於嗎？還有你警燈故意不關，找書苑 wwｗ.zhaoshｕyuan.com 不就是想找我們？” 　　那人的語氣依舊輕鬆，如同開著玩笑，仿佛當初。 　　可是龐靜觀沒有轉身，他不能確定那人變沒變，畢竟他以前也沒有認識到他們這樣的一麵。 　　“你們為什麼要殺——” 　　“這個問題不回答。” 　　“……為什麼要來這裡” 　　“哦這個可以回答。為了要命啊。” 　　龐靜觀一個寒顫：“我可以認為你在開玩笑嗎……” 　　“誒對了，你跟他們爺爺奶奶什麼關係？” 　　“師生。”龐靜觀如實回答，“他們是我小學老師。” 　　“這麼巧？好吧，饒你一命。以後你就算是我們的眼線了。” 　　龐靜觀苦笑。“幽影”哪裡需要眼線啊，“影塵”裡他還進去過，那張大屏就像是整個世界的監控墻，大家給它起名都叫“復眼”，這純粹拿他尋開心呢。 　　“我想回家。” 　　“你回唄，我又沒攔你。” 　　這雲淡風輕的口氣，誰聽誰氣。 　　“你們不會再殺葉延和葉鶯了吧？”龐靜觀問。 　　“殺他們乾嘛？又沒仇。” 　　他猜的不錯，那兩個人果然特殊。隻是這句“沒仇”聽的他有些無力，兩年殺的那數萬人呢？都有仇？ 　　不過他沒多問：“所以我們算是什麼關係，警察和壞人？臥底和反派？” 　　“嗯……渣男和幽會對象？” 　　“……誰是渣男？” 　　“誰胖的掉渣兒誰是。” 　　聽著這氣人的兒化音，龐靜觀這次是真無語了。